法伦和沃恩把记忆看了三遍。哈利在第一次看完之后就出来了，坐在图书馆里，看着赫敏在书架旁踱来踱去，嘴里念念叨叨各种大部头巨著，查找有关活死人的可能的记录。
赫敏很生气，但也和哈利一样好奇。哈利理解吸血鬼的愿望，理解他们想拥有身为公民的权利，想要自由。没有人希望杀人者能逃脱惩罚，也没有人希望仅仅是因为受害者属于二等公民，施害者就能获得谅解。
现在，吸血鬼也没有活跃地猎杀了，近几十年来都没有。法律确保吸血鬼可以从自愿的捐赠者那里获得食物，他们不应该挨饿，他们的种族不应该灭绝。但是，为什么巷子里遇到的吸血鬼表现得这么绝望？
布兰登先生隐瞒了什么，隐瞒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活着的死者。
巷子里那个吸血鬼也说过与布兰登类似的话。
书本里关于吸血鬼没有足够详细的记录，魔法部知道的比官方公布的要多一点，当哈利向法伦询问时，他也点头承认了。统治机构向民众隐瞒了大部分事实，究其原因只有斯克林杰才知道。
隐瞒是为了让公众不需要恐慌地生活吗？但巫师的世界充满了怪物，吸血鬼并不是其中最可怕的。
活着的死者。
这个词在哈利的脑海里反复盘旋，来来回回，周而复始，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破土而出，一个概念，一种联系。
死人不能复活，这是全世界的事实，是魔法的法则。尸体可以活过来，作为阴尸，作为僵尸。灵魂也可以从无实质的游荡中以幽灵的形式回归。
哈利看不到吸血鬼的灵魂，反而看到他们吸取的赖以为生的食物，来自其他人的各色的光芒，这些或粗或细的生命的光维系着吸血鬼。
黑色的血肉。
“是没有生命的降世。”
“我们有的是时间。”
时间。血液。生命。
“我们会重生。”
黑色的血肉。活着的死者。
哈利想起他自己的血液渗入那黑色之中，看到他的光芒开始改变它，这时他才看清楚他们的图案。
不。它根本没有改变。他看到的那个丑陋的东西，那个不完整的图案，其实才是吸血鬼真实的图案。
“死去的□□不是黑色的。”哈利大声说出头脑中的推论，感到寒冷流过他的血管，头发刺着他的脖子。
“什么？”赫敏转过身，皱着眉问。
“死去的□□，它是白色的。死尸，阴尸，僵尸，我猜测它们也一样。它们套着白色的外壳，里面空空如也，没有活着的血液，也没有灵魂。”
赫敏慢慢地走近，哈利看到她的光芒在脸上闪烁，她已经跟上了他的想法，她和他一样聪明。
“吸血鬼不是死去的。”哈利突然站了起来，开始踱步，他觉得全身充满了活力，仿佛自己站在悬崖的边缘，站在发现的边缘，思想的冲击让他觉得能一跃千里。
“他们还活着，但……残缺不全。我看不见他们的图案，图案是黑色的，在黑色的背景之上，像黑魔法一样黑暗，像炭黑。它不像圣器那样是深不可测的阴影……当它吸了我的血之后，突变发生了。也许是因为圣器的缘故，我的血液产生了排斥，不能和我的灵魂连接。我敢肯定这样的突变不在他们计划之内。绿色的光……”
哈利停了下来，他走近银色的冥想盆，需要再看一遍记忆，两位巫师还在记忆中旋转着。哈利触碰到冥想盆中的液体，被魔法往下拽，他回到了站在燕尾狗店铺的时候，明亮的色彩的线条在他周围。
沃恩和法伦转过身来，哈利没有解释，他操纵着记忆让时间倒流，直到他再次站在小巷里，吸血鬼的黑影围绕着他。
那个吸血鬼可能是他们的头儿，他站在哈利前面，身体与周围的环境几乎融在一起，躯体的边界模糊不清。
哈利走近了一步，试图辨认这个魔法生物确切的阴影。它不是真正的黑色的虚无，和圣器里面的东西不一样。阴影是充实的，是一种沉重的存在，散发出力量，维系着这具躯体。
吸血鬼举起一只手，前一刻还像石头一样纹丝不动，下一刻就站在了哈利面前。
炭黑色，残留着上次进食的蓝色和紫色的血迹。炭黑色的指甲刺进他祖母绿色的皮肤，与他额头上猩红色的魂器只有几英寸的距离。
