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妄想

随着黎舟这句对不起，恍然间，过去关于他的记忆，全都变了模样。

那些混合着香草味的情感和飘荡着淡粉色一闪而过的画面，全都被这句‘对不起’碾碎成了齑粉。

我对黎舟感动过的每一个瞬间，都变了调子。

这种感觉，就像是找到一首能唱出自己内心所想的歌曲，喜欢的不得了，正当我四处安利给旁人，夸赞歌曲惊为天人，沉醉其中时，突然当头棒喝，告诉我这首歌其实是抄袭的。

却也不仅如此。

喜欢外界的事物，都是内心自发，单方面的喜欢，而与黎舟在一起，情感和灵魂上的共鸣，早就融入到我的血液里，而这份共鸣，腐蚀遍我全身的时候，才知道是毒。

我看着黎舟愧疚又受伤的眼神，觉得这太可笑了。

这比当初发现杨辰出轨可笑多了。

关于黎舟对我的情感，隐约间，我一直有个疑惑，后来随着时间我慢慢抚平自己的猜疑和自卑，用‘情感没有衡量标准’来说服自己。

现在，全都被推翻了。

我的所有情感付出和依赖，都成了黎舟达成目的所‘欺骗’后的产生物。

“姚知……”他反握住我的手，死死的握着。

“要不，”我蛮力抽回手，一眨不眨地看着黎舟，语气平淡的令人诧异，“我们分手吧。”

黎舟眼角迅速蒙上一层红，他摇了摇头，一双幽深的眼睛悲伤几乎要溢出来：“我不跟你分手，我不会同意分手的。”

“你出去吧。”我不再看他，低头瞧着自己洁白的被单，仿佛这片纯粹的白色里藏着不为人知的色彩，“我累了。”

“姚知，我不分手。”黎舟慢慢站起身，他嗓音哽咽，其中混合着矛盾和纠结，“你永远别想离开我。”

“滚！”我握紧拳，发泄时用尽了全力吼他。

外面沈昱听到声音，急忙进来，他推开黎舟，硬是将人推了出去。

不一会儿，沈昱回来，轻轻带上门，对我说：“他走了。”

我没吭声，拽起被子蒙住头，身子滑进被子下面，再也不是想出来了。

“姚知？”沈昱在被子外面轻轻碰了碰我问，“你不好受可以跟我讲，别自己一个人扛着。”

我没吭声，在黑暗里瞪大了双眼，眼眶酸涩的难受极了，可我一滴眼泪都流不下来。

一时间，我分不出自己的悲哀究竟要怎样排序。

是先可怜自己对父母的感情用错了人，还是先唏嘘自己爱过的男人都拿自己当棋子看。

活到现在，我有一天是不在谎言里的吗？我究竟……我究竟犯了什么错？

我怀疑自己上辈子在轮回道之前投错了胎，我本应该投胎成一个死物，结果错进了人道，七情六欲对我而言，全都是不该有的，不然，这辈子我的一切情感，怎么都在被人辜负和欺骗。

“你也休息一下吧。”我隔着被子，瓮声瓮气的对沈昱说，“我想自己睡一会儿。”

“好。”被子上传来轻微的重量，沈昱说，“晚一点我再来。”

我没再回话，大口大口呼吸着被子里的空气，等空气消耗没了，我猛地拉开被子，外面光线闯进眼睛里，所有景象在一瞬间，成了纯白。

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微风灌进房间里，带起轻微的撩动式温柔。

算算时间，又要到秋天了。

外面的草木茂盛，一点进入萧瑟的感觉都没有。

我躺在病床上，一时间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为什么在这里，好像大脑过于负载，想要重新启动了。

