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七章：留白3

从市里驱车到乡下，约莫一小时的路程。

在此之前，沈婧临时起意想到家附近转转，十几年前，因为住宅发生命案，房子前几年一直空着没人，后来沈婧的爷爷奶奶雇了外头的工匠重新装修，把白色的墙面刷成了砖色，之后舅舅一家住了下来，住宅旁的平屋长期用于租户。

一开始按照沈婧爷爷奶奶的意思，从租户那收来的钱都汇给沈婧，毕竟这房子是他爸留下的，不过沈婧自从去了市里上高中，慢慢和家里断了联系，后来干脆不联系，再好的关系，疏远久了就淡了，何况沈婧的父亲一死，沈婧与他们家而言，就有些亲疏远近之分，本来孤寡的孩子，身处需要依傍的年纪，对待家中长辈嘴该甜些，以沈婧那时的年纪是没有任何经济能力，老俩口堵着气，本想饿她一阵，那辈人的思想，野孩子就要饿几顿性子才会顺些，结果人还真没给家里打过电话，这样冷冷淡淡的用电话维系了几年，到上大学，老俩口几乎都忘了还有沈婧这个孙女。

街坊有问，就说孩子那年是给吓到了，以至于后来连家都不回。

那年当然是沈婧上初三的时候，爸妈先后离她而去，她成了村里孤苦伶仃的孩子，认识的人都同情她。这就好比人得了离魂症，任哪里都好，只是再不愿故地重游。

为避免同行人数显眼，高琛将车停在村口的大石碑边，和顾坏一块呆在车上，驾驶窗缓缓下落，左手指尖在玻璃顶端无章敲打。

说点什么好呢？

“对了，还得跟你说声谢谢，你前两天给的药真管用，这两天太二和豆包肚子都不闹了，上厕所也不折腾，果然猪逢肠顺精神好。”

药瓶里的胶囊是阿拆专门针对两只猪研发的，对症下药效果当然好，“哦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我可不喜欢看到两只小可爱痛苦的模样。”

“是呀，还是坏哥哥治猪有方。”不过高琛不由的有此一问，“你那天跟我说这药原来是给自家狗吃的，但我看瓶子上面写着猪必顺，猜想这药会不会就是给猪吃的？”

“？”后座的顾坏佯装奇怪道：“你说药瓶上写着猪必顺？”

“嗯，”高琛将搭在窗门上的手肘收回来，“而且边上还小字注明着，关爱身边的每一只小猪？”

顾坏以为要过个三五个月，高琛才会反应过来，毕竟药瓶这东西不需要的时候，随便丢一处就完事，高琛就是这么干的，“这么说来，还真是歪打正着吃对药了，我猜宠物的肠道问题应该都差不多，兴许这药活物通吃，猫呀兔子呀吃了都能好，嗯，一定是这样的。”

那高琛就不明白了，“按你这么说，宠物都能吃，但药非得叫什么猪必顺？这一看功能不就大大削减了？”

顾坏表示赞同，“对，是不合理，依我看应该叫万物皆可顺”、，简单明了，百科全药也行。”

高琛：“......”如果非要往这方面解释的话，倒也能解释的通，既然是药，不一定要功能越齐全越好，要是都齐全了制药厂还怎么做生意？再者同行竞争激烈，适当藏一手也未必不可，经这分析，什么疑虑都该打消了。

顾坏见前面没什么回应，继续装傻继续充楞问：“高警官，猪联璧合怎么样？”

以猪做主语，高琛的反应夸大了些，“猪....呃你说猪联璧和，猪联还璧和？”

顾坏将大长腿再往外迈开些，凑前一步兴奋道：“恩，不好吗？我们可以给药厂提一个建议，兴许还有小费。”

但愿吧，希望药厂的人不会把他想作是故意找茬的那一类，“其实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你何时养了只猪，眼力不好，错把它当狗养了。”

这思路还真是清奇，顾坏噗嗤一声大笑，“那眼力得多不好，才能把猪看成狗。”

