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从电梯里涌出来，每一寸空间都挤满了人，穿着白袍的人强行把他们从能听到低语的边缘拉走。
许多人想转身，想说话，又被推着向前，再度沉默，并不明白他们自身究竟想要什么。哈利跟着领路的女巫试图穿过人群，密集的人群却自动分出了一条路，像水绕过岩石一样。这是曾经环绕在哈利周围的力量，当他开始看时，世界认出这力量是什么。
人们无意识地分开，哈利跟在女巫后面，像一条被拖着逆流而上的船。
他们没有去电梯。他们走到另一扇门前，那扇门通向黑暗。
“这是一个紧急入口，直接通向‘门’所在的房间。你准备好了吗？”
哈利凝视着黑暗，无视低语。
“你会安全吗？”哈利问，语气认真。他亲眼目睹过帷幔对人们的影响。
“是的，可以维持一段时间。”女巫平静地说，“我不会有问题。”
“你是谁？”哈利一边询问，一边走向黑暗的空间。
“我是神秘事务司。”
“太伟大了。”哈利喃喃地说着，踏进魔法的深洞，沉陷其中，像踩进泥里，再次下陷，速度极快，快到不让他回头，但又不够快，不能让他在真正的一瞬间到达。哈利屏住呼吸时，走廊消失了，魔法让他所有的感觉都变得迟钝，直到他的脚在漫长的等待——或者只是片刻之后——触碰到坚实的地面。
一只手碰了碰他的肩膀，示意他继续往前走，声音从咬紧的牙关传出。
“你能认识路吗？”
哈利不知道路，一点也不知道，但要跟上帷幔后面的声音并不难。
他们穿过一扇门，穿过一条走廊。空气中闪烁着黑色的光点，墙壁的边缘被混乱的色彩的漩涡所覆盖。
它向他呼唤。它唱着歌，它在低语，它在狂怒。它感觉不对，但又感觉是对的。
横在他左手上的老魔杖满意地发出咕噜声，这是一种嗜血的声音，可能意味着回家，也可能意味着谋杀。其他圣器在他体内沉默着，警惕着，等待着。它们的组合图案构成了一个整体，映照出突然呈现在他面前的巨大拱门，在长长的台阶下，蹲据在碗状房间的底部。
还是在陡坡之上？它一会儿下沉，一会儿又浮起。哈利觉得膝盖像是被锁住了，他竭力抑制着这种眩晕感带来的恶心。
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仍然紧紧地捏着，但女巫没有说话。她坐在他脚边的楼梯上，她袍子上的保护咒闪说着越来越白的光，这是房间里唯一不扭动、不旋转的东西，不为所影响。
帷幔。圣器的开始和结束，是无法用物理术语真正解释的东西的物理表现，它却并非有意如此。死亡从来不为活人所知。
哈利走下楼梯，想着他妻子的面容，想着他未知的孩子，想着他的承诺、他的谎言。
一直向下，直到哈利站在帷幔之前，拱起的颜色是那么明亮而可怕，它的金字塔、圆锥和棱形，它被撕开的碎片和破裂的方格。
我是什么？这个问题再次进入哈利脑子里，他举起双手，举起老魔杖和魔法石头。我是什么？隐形衣浮出他的皮肤表面，三者合一，组合成一个整体。我是什么？
帷幔没有回答。它探出它的色彩，抓住哈利伸出的双手，是把和平与战争链接的扣环，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和狂风的怒吼。
门开着。哈利向前走，又向后退，升起又落下，死去又没有死去。
他以前做过。每一个圣器都会带来死亡，但每一个礼物都诞下生命。
他是新天空中的星星，除了决心、目的和情感，什么都没有。
他是个修理坏东西的人。
他没有把门关上。他把它从铰链上完全取了下来，去掉结构和思想，作为牢笼束缚的想法，这个想法让门认为死亡是一种可以进入、可以离开的东西。这是一个沙漏，一个无限重复的过程，更新和重生，是凤凰死去的火焰，只有在火焰中凤凰才能重生。
我是不可能的，但我是存在的，哈利想着，脑子里冒出这样的想法，他觉得自己的手被松开了。
帷幔消失了，再没有门道需要让它遮掩。哈利站在一片空地上，这是一个由天然石头和人工打凿的岩石组成的洞穴，是一个生与死的沉思之地。
哈利再次感觉到了，在那里，又一次，在思想的边缘，扎根于认知之中——他可以躺在这里的石头上，在亲人欢迎回家的声音中死去。或者他可以离开，重获新生。
承诺。谎言。二者像情人一样交织在一起。
哈利转过身来，交织着各色的光芒。他是乌木色也是象牙白，是祖母绿也是鼠尾草色，是黑色也是亮色，是死去也是活着。不可改变，却总是在变化。
我就是我，哈利想，随后看见一个女人站在门外，她袍子上的白色消失了，露出了闪闪发光的乳白色的灵魂，就像充满活力的玉。
“我想我可能已经死了。”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是我没有。”
“是的。”哈利回答。
她犹豫了一下，低下头来看看自己，然后又抬起头来望着哈利。“我有很多问题。”
“我可以回给你更多。”哈利沉默了，脸上露出了微笑。这是赫敏会说的话。
他该回家去了，拥抱她，告诉她，说他多么后悔，多么愚蠢，竟然以为她会介意他破碎的灵魂，介意他身上的变化。
他终于准备好回家了。
“我想……即使没有衣服也没关系，这里没人看得见我。时间之屋就在大厅的尽头，如果你是……要去做？”
她的声音里带着幽默。
哈利笑了，听见圣器们也和他一起笑带着深深的满足和压倒一切的确信，认为世界上的事情终于是正确的了。
“请带路。”
————
时间转换器是一件简单的东西。一个有着原始魔力的沙漏结构，沉重地躺在哈利手中。
“你也需要这个。”女巫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实木物件，上面刻着凹槽。“如果……事情进展不顺利，它会允许你来曾经的这里寻求庇护。”
“我明白了。”哈利平静地说。
女巫拿出另一件东西，是圆形的，是用薄而精致的玻璃做的。“应急门钥匙。只使用一个。一旦你回到这个时间，就用它回到这里。只要把它踩碎就行了。”
哈利接过第三个物体，好奇这个魔法的世界是如何看起来像是围绕素数旋转的。
“我们一直在观察你。”女巫轻声说。“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我还以为你应该属于这里的房间。”
哈利环视了一下时间之屋，看着它那飘浮的、闪闪发光的颜色。“很漂亮。”
女巫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去。“我可以给你一把对角巷的门钥匙。那就是你想去的地方吗？”
哈利惊讶于这个提议，他停了下来，考虑了一会儿，笑了。“是的。”
女巫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一言不发。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发过誓什么也不改变的。”
“我不会改变任何东西，但我确实需要做一些我已经做过的事情。”
女巫并没有因为惊讶而愣住，她带着门钥匙过来，转过身面向哈利，脸向上倾斜，双手合拢在胸前。“我明白了，我早该知道是这样的。”
哈利看着她看着他，心里纳闷，他们对彼此的看法一定是如此不同。难怪他们不能理解彼此的想法。
她对他是个谜，他对她也是个谜。
“小心点，波特大人。我会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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