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行如风

实战派和学术派的最大区别是什么？

有的人会说是经验，也有的人会说是见识。

但如果要让孟二来说的话，他的答案可能会稍微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心态。

决定临战发挥水平的，除了经验见识，以及技巧熟练这些东西之外，还有一样很容易被人忽略的东西。那就是交战者对本次战斗所表现出来的态度。

愤怒、失望、不屑、傲慢……态度对于一个人来说，就像是为浇铸农具而雕刻的木模一样。决定成品质量的原因可以有很多，但其中对成品性能，或者说“本质”影响最大的，就是它的模具。

态度决定了一个人是否足够专业，而专业和业余之间的区别，很可能会比实战派和学术派之间的差别更大。

“……请问夫人，刚才那一下，是什么？”

孟二并没有在意林克的调侃，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专业的，而专业的人就要有专业的态度。

“我说是剑气你信吗？”

“剑气……”

孟二微微点头，又抬手将棍尖点向对面，示意林克再来。

这倒不是他觉得林克敷衍，只是很多东西，比起用语言来解释，还是用实际行动，才能更好地把握它的真实性质。

“那这一回我就给你放慢一点。”

如果将世界的设定从东方武侠扩展至西方奇幻，那大概他这一手很可能就会被直接归类于“风系魔法”，或者是“风刃术”之类的东西了。因为它们两者的形态实在是很像，甚至连某些重要的性质都非常接近。

比如，速度和杀伤力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若隐若现的透明波纹再次出现，大概是因为林克确实放了不少水，所以孟二很轻松地就凭借他那锻炼过的视力捕捉到了这一幕，并迅速用手中的长棍迎了上去。

噗。

比起刚才那一下不露声色的极致锋利，这一回从手掌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让孟二清楚地意识到，“它”似乎比自己最开始预想的，还要更钝一些。

“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有这种剑气。”

一快一慢，一利一钝，已经足够让孟二这样有见识的人，从中得出许多结论了。

“哦，那也很正常，因为这东西全天下只有我一个人会用。”选择叫剑气是因为听起来比较帅，实际上换成什么二阳指，以及弹额头神功之类的说法，也是一样的。

“刚才已经见识过了它的利，还有它的快。不知我是否还能有机会再见识一下它的变？”

孟二脸上的表情很认真，认真的就好像对面站的并不是一位比自己小了十岁有余的小孩子，而是一位和自己同辈同级的对手那般。

“变啊，变不出来。能变出来的话我还要你干什么。”

林克的回答让孟二一怔，随后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与思考。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来，给我表演一下你最拿手的枪法，等我学完你就可以解放了。”

孟二再次点头，随后转身朝兵器架走了过去。

这回他很自觉地换上了一柄足有一人多高的大枪，这也是训练场上所能找到的最长的兵器。虽然它只是木杆的，但毕竟长度摆在那里，算上杠杆定理带来的加成，实际运使起来也是需要很大力量的。

“枪法不比拳法，能有那么多变化，实际交手中更多的还是要看临场的选择，以及对手所使用的兵器。”

既然要用长度超过三米的□□来演练枪法，那孟二很显然就不可能再跟林克面对面站着了。

“嗯？魏大人也有兴趣品评一二？”

宁王府上的护卫大都出自宫中，是以都有品位在身，即使称上一句大人也不为过。

“呵呵，品评不敢当。不过既然是孟将军家传的枪法，想来也定然是精妙绝伦，非同凡响的。”

林克眨了眨眼睛，十分上道地接了下去：

“可惜我对这些东西了解甚少……不知魏大人可否在此为我赐教，点拨一二？”

“夫人想听，某自当从命。不过一些寻常见解罢了，又岂敢称教？。”

一套枪法从头到尾也舞不了多长时间，即使孟二有意放慢速度，也只多延长了不到半炷香，便已经到了尽头。

而这位魏护卫队长敢主动上前毛遂自荐，果然水平也是不凡，非但将每一式中精妙之处都解释得通俗易懂，更难得的是节奏把控的也刚刚好，恰好就在孟二收招之时停了嘴，足见其在武学一道中的功夫之深。

“孟师傅的枪法，高！魏大人的解说，妙！二位帮了我的忙，这份情我记下了。那什么，今天咱们就到此为止吧，我要回去吃饭了。”

“……你这就算学会了？”麦克风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这可不像背课文或做数学题那样，只用考验记忆力和分析计算的能力。

不说要练出这样纯熟的身体记忆需要花多少时间精力，单就将一套“别人的枪法”转换成“自己的枪法”中间所花的功夫，那都得用年来算。

“差不多吧。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完全复制别人的枪术来用，最起码也得再想办法往里面掺一点暗器功夫才行。”这样才能不浪费他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剑气嘛。

既然林克要走了，那孟二自然也不会再继续留在训练场里。实际上他现在还挺想回去请教一下自家老爹的，问一问他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且慢，孟公子留步。”

