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6-11.墓地

热烈的火焰在空中飞舞，血腥焦香，万人哀嚎。

站在虚空中的伊莱自上而下俯视这片土地，他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可是回过神的时候，却发现黑色的羽毛从身边划落，伊莱一展翅，便是高飞。

死亡的盛宴中，神明听不到人类苦痛的哀求，恶魔睥睨弱小的蝼蚁，只有乌鸦在这片土地上经久徘徊，迟迟不散。

你们为何哭泣？

你们为何痛苦？

你们为何绝望又生生不息，死亡和新生连绵不断？

……

稀里哗啦连绵不断的大雨砸落地面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萦绕，沉睡了一宿的伊莱醒过来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才回过神，看着山洞外明亮起来的天色，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

昨天晚上被梅露金从大王子艾勒的面前救下，伊莱就被梅露金带到这个山洞里，休息了一夜。

天已明，穿着一身飒气的骑士装的梅露金，此时坐在火堆旁摆弄簇火，山洞里被火焰的温度烘的干燥而温暖，看样子梅露金是一夜没睡。

对于恶魔来说，几天几夜不睡觉都没什么，毕竟【斯瓦塔尔夫大陆】的时间非常缓慢，大陆上恶魔的一天，大概是普通世界的好几天。

时间流速不一样，恶魔对于时间的流逝感知和人类当然也不一样。

不过伊莱离开【斯瓦塔尔夫大陆】已经很多年了，哪怕恢复了魔王的记忆，这辈子伊莱的身体还是个人类，和梅露金的时间观念自然而然就不一样了。

只是，关于伊莱恢复了魔王记忆的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告知梅露金的意思。

哪怕猜到了梅露金会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他……

“这里还是「奥尔斯克山脉」的范围。”靠在石壁上睁开眼的伊莱忽然说了句。

回头望了眼醒过来的圣子大人，梅露金带着招牌的随和笑容说了句。

“是啊。”

“如果艾勒说的没错，外面的帝国现在应该乱起来了，你这么重的伤出去要是被帝国围攻就糟糕了。”

“还有三天，席卷一切的天火就会降临，帝国他们自顾不暇。”伊莱冷静的分析。

“就算死亡即将来临，找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埋骨总比和别人挤一块好。”梅露金耸耸肩，说道。

“或者你想回圣城「斯图亚特」，夏佐他们应该在等你吧。”

不过，无论他们是否能等到圣子大人，结局都是一样的。

这个世界呀，花了太多年走向末路，怎么可能短短几年就悬崖勒马，掉头重来呢。

同样的，他们魔王陛下伊莱在这个世界蹉跎了太多的时间，以至于现在被绑上同一条道路，梅露金的到来也不能阻止既定的末日，搞不好还要赔上自己。

——被奥德莉的契约绑定，梅露金这次是真的栽了。

可是现在梅露金反而非常平静，气定神闲仿佛没有被拖下水一样。

大概来说，很多年前经历过从人类变成恶魔，而且从熟悉的地球到陌生的【斯瓦塔尔夫大陆】的变故之后，梅露金对这种倒霉事也是一回生二回熟。

无所谓了。

“死亡？还没到那个时候。”伊莱神色淡然。

“还有三天，你还能做什么？”梅露金顿了顿，歪着头看着眼前这位不动如山的圣子大人。

“只要能在三天里让这个世界的元素达到平衡，末日便不会到来。”伊莱一语道破本质。

这个世界的末日，就像是之前提过很多次的，是因为世界上的元素失衡。

世界上光元素的存在远远高于其他的元素，导致空气中的光元素堆积，过多的光元素在阳光下渐渐放大发热和燃烧的特质。

所以在这几年之中，帝国里陆续有地方无端起火，就是光元素过多而产生的必然结果。

而世界末日的到来，就是这些堆积的光元素达到一个危险的临界值，量变引起质变，最后才会出现奥德莉记忆中那场毁灭一切的蓬勃大火。

世界末日的火焰，与其说是在毁灭人类，不如说是大自然对自身的一种调节，漫天的火焰会烧去多余的光元素，等到这个世界的元素重新平衡，大火便会自然消失。

只是在这段大自然自我调整的过程中，将会伴随无数的生灵涂炭，其中也包括人类，也是无奈的事情了。

所以知道一件事情的本质之后，想要阻止它，理论来说只要从根源阻止产生这件事的原因就行。

可是。

“元素平衡？你扶持叛军扰乱帝国，用杀戮和血腥污染光元素，杀掉了光明神教里那些以祈祷增添光元素的那么多的神职人员，还带着剩余的神教人员全部堕落，不就是为了减少光元素的数量。”

“可是这么多年来，这个世界的光元素还是越来越多，你的举动最多不过是延缓了光元素堆积的速度。”