魂器。哈利忽然意识到看到他的记忆的守卫不可能错过这个细节。
以后再考虑吧。
祖母绿色从不深的伤口里涌了出来，充满了生命、光芒和魔法。吸血鬼把滴着血的手举到嘴边，哈利走近了一点，全神贯注地看着，等待着……
绿色的光，带着更鲜亮的绿色的阴影，还有墨玉般零星的点缀，渗入那沉重的炭黑色的血肉之中，沉没，点亮，使它焕然一新……
不。哈利想，迫使自己放弃先前的结论。这并没有什么新奇之处。
吸血的那一刻形成的短暂的图案是错误的，皮肤更深处出现断层，深入骨髓，深入不再跳动的心脏，以及没有独特灵魂颜色的大脑。人类的图案在它中心，这解释了很多事情，比如为什么会有半吸血鬼存在。
没有灵魂，没有生命，但还活着。如果它可以在没有生命的情况在仍然活着，那么它也可以再没有灵魂的情况下，仍然能够思考、推理、以及感受情绪。
吸血的那一刻过去了，记忆中哈利把他的光芒从倒在地上抽搐的生物身上抽走。哈利一动不动地看着，看着自己把那可怜的生物体内的生命一条又一条抽离。
这不是直接的死刑，这是酷刑。
一阵悔恨涌上哈利的心头，但下一刻他就把悔恨推到脑后，差一点他就被那个吸血鬼强迫定下契约，可能是血亲的契约、誓言、纽带，或者任何其他类似的联系。
哈利迅速离开记忆，像他突然进入记忆一样。他跌坐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一只手挡在脸上，祖母绿的光线遮住视线。
一种人类图案，偏离了人性。不能死去？无法活着？哈利陷入迷惘和矛盾之中。一个人的图案，不能作为自己活着，不能容纳自己的灵魂。
是失败的实验吗？
还是已经成功了？
这不是自然的现象，这一点哈利可以肯定。大自然按规则行事，而永生却不在其中，即使凤凰这样罕见的存在也要经历周期性的死亡和重生，经历时间的更迭。
哈利听到动静，放下了手，抬头看向赫敏，她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我想我们需要听听他们的看法，越快越好。”
————
“我倒不太担心波特大人的安全。”法伦拿着杯子低声说，他不停地晃动杯子里的液体。“我想我要开始认同公众的认知了，许多人都认为他是不可战胜的。”
“的确如此。”沃恩点头，闭上眼似乎在回忆，“多么奇妙的记忆，我最开始甚至不能理解目之所见，这一切都难以想象。”
法伦咕哝了一声，表示赞同，他浅喝了一小口，把杯子稳稳地放回桌上。天色已晚，格里莫广场寂静得像坟地一样。他们商量明天傍晚再去一次翻倒巷，那条巷子要等到黄昏时候才会开始活跃。
“明天我们就有优势了，至少人数足够。”沃恩若有所思，“希望这次行动是有意义的。”
法伦嗤了一声。“四对一，我想这个优势已经足够了，除非那里不只有一个吸血鬼。”
沃恩笑了笑。“后面那句，是疯眼汉穆迪说的吗？”
法伦向举起酒杯。“当然。他总能提出很好的建议。”
“是最好的建议。”沃恩笑着坐了起来。“不要低估家养小精灵。我敢打赌，如果是克拉肯的对决，哪怕是和魔法生物，他也不会输。我听说他曾经用一个咒语把三个女巫赶出了他主人的店铺。”
“我也听说了，我不会和你打赌的。”法伦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好好享受这一觉吧，这可能是我最后一觉了。”
沃恩对这番严肃的话笑了起来。“过分夸张了。”
“我会诅咒你的，小子。”法伦咕哝着走出房间。沃恩一直没说话，直到他听到飞路网的声音，他对着空气笑了笑。
“我做梦也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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