林克这时候人都已经走出去一小截了，听见魏队长的这句话，又扭头朝他们两个看了过去。

“咱们羽林卫的人身为天子禁军，与镇远侯手下的西军，算起来也是半个同僚。某过去常闻孟家枪法威名，号称军中第一，既然今日有空，不知可有机会亲身见识一二？”

话听着虽然还算客气，但核心实际上还是最好一句，也就是向对方发起挑战邀请。

像这样的邀战行为，过去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江湖里的时候，孟二都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哪怕他看出了对方别有目的，也实在是懒得多费口舌拒绝了。

……反正是在宁王府里比的，输了赢了都不会被外人知道。

“可以。”

“哦呦，我这肚子忽然一下又不饿了。”

听见孟二答应，林克果断又转身走了回来，满脸笑容地看着这两个人。

“难得见到如此高水平的对战，想来即使是在禁军之中，也应当是十分少见的吧！既然这样，那就更不能轻易放过了！”

他这段话声音略高，不远处几位正在锻炼的护卫闻言，一时都齐齐扭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哎，那个谁，就你！”林克伸手一指，朝那群护卫所站的方向点了下去。

“你去前院走一趟，帮我把王爷叫来。就说孟公子要和魏队长决一死战，赢的人从此就是王爷手下的第一高手！快去！”

“……”被选中的护卫一脸为难地看向自家队长，而后者也及时开口替他解围道：

“这点小事，就不必惊动王爷了吧。而且我二人也并不是要分出个什么高下生死，只是我一时技痒，想向孟家枪法的传人讨教一下罢了。”

魏队长说完看向孟二，见他也是一脸的不自在，就知道对方也正和自己抱着一样的想法，都不愿为此背上太多压力，免得临场失手，影响了自身的前途。

“哦，那也行。反正王爷们小时候肯定都学过武，宫里头的高手那也是大大滴有，什么场面没见过？请了不来也很正常。”

正当魏队长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林克又往下续道：

“前院不去了，那改成去临碧轩吧。请咱们王妃过来看一场，就说孟公子要和魏队长比武较量，谁赢了从此就是宁王府后院第一武教头。去吧。”

“……”

这分明就跟刚才是同一套词吧？而且什么后院第一武教头，听起来还不如前一个呢！

事涉后宅，这会魏队长也没法再找借口阻止林克的举动了。虽然他也不觉得人家堂堂王妃能是这种随传随到的闲人，但倘若这一趟真将对方请来了，那来一个和来两个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了。

“咳……既然这样，那咱们还是该先找王爷请示一下。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快去吧。”

有了来自上级的明确指示，那名护卫便也不再观望，行了一礼之后就离开了训练场。

此人是否真的将那两句话带到了，这一点林克无法确定，不过在他看来，两人里来一个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你对这场比试真有这么高期待？”麦克风觉得有些奇怪。他们都是经历过电影电视乃至3D动画冲击的未来人，那些特效拉满的炫酷场面，不比这朴实对戳式的真枪格斗来的好看得多？

“还行。所以你看，我正在想办法让它变得更匹配我的期待。”

“……这确实是你会做得出来的事。”

而且很显然，除了麦克风以外，包括宁王本人，还有一些人也是这么想的。

训练场迎来了自建成后第一回人数达到爆满的情况。若不是当着宁王和王妃的面，这会怕是连墙头上都要站着人了。

“可惜了，要是能趁机给这场比试开个盘，我必一夜暴富。”

“……那你要押谁？”

“谁都不压，我自个坐庄。反正傻子也能猜到他们不可能玩真的，最后的结果八成是被其中一方给逼平。”

“也是。”

因为只是普通的切磋交流而非生死较技，所以双方都放弃了拿真正的大枪杆子，而是各自取了一条齐眉棍，在顶端抹了些石灰，选择了以棍代枪进行比试。

“六合枪，魏伯义。”

大概是因为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他也不得不将那些表面功夫给端起来，以免教人说他没有认真参与。

“孟家枪，孟和。”

“请。”

“请！”

江湖中虽有达者为先的说法，但因为两人乃是初次见面，而孟二又明显比魏队长小了几岁，所以这一回便由他先出手，打出了这场战斗中的第一招。。

呜——

齐眉棍的长度还不到寻常大枪的一半，再加上设计方向不同，手感也比真正的大杆子枪略差一些。饶是如此，孟和却仍旧能将棍梢抖出四道虚实分明的残影，分别罩向了魏伯义的喉咙、双臂和小腹四处要害。

啪！

魏伯义并没有一眼看穿所有虚像的能力，即使真有，他也不可能在正式较量中选择赌自己的眼睛是否准确。

左拦！右拿！

飞速转动的棍身如有灵性般在他的控制下甩动起来，由于白蜡杆本身的弹性，在半空中划出了两个并不对称的半圆形轨迹，瞬间扫遍所有来袭的方向，并且成功于途中截下了这第一招。

就在两杆齐眉棍相交的这个瞬间，两人脚下齐动，一向前，一绕侧，以步带身，以身带臂，以臂使手，同时向对面刺出了真正的第一次攻击。

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