但是速度慢的堆积，还是在堆积，延迟了几年的世界末日，该来的时候还是要来。

甚至于，这个世界在经过这么多次莫名其妙的重来之后，末日到来的脚步已经越来越快了。

还记得吗？第一世里，奥德莉一世死亡的时间是帝国纪年1030年，可是梅露金来到这个世界是在1014年，而过了几年之后，现在是帝国纪年1020年。

此时末日来临的世界，比奥德莉的第一世提前了十年。

这几年梅露金一直停留在已经成为血腥之都的圣城「斯图亚特」里，几乎没有离开的时候。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梅露金的确想要避开奥德莉在帝国那边认识的人。

还有一部分原因，其实也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光元素堆积到了一定程度，披着人类外皮的恶魔在外面行走已经很艰难了。

——奥德莉的身体多年前就因为梅露金的原因在帝都「兰里卡罗」被灼伤过。

现在梅露金在这个光元素即将异变的时间点上，只要离开血腥之都，每分每秒都在承受巨大的威胁。

“但是你现在在光明神庇佑的「奥尔科斯山脉」中，却没有被压制力量。”伊莱忽然说道。

一个恶魔，现在离开血腥之都有被光元素灼伤的威胁。

但是在「奥尔科斯山脉」这个众所周知的光明之地中，梅露金居然可以全面压制光明神庇佑的「圣骑士」，大王子艾勒的不敌简单粗暴。

是不是，有点不合常理呢？

“你真的，是恶魔吗？”

梅露金，你隐瞒我的某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听到疑问的梅露金顿了顿，然后笑着回应道：“不然呢？”

“众所周知的神明埋骨之地虽然让人待得不舒服，但是我很强大，必要的时候恶魔的能力可不仅仅是表面看起来的这么一些。”

“那么那么强大的恶魔你，为什么会被人类召唤到这里来？”伊莱撇开视线，就事论事的说道。

“强大的恶魔，也会聆听人类的乞求？”

……‘梅露金，为什么要倾听那些弱者的祈愿？’

人类的圣子大人伊莱，和曾经的魔王陛下伊莱，时间轮转中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多年前的问题和现在的疑惑居然有点如出一辙的内涵。

该说什么呢，梅露金哑然了一下，倏忽间轻笑了几声，然后娴熟的反击道。

“我高兴，你管得着吗。”

“……”伊莱。

「奥尔斯科山脉」的大雨还在下，没完没了仿佛要下到世界末日。

可是在这样雨雾朦胧不适合出门的糟糕天气里，「奥尔斯克山脉」某条崎岖的山路上却一前一后走着两个人。

没有雨具，但是冒着大雨也要从落脚的山洞里走出来的伊莱，当然不是因为被梅露金噎到生气所以离家出走……虽然很多年前他在「厄蒂里斯山」时常常因此出门散心。

但是现在他是这个世界的圣子大人，身上背负着重大的使命。

距离世界末日的到来还有不到三天，过去几年的布置都没有彻底结束末日到来的脚步，事到如今，也只有最后一条路可以孤注一掷了。

只是。

“我们到底要去哪？”大雨中被雨水打湿全身的梅露金开口问了一句。

被大雨淋湿倒是无所谓，但是梅露金总要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被打湿吧？

末日前三天不能好好休息一下就算了，还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梅露金也是无奈了。

——一言不合就不说话，自己高冷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累的身边的人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圣子大人伊莱现在的模样，真的是和他们魔王陛下伊莱任性起来的时候一毛一样。

还是那句话，要不是梅露金没有感受到魔王陛下的气息，都要以为圣子大人伊莱恢复记忆了。

但是，应该还没有恢复。

“你的伤在大雨中撑不了多久的，你要是倒下了，总要给我个前进的目标吧。”梅露金讲道理。

虽然不知道伊莱这是要去哪，可是之前和大王子艾勒战斗的时候伊莱可是受了重伤的。

现在不过才过去了一夜，人类的身体在重伤之后淋到大雨想想也是够呛，伊莱再厉害，也不能违背生理本能啊。

现在在「奥尔科斯山脉」的山路上，前后不着的，要是伊莱晕倒在了半路上梅露金要怎么办，带着人又回山洞那边去吗？

伊莱总要说个他们的前进目标，至少告知一下梅露金要去哪吧。

“……山顶。”清楚自身人类的身体的确经不起折腾有点危险，伊莱才开口，冷淡的说了句。

“「奥尔科斯山脉」某个山峰的顶上，有光明神的墓地。”

而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光明神墓地所在的墓穴。

“……”梅露金。

墓地？

这架势不会是要去挖坟吧！？

……不是，那可是神明的墓地，魔王陛下是认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