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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人命关天

夜儿赤条条地背身浸在水里,耳根红得透亮,脖颈却挺得笔直。当先的两名衙差窘迫地耷拉着脑袋,眼珠却忍不住斜斜地乱瞟:“咱们奉命搜查要犯,谁知道你……谁稀罕看了?”

“住口!”一声厉叱传来,夜儿闻声斜睨一眼,只见门外的陶源放下遮眼的衣袖,低眉深深一揖:“冒犯了。我听见响动,怕你出事才叫人撞门……是我的过失。”

一阵脚步声后,衙差们仓促地退出去。轻欢赶紧掩着门去开箱笼,又是拿寝衣又是擦头发:“夜姐姐,披风已经送去清洗了,可别着了凉。”

“不碍事。”夜儿随手捡起一件素袍披上,定了定神:“开门。”

话音刚落,那被撞坏的门扇就一头栽了下来。幸好轻欢躲得及时,无语地退到一旁去。

趁着对方理亏,夜儿笼袖守着门槛,凉凉地笑了:“公子多次帮我,我敬你是个君子,不跟他们计较。可抓刺客本该是衙门的事,公子又不是官差,这是做什么?”

“你果真不知道?”陶源攥着拳,风风火火地上前,隔着门槛与她对峙:“我与他相交一场,只当他不幸蒙难,我也有愧于他。可谁知,他竟暗中做出这等不仁不义之事!只恨我不通武艺,识不破他薄家枪法的痕迹,才让那些病患枉遭横祸——国法当前人命关天,你说我要做什么?”

他惨白的脸色泛起阵阵红潮,强压急怒的嗓音一字一颤,明明低沉到极致,却大有破音的苗头。想必,他已经握有薄云开滥杀无辜、逃往通天岛的实证,也经过了一番忠义难两全的煎熬。

夜儿对上他眼底的血丝,目光一黯:“人命关天,可惜满城的郎中都没办法,不是么?”

“官差办案。”陶源缓缓抬手,亮出一面令牌:“若你知道他的下落,即便不肯带路,也绝不该妄想凭一己之力,横加阻拦。”

他拨开夜儿便要强闯,夜儿眉眼一颤,倏地张开手臂挡在门前:“慢着!”

“夜姐姐……”身后的轻欢小声地劝。

“退下。”见陶源面有愠色,她含笑轻轻一福:“公子莫怪,这事与我无关,但只怕和令尊大人脱不了干系。”

“……”陶源深深地皱起眉头,顺着她的示意回头望去,只见书房后的回廊里,周妈亲自掌灯,喜盈盈地引着一名衙差进院来。

“公子辛苦!”那衙差匆匆赶开合围的人群,朝陶源一揖:“陶大人派小的传话,已在码头的货仓搜到刺客的尸首,请公子速速回府。”

陶源登时愣住,嘴角抖了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怒色渐渐褪去,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神情是前所未见的森冷。

“陶公子。”

陶源回过神来,目光闪烁地垂下头,眼睫簌簌地抖着。

夜儿瞧得恻然,隔着衣袖握住他微颤的手臂:“怨不得你。也怨不得别人。”

陶源苦笑一声,自嘲似的反问:“码头?货仓?”

“不错。”报信的衙差平平板板地说下去:“刺客原本是医馆的一名病患,会些拳脚功夫。他全家都没了,怕自个也困在医馆等死,于是发起疯来,杀人逃了。但他中了箭,只能藏进货仓躲追兵,结果伤病发作,就死了。”

这些日子,整座瑶县最一筹莫展的,莫过于县令陶大人;而病患在一夕之间死绝,疫情凭空消失,整座瑶县最乐见其成的,也莫过于陶大人——所谓的刺客尸首,八成就是这位父母官安排的替死鬼,为了帮薄云开脱身免罪的。

那陶源呢,若是他事先不知情,何言以对一再被他撞破丑事的父亲?

衙差们陆续退走,只有陶源抱着头坐在阶下,筋疲力尽。

夜儿不知该怎样劝慰,只得送他去客房安歇。哪知他无力地摆摆手:“带我去见他。”

夜儿顿了顿:“好。”

她率先进屋,两手攥住重重帷帐用力一扯。只见薄云开紧闭着眼,印堂发青地挺在床榻上,身下的竹席早已浸在一汪血色中。

陶源脸色一变,连忙去探鼻息,又解下随身的针石替他诊脉。

“你既然认定他滥杀无辜,为什么还要救他?”夜儿燃起灯火,幽幽地叹气。

“那你呢?”陶源手下一刻不停:“为什么保他?”