我盯着窗外一枚在树枝边缘的叶子看，它随风摆动，因为位置过于边缘无依无靠，摆动挣扎的幅度总要比其他的叶子大一些。

不知不觉间，我睡过去。

我以为自己睡了好久，再睁眼，也才过了二十分钟而已。

我想出院，我想离开这里。

慢慢的坐起身，我琢磨着喊护士来询问自己的圣体状况。

刚要抬手，病房门从外面打开。

我抬眼，看见郑诗书走进来了。

她仿若如沐春风，嘴角噙着无法控制的笑意，眼底轻蔑和得意尽显。

“我来看看你。”她手上拎着个礼物盒，放在我病床边的柜子上。

我瞧着她，没有任何感觉。

失去孩子的事情，我一直坚信是郑诗书做的，除了她，没有旁人会生出这样歹毒的心思，她脸上有伤，但也丝毫不掩饰她眼中的欢喜。

我跟陆遇见过别放过郑诗书，至于陆遇都做过什么，我不清楚。

我也不想清楚了。

在这场感情里，我跟郑诗书都谈不上输赢，我以为自己的敌人是外面的妖艳贱货，却不曾想过，真正的敌人，是压根没把握当回事的黎舟。

“我听说了你出了点事。”郑诗书拆开礼品包装，露出一个精致的牛皮纸盒，她不紧不慢地说着，“是因为范贝贝是吗？”

我没说话，视线落在她的礼物上。

郑诗书从打开牛皮纸盒，从里面拿出一个木制的八音盒，与之前给我送过的那两个，出自一人之手。

“哎，人就是要认命，你看，范贝贝的那个穷山沟出来的丫头，能有什么大出息，非要巴结着陆遇不放，结果呢，遭到报应了吧？”

她拧动八音盒的发条，任由其叮叮当当的响起一首《献给爱丽丝》，继续笑着对我说：“对于这样的人啊，是不能在一起的，有一句不说话，遇到坏人离他远点，不然老天降罪下来，说不定会跟着挨劈，你看，你在范贝贝旁边，不就遭殃了。”

“看来陆遇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我抬起手，按住八音盒，强制让它停下动作和声音，“郑诗书，在你目的计划里，要对付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以前我觉得郑诗书痴心妄想，现在想想，谁不是呢？

我跟郑诗书努力在的黎舟面前刷存在感，互相是彼此为仇敌，结果呢，就算我们打个头破血流，又如何？黎舟不动心，我们争吵的再厉害，分出个胜负又如何呢？

最后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时间浪费在错误的地方。

“我跟你不同。”郑诗书直起腰版，轻蔑地瞧着我，“你不过是黎舟一直迷了眼看上的女人，现在你连孩子都生不出来，黎家怎么可能接受你？就算是黎舟真的喜欢你，又如何呢？老黎总是不会同意的，黎家那么大的产业，一定需要人继承的，姚知，你的春秋大梦该醒醒了，趁着黎舟还对你有点感情，能要点什么要点什么吧，免得到了年岁，连基本的生活保证都不能有，毕竟，养儿防老这一条办法，对你已经没有用了。”

我忽地笑了。

笑郑诗书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自信老黎总喜欢她之类的话，要多蠢一个人会因为旁人一句随口的夸赞信以为真，抱着这点可笑的妄念死死不撒手。

“好。”我冲着郑诗书摆摆手，“你去吧，我跟黎舟已经分手了。”

“什么？”郑诗书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靠近我再次询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黎舟分手了，他现在是自由身。”我转过脸想象窗外的飘荡的叶子，又自言自般加上一句，“我也是自由身了。”

“你们居然分手了？”郑诗书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扭曲，她想笑又好像神经系统跟不上，嘴角向上扯了两三次，才顺利笑出来。

“你们居然分手了！哈哈哈哈！”郑诗书毫无形象的在我的病床前笑的前仰后合，简直比中了彩票还要开心，嘴里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

我看着她笑，也忍不住跟着想笑。

见我也笑了，郑诗书笑的更欢了，眼泪都笑出来，不停的擦着。

“我还以为，你有多不一样，原来也不过如此。”郑诗书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擦着眼泪对我说，“你知道吗？我特别嫉妒你，嫉妒立住对你的不一样，原来，原来你也不过如此，一样的普通罢了。”

“是啊。我也以为自己的是特殊的，看来，并不是。”我轻笑了下，转头看向手边的八音盒，稍稍一用力，将八音盒推地上，甩的四分五裂。

随着八音盒摔碎的声音，病房门打开，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