确实很好笑，高琛把前窗升起，赶紧的阻隔车里的笑声。

密闭的空间下，良久，顾坏问起，“为什么会查到沈婧身上？”

对于这个问题，也不好说太多，“通过这两日的审讯，我们怀疑并发现卓昊和沈婧二人私下存在某种关系，可能和案子有关。”

“在我看来，她是个无辜的人。”

“无辜？”能说这话，说明对方知道些什么。

后座一时沉默，出于职业习惯，高琛下意识将视线盯向内视镜，此时的顾坏双手随意交叉，脑袋偏隅右侧，似乎沉浸在某件事的思考。

观起体态，分外优雅。

高琛看了下时间，现在是9点42分。沈婧进去差不多快有四十分钟，四十分可以做很多事，虽然有些冒失，不过留给他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还是得抓紧下车看看。

高琛刚要推门下车，被顾坏叫住了。

“再等等。”

不明情况的高琛，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心里虽着急，不过并未显露出来，相反的，仔细想想，顾坏和沈婧二人似乎已经摸清了他来的意图。

越是不明状况，越是真相接近。

只是当个司机，什么也不问，任由沈婧自由支配时间，这当然可以，但不一定非得是现在，直觉告诉高琛，经过两天的相处讯问，一旦下午卓昊无罪释放，再想带他回来就难了。

直觉也叫他按顾坏的意思走。

对方继续道：“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着急要来见你父亲，昨晚沈婧跟我提起你父亲当年帮助过她，她一直记在心里，觉得还是要当面道谢下。”

“对，这事我爸也提过，不过都是很小的事，犯不着登门道谢。”

顾坏可不这么想，“也许你爸想，毕竟你们是两种思想，我也有一些像叔叔这般年纪大的歌迷，他们都很喜欢我。”

好吧，追星无界限，哪里都有旧时代的歌迷。

又等了几分钟，沈婧终于从村里出来。上车后，高琛再次留稍了下时间，后座的顾坏这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问对旁的沈婧，“你饿吗？”

对方回应，“你这么一问，还真有点饿了。”

“饿一顿不打紧的，”高琛说这话，也就骗骗他人，“放心，去了我家，吃的管够，你是不知道今早我爸五点就醒了，发消息问我要置备点什么好，兴许现在还在忙活。”

沈婧摇头，“坏，难得你来，我带你去吃点当地的特色吧？”

高琛一边开车一边笑嘻嘻道：“不瞒你们，本地最好的特色仅此一家。”

沈婧记得镇上有很多好吃的，这里没虽然没有什么观赏性的景点，但好吃的地方不少，“你说的是哪里？”

“我家。”

高琛驱车准备掉头。拧不过后面两人一唱一和，最后顺他们的意思，车停在了一家面店门口，虽然和记忆中是同一家店名，不过地址变迁了。

下了车，属于镇上的风气迎面而来。

“早几年就搬迁了，现在好像是一家糕点铺盘了下来，带你们来的这家，是老两口的儿子开的。”说话间，高琛从别桌找了包纸巾，将整个桌子先擦拭干净，“我们这，不太讲卫生，桌面会有些油腻。”

沈婧是知道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小镇依旧变化不大，看起来这里信息还是一样的滞后，就连谈吐也没变，路人熟人间招呼，听着就像泼妇骂街。

顾坏不由一想，“这里的人说话都这么大声吗？”

高琛从小在这地方生长，早就习惯了这里的人大大咧咧说话，大口大锅吃饭，从记忆起，这里一直是这样，并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没什么变化。

留在镇子上的人，好像都不愿意被改变，或者说不是不愿改变，而是他们好像已经错过了改变最好的时机，但他们骨子里，都期盼着后代去改变，像沈婧和高琛，就是因为要改变所以离开了这里。