“我……我还有话要问,自然不能让人带走他。”

“我也是,”陶源小心地挑开薄云开肩头的布带,“逝者已矣,能多救一人便是一人。”

他眼皮猛地跳了跳,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夜儿指尖随之一颤,一滴蜡油好巧不巧地滴在指节上。她“嘶”地一声,吮着火烧火燎的手指,眼角都泛开了红晕。

陶源捻着银针蘸过火苗,却又迟迟委决不下。

“他肩头连中两箭,伤口只用酒草草洗过,敷了些蓟草止血。可他失血过多,又没好生调养,更棘手的是,有一股毒气在他血脉里四处游走……”

“毒气?”夜儿一阵心慌,只见陶源沉着脸点头:“他如今正是气血亏虚的时候,若不及早拔毒,就怕这毒气趁机攻心,神仙也无力回天了——你可知道,他这些日子去了哪里,如何中了毒?”

“是官兵的箭上喂了毒?”夜儿忽然记起薄云开最后一句话。

他说,横竖,也是最后一回了。

“或许。”陶源见状略一沉吟,龙飞凤舞地写出一张药方:“毒气来路不明,不便贸然下针。这副药有益气补血之效,暂且帮他抵挡毒发。我回县衙问问,但愿能找到解药。”

“这么说,他先要补足了血,才能抵挡毒发?”见他搁笔就走,夜儿急忙追上去问:“那除了喂汤药,还有别的法子应急么?”

陶源顿住身形,气息微微一滞:“古时有位将军失血昏厥,医官活生生剖开了战马的肚子,将他抬进去,派人不断摇动马腹。战马的鲜血涌进将军的伤口,救了他一命。但这典故不知真假,也曾有人如法炮制,或是饮下牲畜的血来补血救命,最终却腹痛便血,乃至癫狂而死。”

“厨下有‘吃什么补什么’的说法,若把马血换成人血呢?”

“不可胡来。”陶源喉头一哽,转身直逼到夜儿眼前:“若非他对你深信不疑,也不会提着一口气回来。再有不测,我也救不得了。”

天刚蒙蒙亮,木桢就快马赶了回来,亲自盯着人修好卧房门,更足足添了三倍岗哨。

夜儿只淡淡地瞥了一眼:“他回来,是你接应的?”

木桢沉默地点点头,半晌,又难得地补了两句:“瑶县因为闹瘟疫,几乎封了海。我撞见主子时,他已经受了伤,躲在我船里。”

“所以你悄悄带他回来,还借着复命试探我,怕我对他不利?”夜儿轻笑一声:“你倒是忠心,但你又能藏他多久?”

“我先送他去了祖茔。后山有药草,看坟的老孙头也是信得过的。”

“哦,”夜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拆借军粮的事,我若不依你,你就抬出他来抗命?”

“不敢。”木桢不卑不亢地一揖:“属下绝不敢存着利用主子的心。只要主子亲自下令……”

“营里个个都是跟他出生入死的弟兄,自然当得起优待。可岛上其他人的死活,他就能不管么?”夜儿疲惫地叹道:“罢了,布防辛苦,你先去歇息吧。”

一连几日,周妈时不时地来献殷勤,都被轻欢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岛上的郎中逐个被请进薄府,却什么内情也没探出来——传言薛大小姐发了极大的脾气,将人全都赶走,整日整夜地独守着。

纵然盛暑,卧房仍旧紧闭着,帘幕低垂。妆台上的空碗残留着点点药汁,卧榻上的薄云开还昏迷着,有时咬着牙根汗涔涔地挣扎,有时低低地呻/吟出几句胡话。夜儿一声不吭地瞧着,听见他哑着嗓音喊娘,眼前便渐渐聚起云烟般的历历往事,逼得眼角一遍遍地干了又湿。

眼看他气息越来越短促,夜儿缓缓从袖中探出一把匕首,霍地拔出了鞘。

昏黄的烛影下,杀气腾腾的刀光正映着她通红的眼。她似乎连肩头都在微微发抖,手心里逐渐沁出了薄汗,恰逢一缕微风吹进窗缝,像只无形的手,努力地一点点推着闭锁的门户。薄云开染血的衣袖被慢慢卷起,露出了手臂上浮凸的旧疤,正是当年恶狼留下的齿痕。

极轻的一丝声响,匕首近乎悄然地滑落在枕席间。

瘦削的双手轻颤着伸过去,盖住那片狰狞的旧伤。在一片粗重的喘息声里,夜儿越攥越紧,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地凸出来,直攥得他手臂上留下了月牙似的指甲印。

就像那些挥不去、换不回的岁月,斑驳地刻进疤痕下的骨子里。

然而薄云开仍是无知无觉,游丝似的气声仿佛随时要断在下一瞬。

风声越来越急,簌簌的窗纸声中,匕首又被人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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