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习惯就好

在石头上一动不动地坐了两个小时，起身的瞬间林克差点没把自己重新栽回地上。

“唔……”

腿麻的症状还得缓上一会才能恢复，附近又没有可供抓取的支撑物，他只能转身朝石头上趴下去，用胳膊垫着自己的胸口，两腿似曲非曲地支在一旁，摆成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快起来，有人在看你。”

麦克风的对外感知虽然与林克本人挂钩，但是却不像人类那样会受面朝方向和自身状态的影响，别说只是趴着，哪怕是被钉在棺材里了，他也照样能知道坟包外面的情况。

“……这么偏的地方，谁没事干过来瞎逛啊？”而且还这么没眼色地盯着他看。

他不怕走光，也不怕丢人，但身处这么个时代，该守的规矩总是要守的，否则影响到的就是“洛瑶碧”这个身份的后续风评。

“那人好像往这边走过来了。”

原本林克还想装一会死，等那人自行离开，结果没想到对方岂止是没有眼色，简直是不识抬举！白白浪费了他给对方留下的缓冲机会。

“来个化妆。浓一点的。”

临时性的伪装不能多用，一方面要额外消耗能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在“洛瑶碧”身上留下太多反常的痕迹。

脚步声不急不缓地靠近着，与此同时林克也在心算对方和自己的即时距离，然后再在意识里模拟出两人目前的相对位置。

上了！

趴在石头上的林克一个咸鱼打挺，在翻身转向的同时借着推力朝身后猛地一扑。

“我死的好惨啊！”

经典台词，经典造型，然而遗憾的是接下来并没能成功引发出经典后续情节，只有一道短促的，不知是喜是怒的笑声聊作回应。

“人道洛小姐天真烂漫，与寻常女子大有不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哪位？

眼前之人无论对“洛瑶碧”还是对林克来说都十分陌生，若非对方穿着一身明显不利于行动的青色长袍，手中还拿着附庸风雅的折扇，他都要怀疑这货是从什么渠道偷溜进来的了。

“你有事吗？”

“我方才路过此地，见洛小姐一动不动，担心你的状况，便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听起来很合理，但对方的做法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也没有说明自己到底怎么就“路过”了这么偏的一个角落。

“我没事，谢谢关心，再见。”

眼见着林克都快要走出院子了，那人忽然又开口朝着他离去的方向喊道：

“哦，忘了自我介绍，在下乃京城人士，姓顾名知濯。知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知，濯是濯清涟而不妖的濯。今天和你一样，也是被请过来的客人之一。”

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稍微减一下速的意思都没有。

“我是从宁王殿下那里听到有关你的事情的。”

顾知濯满以为搬出“宁王”二字来，肯定能让对方驻足停留，却不想林克熬了一个早上，这会已经开始觉得饿了，满心想着的都是赶快回去吃上午饭，哪有心思听他吹逼？

更何况老话说得好，上赶着的不是好买卖，谁知道这货说出来的东西是真是假？哪怕他是宁王的表哥也一样。

虽然距离有点远，但林克记得来时的路，很容易就走回去了，还是跟刚来时一样的做法，吊在洛夫人和洛玉珠的后面装木头人。

“你跑哪儿去了？”

洛玉珠此言并非出自关心，只是怕她乱走时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影响到亲爹的前途，故而才有此一问。

林克才懒得搭理她，反正她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过分的事，直接装死就完事了。

宫中出来的人都极重规矩，不但在座位排序方面讲究，甚至连用餐的姿态和速度都要管，而且还是拉着坐在上首的几位夫人一起管。若非林克有麦克风时时提醒着，他险些也要成了被拎出来教育的“典型”之一。

“连吃饭都要管，真的怪。这么喜欢管别人怎么吃，想必当初在长春宫里，一定是负责给顺妃喂饭的吧？”

“难说……据说古代有身份的人吃菜都靠别人夹的，可能这也是控制进食速度的一种方式吧。”

“连吃饭的自由都要掌握在别人手里……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才啊？”

这样的日子简直难受，换了林克来做，给他个皇帝也不当。

吃完了食不知味的一顿午餐，林克正打算接着回去找地方打麻将，结果人还没起身就被洛夫人给叫住了。

“等一下方姑姑要依次接见各家的女儿，你是洛家的庶女，便陪你姐姐一齐进去吧。”

“……是。”

虽说这个年代确实有些地方存在奇妙的习俗，大户人家娶一次老婆还可以搭个小姨子进去什么的，可这好歹也是堂堂亲王之府，买一送一搞促销这种事，也得看人家宁王愿不愿意上这个当啊。

明明来之前洛夫人还因为潘秋娘的话而显得有些纠结，这一上午过去，也不知道她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就想着要让自己的女儿嫁给王爷了。

“只能说，很神秘。”

既然是排队等着叫号，那林克自然也不会傻站着白白消耗体力，果断跑去附近的某间厢房里顺了一张凳子出来，临走前还在桌上捞了两块点心，一边吃一边等。

“你……洛瑶碧！”洛玉珠咬着牙走到林克身前，借着身形遮挡狠狠瞪了他一眼。

“……嗯？”

