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40 认识一下

“我知道，他已经失踪三天了，可你让我怎么去告诉贝娅？她现在只能待在宗宫里，告诉她也只会让她心烦意乱，更何况——”

波普望着眼前吱吱叫的莫里斯，目光冷如寒冰，他这么凝重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不知道埃利斯的踪迹，而是因为他知道了，却感到万分棘手。

他调查了那个晚上出现在旅店的所有人，然后发现了那个人的手下，那个人——芙希，他跟她做过交易，很清楚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精明，残忍，好色。

这就是芙希，波普知道那个女人出身狎院，身份低贱，她能坐到黄金市首席的位置可不仅仅只凭借美色，而是实实在在的狠厉手腕。

首席芙希有个并不算秘密的癖好，那就是，她极好美色，只要看到容貌漂亮的男子，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得到。

幸好那家伙喜欢纯天然美男子，波普没能入她的法眼，不过想想还是令他感到后背发凉。

“我要是不去救埃利斯，贝娅出来一定会杀了我的。”

波普很清楚，他早就向芙希的助理提出了线索交易，可那助理把日程排了又排，最早也只排到今天。

他拎起莫里斯，塞在口袋中，伸手推开了眼前的黄金市办公大门。

*

贝娅又打了个喷嚏，不知为何，她最近老打喷嚏，按理说大热天的，着凉怎么也不至于。

她恍惚地看着眼前的试卷，重新陷入晦涩古怪的题目。

笔试成绩在第二天中午就出来了，听说是谜修大人亲自出的题，又亲自批阅了，所以效率高得吓人。

贝娅在成绩公告上从上到下依次看着，在倒数第三位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安慰地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没有倒数第一。”

这个倒数第三可意义重大，这意味着，她仅靠着三天的功夫就已经可以跻身“正常”的神学天才行列了。

她得意洋洋的同时，想起那个晦气的约泽尔，想到他又要过来嘲笑自己，只想快点跑回住所，将门紧锁。

可不知为何，贝娅看完成绩在宗宫里四处转悠，想着会否发现有关父母下落的线索，竟然转了一下午那个叫约泽尔的家伙都没有来骚扰自己。

夕阳西下，等她回到成绩公告栏，继续瞻仰自己优秀的成绩时，突然发现倒数第一赫然是一个叫约泽尔·威斯的家伙，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好家伙，这打脸可太爽了，天天只顾着嘲笑她，结果自己考了个倒数第一。

贝娅摸着下巴，越发觉得快活，此时身边传来低沉的询问声：“你考得很好吗？”

“当然了。”贝娅骄傲地仰起头，“我觉得这些天才也不过尔尔，我随随便便就能考过他们了。”

“天才诸类，无穷无尽，人要攀登的应是自我的高峰。”

这样高深的话语，贝娅转头，看到那个人，他有一头暗红色的头发，浅紫色的眼睛，像薰衣草洒落在澄明的湖泊里，透出一种清澈而易碎的重影，倒映在那双眼眸里的自己仿佛已被从上到下窥探得一点也不剩。

真是个俊美的男子，看起来年龄最多二十出头，站在他面前，贝娅不自觉想要俯首。

但她还是仰着头，努力直视他的目光，“你也是新来的助手吗？你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他平静地回答。

不想透露名次？那可能考得并不理想，有着丰富考试经验的贝娅深谙其中的潜规则。

她没有细问，转而道：“那你想要选哪位老师呢？我听说宗宫的祭司考核十分的主观，能不能过关全看导师的脸色。”

“要是我，我会选最好的导师。”

“你要选谜修·菲尔沃吗？”贝娅一惊，“你怎么会选他呢！？”

“……”

红发男子沉默了半晌，问道：“你不喜欢他吗？”

“不，不是。”贝娅摆了摆手。

这岂不是多了个竞争对手？贝娅还很天真地以为，就算自己选不到其他圣徒，还有严格的谜修大人这个备胎可以提供给自己，可眼前这个看起来颜值高气质佳的男子竟然指明要选谜修。

她觉得自己的排名可能竞争不过他，为了以防万一，她摸着倒数第二的名字问：“你叫凯茜·威尔逊吗？”