年轻就是最好的时机。

想要改变的人留不住，听着多少有些无情。

这几年镇上规划完善了几个旅游景点，果园变成了农家乐，增建了几处游玩设施等，相对来说，活动的地方大了，人气就进来了，以前不愿改变的人，现在又想让改变的人回来，说来说去，人活久了，想法就会变，任何地方都需要新鲜的血液，高琛回道：“嗯，这里的人，尤其是女人，说话都像骂街，我家老蒋也是这样，不过她们都很热情好客，会用她们认为最好的东西招待客人。”

真没想到，不过一小时多的路程，两边的文化居然有这么大的差别，制约一个地方的发展，主要还是因为这个地方的信息滞后，缺少愿意改变的人。

不过改变一定是向好的方向发展吗？关乎这点，随着环境改变和思想偏差，就人云亦云。

“这里拆迁的房子多，政府扩建，本地部分人手上都还挺富裕的，在市里可能也有自己的房子，不过住这边久的人，大多还是不愿离开的，他们宁愿两头跑，也要住在这个交通各方面都不是很便利的地方。”

沈婧欢喜道：“还是一样好吃，不管到哪里，都好像吃不到这种面。”

“这是手打面，不是我们经常看到的用擀面杖手去擀细面团，而是用一根数米长的竹筒做道具“压”面团，过程很费体力。”高琛补充道：“以前喝的是清汤，现在都用骨汤做底，配一些爱吃的卤料，咱们这边的面本来就筋道好吃，要觉得单调，就撒点葱花，其它什么都不用放。”

沈婧问：“这种手工的面，不供应其它地方吗？”

高琛摇头道：“大多用在自家的店铺，没有什么外卖渠道，听我爸说，也有供应市里一两家门店，不过也是我们这里的人带出去的，门店极少，你吃不到也正常。”

顾坏趁他们二人说话的间隙，已默默吃完一整碗面，过程中没有任何评价，但是空碗就可以是个评价，高琛记得顾坏的食欲一般，吃什么都是浅尝即止。

“这个面确实好吃，回去我就写首歌。”

“写歌？”

“对，给面写首歌，或者把面带进词里，怎么都无所谓。”

“......”高琛惊奇过后，要求老板再加碗面。

一碗面的灵感是不够的，它得再有一碗。

不对，高琛突然意识到自己到了这家面馆，已经说了很多不适宜的废话，“那个也不要吃太饱，早餐七分即可，吃撑了难受。”

顾坏看了眼对方面前的空碗，还有一笼屉不翼而飞的小笼包，以及空碟的卤料，好奇道：“你这量是七分饱？”

高琛笑了笑，“坏哥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呀——能吃。”

“坏哥哥？”沈婧对二人彼此间的称呼很感兴趣，顾坏的乐迷中有很多迷妹，大家都习惯叫他坏哥哥，但眼前的高警官学着这么叫，多少显得有那么一点不正经，估摸样子，对方还大些。

她玩笑道：“坏，你真有本事，连高警官都成了你的乐迷。”

顾坏不以为然，“他可不是我的乐迷，他是五月天的乐迷。”

关于乐队的个人喜好，高琛可从没当众聊过这个话题，“坏哥哥，这你就误会我了，其实两个乐队我都喜欢，但你要说更喜欢，那确实是五月天多些，另外....”高琛凑近了道：“我想问问你们跟这个乐队熟吗？我呢，欠五月天一张门票。”

顾坏不乐意了，说他的灵感消失了，谁让对方变相要讨的是一张五月天的门票，高琛同时也猜，这两人不紧不慢，说是来道谢，其实道歉只是次要，估摸着想拖延时间。

沈婧来时闷声不吭，这会心情倒还愉悦。

“会不会是自己直觉错了？”高琛心想，再次抬肘看了眼表上的时候。

“如果我什么都不说，你带我回去也是没用的。”沈婧对着眼前一碗面被捞干净的汤头，“我还是喜欢清汤，加点炸过的葱油头，那才是我记忆中的味道。”

的确，如果对方什么都不愿意说，按照现警方对沈婧单人展开调查需花费的时间，不可能在两点前有重大的突破，所以干着急是没什么用。

但车驶在路上，高琛还是有个成形的推论，想要说给对方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