平日里甚少有人连名带姓地叫他，这让林克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显得他好像吃的十分开心，连被人唤了也听不见。

“这么多人都站着，怎么就你……就你一个坐着！简直失礼！”

“这场面，让我想起了那个黑西装电影里的入职考试。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说已经有九成火候了。而且说实在的，排除主角的脸和演技之外，他这个角色的设定本身我也特别喜欢。”这段话他是在意识里对麦克风说的。

“还不起来！”

“哦，你也想坐是吗？那这一把就让给你了。”一张桌子标配四个凳子，少了一把，还有三把可以用。

正好两块点心也吃完了，该补货了。

见林克似乎真的打算再去搬一把凳子出来，别说是洛玉珠和洛夫人，就连附近的其他几位夫人也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咳嗽着用眼神给洛夫人示意。

“站住。”当着外人的面，洛夫人也不好训斥的太过严厉，以免留下什么不好的传言。

“母亲也想坐？那我便多带一把出来。”

“……”洛夫人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好好教育一下这位不听话的“女儿”，便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一道端庄稳重的女子声音。

“户部主事洛齐修大人的家眷可在？芳姑姑着我请你们进屋一叙。”

“……回去了再收拾你！”

撂完狠话之后，洛夫人重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端起正房夫人的仪态，一脸严肃地牵着自己的女儿朝主屋方向走去。

林克跟在她们二人身后一步一步往前挪动，一边分心注意自己的脚下平衡，一边在意识里和麦克风讨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

“你说她们会不会要求洛玉珠当场脱了衣服给她检查？我听说皇帝选秀都是要检查很多遍的，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比上太空还麻烦。”

“……真有检查那你也少不了。”难逃一扒。

“我这不是就担心这个嘛。洛玉珠脱就脱了，我这边一脱那可就要露馅了，所以你有什么可以暂时帮忙伪装的东西吗？比如什么仿真的那个部位啊，还有仿真的那种东西啦之类的。”

……哪种东西啊。“没有。”

“唉，那就只能想办法杀出去了，希望宁王的手下里没有擅长用弓的人。”

正经来到冷兵器时代之后，林克才知道原来弓箭比一般兵器要更难学，也更难精通。一方面这玩意对臂力要求极高，另一方面它的远程攻击性质就决定了，它是一门非常考验天赋的技术，射不中就等于白白浪费一大截体力。

与林克设想中的三堂会审式场面不同，主屋里除了芳姑姑之外，就只有不知为何也来凑了趟热闹的宁王在旁边坐着，此外竟连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洛夫人，还有两位洛姑娘，请坐。”

虽说宁王才是这座王府真正的“主家”，但是毕竟叫她们来的人是芳姑姑，负责“审核”的人也是她，因此洛夫人在坐下之后第一眼还是望向了最中间的方向。

“不必紧张。想来洛夫人应该也从其他人口中知道了，今次请诸位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王爷接下来甄选侧妃一事做准备。”

……还真是选妃啊？

而且还这么着急？甚至不惜放下身段亲自出马？

被林克用疑惑不解的目光多看了一会，齐永焯便显得有些烦躁了。因着洛夫人和洛玉珠也在场，而他坐的离芳姑姑又近，别说是直接出言发问了，哪怕是扔过去一个眼神，可能都要引发某些误会。

“……我要问的就这些了，不知王爷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嗯，嗯？我确实是有几句话，想在此问一问两位洛姑娘。”

大启建国不久，各种规矩基本上还都是沿用自前朝留下来的那些。而那位雍国的开国之主本有一半胡人血统，天生就不喜欢遵守那些条条框框之类的东西，于是在他的影响下，京城附近地区的民风也就变得十分开放，甚至一直持续到了数百年后的今天。

虽说婚前夫妻双方按礼应当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但作为制定规则的那一方，皇家从来都享有各种“超常”特权，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在选妃时提前召见备选人的这一项。

“王爷请问。”

方才芳姑姑向洛夫人了解的都是一些最基本的东西，此刻换了齐永焯来问，应该就是要聊一些比较私人的话题了。

“今天算是我自开府以来第一次宴请宾客，虽然有芳姑姑助力，但也还是担忧会有什么不周到之处……”

说到这里，齐永焯略微顿了顿，趁机扫了一眼坐在最后面的“洛瑶碧”，想看看她如何反应。

“比如饮食方面，今日掌勺的厨子就是从五皇兄府上借来的。他是西南五府出身，做菜的口味偏重些，二位可还吃得惯吗？”

“家里吃的确实比这里要更清淡一些，不过既然这位厨师是出自惠王府上，想必手艺也是极好的。”这是洛玉珠的回答。

完全是顺着话头往下接，用吹捧来替代判断，毫无价值的结论。

齐永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暗含期待地将目光投向她后面的“洛瑶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