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犯

秘密焚烧？这四个字意味着杀害者在死后竟也不得安宁。世人看中入土为安，世人拼尽一辈子的努力，就是为了死后能有一副棺材，有能带到地下的东西，让他们能在地府抬头做人。

“刑部是疯了？”楚荣文搞不清楚刑部的脑回路，做什么不好，直接烧了尸体，莫不成尸体消失，事情就从来没有发生。档案还留存，尸体没了这算什么？

林青岚仔细一想，突然沉下脸。“刑部是故意的。”他声音冰冷，没有温度。见众人依旧不解，他耐心解释，“之前有御史上书，义庄的尸体再多，导致长安城内人心惶惶，希望刑部和大理寺按照佛教说法给他们安宁，直接火化。”

张小果想起这茬，他拍拍大腿，眼睛迸发精光，“但陛下并没有同意，说是有伤人伦，此事便被搁置了。”

“看样，刑部到很支持，”李彻敲敲把手，慢悠悠道。语气虽然缓慢，但声音冰冷。对刑部不上报直接刑部的做法十分不满。他不尊敬太宗是一回事，刑部无视皇帝威严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是皇室血脉可是无视太宗，刑部是哪里的东西，有什么脸欺骗当今陛下。

楚荣文脸色愈发难看，早想到案件不简单，但是如此困难仍旧出乎他的意料。处处都是坑，步步是陷阱。“他们难道不怕陛下追究？”

谢褚雅轻笑一声，她随手扔下一份溜须拍马的档案，“别亡了，刑部可是已经死了两位尚书，陛下问责，他们大可一推二六五，谁也说不得什么？谁叫他们这些后来者什么都不知道嘞？”她语气轻柔，话语却半点不留情，无比现实。

确实，若太宗得知一切，顶多在处死一位尚书，但在朝中无人愿意接受刑部的时候，现任刑部尚书只需要把罪名往前面一推，太宗也不好责骂他们，最有可能得便是搞搞举起，轻轻放下。

李彻偷偷叹口气，太宗总是在不该心软时软，该硬心肠时心软。这份禀性若是放在寻常人家不算大事，但放在当下便不合时宜。怪不得太后担心。

可对于他而来，太宗越糊涂越好，他才能尽量抱住性命。

林青岚挠挠脑袋，满腹怨气，他瞅着手中的档案，直愣愣地发呆，“他们怎么能如此狠心？就因为他们不是受害者，不认识受害者便可以如此为所欲为吗？”

“不，最重要的问题在于，他们既然销毁尸体为何还留下记录？”林青岚自言自语。刑部做事做绝，却偏偏留下一份把柄。这份把柄足以令刑部毫无翻身之地。

楚荣文敏锐地听见林青岚所说，他不由自主思考，在久久不得其法后，他试探地问出这个问题。

这下子，所有人都开始思考起来。

谢褚雅屈起指节，敲敲地板，咚咚的声音，震醒了几人。她冷着眸子，噙着微笑：“不管刑部什么意思，都没有及时分辨尸体重要，不要搞错重点。”

她交叉手指，搭在下巴上，“我知晓你们很无聊，所以我给你们机会，现在你们可以继续呆在这里分辨档案，或是和我一起出门，去看看那些尸体。你们怎么选？”

她等待着几人的回答。高晟最先回答，他素来不出门，不在外办案，“娘娘，臣留在大理寺。”

谢褚雅微微挑起眉头，没有反驳，静静等待着其他人的回答。

张小果特别踌躇，若是可以他倒是想和娘娘出门，可瞧瞧眼前的档案，他更想看看刑部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于是，他俯身行礼，“臣留在大理寺整理档案。”

谢褚雅轻轻点头，算是认同了张小果的选择。她面向其余两人。楚荣文略微一思考，便有了决定，“臣须得等在大理寺，杂役会定时向我报告。”他推推林青岚，林青岚顺着力度向前扑倒，五体投地地倒在地上。他伸伸手臂，声音断断续续，“楚、荣、文！”他麻溜从地上起身，扑倒楚荣文身上，一顿胖揍。

楚荣文没有反驳，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林青岚打过来的手臂，“你冷静一点。”林青岚红着眼眶，大声反驳，“我没法冷静，几次了？几次了？你不坑我，你心理不舒服是不是啊？啊？”他受不了了。一天之内收到两次重大打击，每次都冲着他去。他也是有脾气！不可以瞧着他性格好，就胡乱来！他不干了！

楚荣文向天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的，他哪里知道楚荣文如此不经推，轻轻一推，人居然到了。早知如此，他绝对不会动手。

他握紧林青岚的手臂，余光瞥眼笑意微妙的谢褚雅，心下咯噔一下。表妹向来对林青岚不太热切，若是因此事误会林青岚可如何是好？他尽力示意林青岚注意，眼睛不断向外翻。

林青岚身体一顿，不太确定地问：“你是眼睛不舒服？”他探头紧盯着楚荣文不断翻飞的眼睛。

楚荣文一声怒吼，直接掀翻林青岚，“什么眼睛舒服？我是让你注意一些！”他脾气一上来，哪里还管那么多，小嘴叭叭把什么都说出来了。“你没看见表妹一直有一种微妙的眼睛看你吗？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啊？平时挺聪明一个人，怎么现在反倒不转弯了？”

林青岚跌在档案上，档案瞬间纷飞，雪白的纸张满屋子飘落，他盯着缓缓落下的纸张，没有任何预警道：“王妃眼睛何时睁开过？她不是一直眯着眼睛吗？”

楚荣文：“……”

他扑倒林青岚身上，大手死死堵住嘴唇，在他耳边咬着压狠狠道：“你脑子出问题了？这话你也能说？”

林青岚一激灵，眼神露出浓郁的后怕，他拍拍楚荣文手臂。楚荣文瞧着他好似恢复正常，这才慢慢松手，但手臂仍旧蠢蠢欲动，但凡林青岚想说点不对劲的话，他立即就会出手。

林青岚跪坐在地上，对着谢褚雅深深俯身，“臣说错话，请娘娘责罚。”

谢褚雅噙着笑容，半分不生气，“林少卿，你说的对，我确实不睁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