“……那很显然是个女孩儿的名字。”

好了，他排名一定比自己高。

贝娅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

贝娅悻悻地解释道：“说实话，我以为没人跟我抢他，大家都觉得他很严格，所以为了前途考虑，不愿意选他，可我想要他。”

“看来你是个自律的人。”红发男子意外道。

贝娅挠了挠头，自律什么的，她并不认为是属于自己的词语，只是她作为巫师，并不在意教会的头衔，她只是想要靠近这些地位崇高的人，然后打听线索。

“你会选到想要的导师的。”

红发男子微微一笑。

贝娅听此一愣，挠着头道：“我也不是让你把他让给我的意思，你千万不要为了我这么做，跟从你内心的选择就好。”

“你也是，跟从你的内心。”他说道，钟楼的钟声在傍晚时分响起，提醒着人们是该归家的时候了。

“我得走了。”

红发男子望着钟楼，对贝娅道：“那么，该说再见了，明天见。”

“明天见，话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贝娅朝他招手，他笑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明天，就知道了？是在装神秘还是？

贝娅摸不着头脑，带着疑问，贝娅回到了住所，洗完澡就躺床上了。

一如既往，小仓鼠波波带回来的话，还是那几句，一切安好，安心在宗宫中调查。

来来回回，波普就不会说其他话了吗？贝娅扭过头，却总感到隐隐不安。

不出意外的，她做噩梦了，她看到自己躺在一片覆盖着冰雪的花海中，那冰蓝色的花朵透露着令人悚然的寒意，不死魔弗洛里尔依然拿着他那把漂亮的雕花银梳，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贝娅坐起身，摘了一朵冰雪中的花，抬起手，仔细观察，那花朵只有尖细的三瓣花瓣，白色的花芯吐露着长而卷曲的花蕊，和弗洛里尔那把梳子上的花朵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花？”

“这是寒齿，你最喜欢的花朵，开在冰崖上，孤傲又美丽。”

弗洛里尔沉浸在幸福的笑容中，有的时候，贝娅觉得他很爱莫名其妙地就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弗洛里尔总是出现在她的梦中，她无法将他赶出梦境，只能任由他在自己的梦里凝视着自己。

幸好和埃利斯说的一样，他不敢再伤害她。

她躺下，躺在那花海里，想起了埃利斯，她不知为何就开口问道：“弗洛里尔，安古尔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安古尔大人嘛……”弗洛里尔的目光突然黯然如死寂，“我们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他是上位神明中年纪最小的一位，他跟其他神明很不一样，他很跳脱，又很阴沉，情绪变化无常，赫格罗耶尼很讨厌他，他们说，他简直不像个上位神明。”

这描述听起来倒和埃利斯很像，不像神明的神明。

弗洛里尔还是梳着他的长发，“可是，安古尔大人无疑是最强的，尽管他很年轻，但他强得没人敢质疑他的力量。”

“要不是我背叛了他，他不至于沉睡这么多年。”

贝娅看过那本凯斯莱神话，她知道神的世界发生过一场迟日旷久的战争，但神话里没说战争的起源，也没说战争的结尾，只是说在战争结束后，神树从曙光之中立起，神的世界终于迎来了长久的和平和秩序。

就这么寥寥几笔，贝娅相信背后还有很多复杂的故事。

“虽然那些守护神明们认为安古尔大人疯疯癫癫的，但是，他其实经常坐在高处，孤独又漠然地注视着人间——”

弗洛里尔似乎想起了许多，“他常问我，弗洛里尔，我该在哪里？我好像不该留在这里，我好像有什么注定要去完成的事，可我却什么也不知道。”

“我从没见过安古尔大人那么孤独又空洞的神明，好像亚若把世间所有的孤独都给了他。”

孤独……贝娅想起了埃利斯一脸笑容地解释瓦拉希尔的含义——永恒的孤独，她忽然觉得喘息不过来。

他离不开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因为他太孤独了呢？

她越想越是辗转反侧，她好想此刻就离开宗宫去找他，告诉他他并不是孤独一人，可是她不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完成，她不该困囿于一时的情绪。

贝娅躺在花海中，弗洛里尔依然坐在她身旁，表演得非常幸福地注视着她，偌大的冰蓝色花海，漫天飘舞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下坠，拂过发丝和眼眸，他轻轻地喊着她，“莉莎，下雪了，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另一方面看来，弗洛里尔也是孤独的。

贝娅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亚斯蒂娜敲着她房间的门，道：“马上就要开始面试了，早点准备哦。”

懒懒地答应了一声，贝娅穿上宗宫发的那件纯白制服，简朴的着装，她这几天观察发现，宗宫的制服设计得着实一般，惨白的衣服，宽大的袍子样式，白色的衣服又很显肤色，一旦熬夜了暗沉的脸色就格外的扎眼。

其实主要还是看颜值，贝娅不得不承认，切茜丝的脸跟美丽沾不上边。

她收拾好之后，出了门，跟随亚斯蒂娜到达面试的地点，宗宫内一个鸟语花香的院落，初夏盎然的绿意与月花洁白的色彩相映衬。

她们来到花园里的一个亭子中，面试的地点并不正式，甚至可以说挺随便的，这倒也很正常。

宗宫是垄断的神学圣地，故此完全不需要浪费任何排场给他们看。

邀请她们这些祭司家族的子女来学习，一是为了储备人才，二是为了找苦力，很显然，大部分人都是第二种，被拉过来做苦力的。

比如亚斯蒂娜这样的从者。

祭司家族的子女们想来沾光，寻求机缘，宗宫也需要苦力来运转，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在那石亭子中，已经坐了五六位祭司了，看看他们胸前耀眼的金枝叶，贝娅突然意识到原来只有他们这些小助手的衣服这么简陋。

贝娅猜测着他们的职阶，一旁的两个男生议论着，这次的九位祭司里，有三位高阶祭司，六位中阶祭司，那三位高阶祭司，自然就是被大家虎视眈眈的三位圣徒。

虽然谜修大人没人敢选，但还是有不少人都期待着窥见传说中大祭司首徒的风采。

贝娅也一样，她很希望能选到谜修，尽管他很可能无情地羞辱她。

祭司们人似乎到齐了，因为笔试排名的缘故，贝娅站在离亭子老远的位置，远远地望见许多祭司站起身恭敬地对着一个满肩金叶的祭司鞠躬。

“那就是谜修大人吗？”

站在比她还后面的约泽尔也好奇地观望着。

贝娅故意一个劲地盯着他看，约泽尔发现她的目光后又羞又恼地转过了头。

捉弄完约泽尔，贝娅又想起了昨日遇见的那个暗红头发的男子，奇怪的是，尽管她一来就在人群里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

按理说，以红发男子的气质，他应该在一众小助手里很突出。

贝娅满心疑惑，前面已经传来些琐碎的说话声，“不愧是第一名的柏妮莎，一下就选择了谜修大人。”

“这未免太自信了，可有不少自信的天才倒在谜修大人的手中呢。”

“好像第二名也选择了谜修大人吗？”

“天啊，他们都被拒绝了。”

“第三名也被拒绝了。”

……

贝娅望着那些在笔试中名列前茅的学生，一个个地被拒绝后，脸色铁青地站在旁边。

“我就不该相信亚斯蒂娜的什么，谜修没人选，怎么可能？”贝娅晕乎乎地望着越来越近的亭子。

由于太多期望太大的人选择了谜修·菲尔沃被拒绝，这些人浪费了自己的选择权，于是像贝娅这样滥竽充数的就走了狗屎运了。

一直到她来到亭子前，她竟然惊讶地发现，除了谜修以外的两位圣徒，竟然正好还剩一个名额。

她望着那位和蔼可亲的圣徒，不自觉地走向他，却猛然听到淡淡的一声：“切茜丝·兰顿？这是你的名字吗？”

她扭头看到坐在一旁的红发紫眸的那个男人，白色长衣上的金色枝叶纹饰拢着他的双肩，立领上那枚闪亮的叶形徽章，是在场所有祭司中独有的，且格外惹人注目的。

“认识一下，我叫谜修·菲尔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