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青宗几日相存2

擦了药，几人便打打闹闹回自己房里去了，既然不怎么能走，回屋也只有瘫在床上。

他们约莫中午到的青宗，再加上这一整闹腾已经几近黄昏，青宗本就坐落在山里，无论早上黄昏都有些许“薄雾”，晚上便会落点小雨。那“雨径”则是时时都有雨，其便是由此得名。青掌门也施了法力，让所有的雨都往这雨径里流，流水便顺着雨径边沿流进那些远远近近的土里，从未有过河水般的奔腾，只是细水长流却怎么也流不干，流不尽。

易子寒这么一瘫，就瘫了约莫一两天，想着这么好的时机却不能玩还真是可惜，有的时候真心的想拧自己那腿两下，问候一下阁下为何还不能痊愈。

清早，不，准确说是正午，易子寒从床上坐起，却并没有瞧见崔嵬和笑晏的身影。想必也是无聊了出去了罢，易子寒也闲不住，便下床来，这回，腿是真的不痛了，捞开裤腿，伤口已经结了痂，炎症已经褪去。

出了房门，眼瞧见旁边的房门都半敞开，里面也是简单，除了床也就几个柜子，几个书案，绝无其他，当然也没有人。

易子寒闲来无事便自己走走看看，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错觉，自己便莫名其妙的，走到了内院。

把头往里探了探，安静至极。便放心下去，往里走。前面来的时候没好好看，现在才发现，这内院，很大。

四周有一圈的房子，但都被中间小巷隔得很开，每个房子都附有院子，围着白墙，四周的中间，一颗树，不知品种，枝繁叶茂也高耸入云，很难让人爬上去。一条溪流从屋后流过，澄潭浅渚，间厕曲折，平者深墨，峻者沸白。

若他没猜错了话，那个树的背面，也就是正对着门的那一间，便是青重径的屋子。于是，悄无声息，移了过去。

往院子里看了看，以为能看出个花样来，结果还是出人意料。

难不成……这青先生是……种草的？

院子里，除了草以外绝无其他，若是再大点，马都可以放上面啃草了……这么说来，也许青重径只是不想打理，不定这其他人些许有些花样？

想着，易子寒就去转其他的房子去了。果然，还是出乎他的意料，除了草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什么了。最后，还是转到了昨天他去的那间。

这么安静，屋里应该没有人。这么想着就站到了门前，这门雕的极为精致，不过大体看不出雕了些什么，檀木门中间还有点镂空，易子寒本想透过镂空看点什么，却被门里那屏风遮了全部。

又是莫名其妙的，易子寒抬起手来，扣了两声门。

易子寒：“……”心里却一直在苍天保佑不要有人回答，他现在闲着没事去敲别人的门，不是分明摆着闲着没事摸锅底吗？

怕什么来什么，里面竟有人答道：“请进。”

易子寒：“……”这可真是摸了锅底往自己脸上擦。

里面那个人又道：“请进？”

易子寒沉了口气，算了，进就进，总不能敲了门不进把人晾哪里吧？这不分明摆着大白天闹鬼吗？

推开门，抬腿进去，绕过屏风，终于看清了里面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也是典雅，书香，朴素，却不失气度。

而那个人，也就是慕梦瑾，坐在“书房”里，正欲要抬起头来，所谓的“书房”，是用几排书架围成，人和书案在中间，极有文人雅士之气。

慕梦瑾抬起头来，看见易子寒，道：“你来作甚？”

易子寒本来就没事，但他早就料到慕梦瑾会这么一问，便道：“我就随便转转，顺便来问你个问题。”

慕梦瑾透过书架的缝隙，看着他，道：“什么问题？”

易子寒走过来，绕到书案前，一屁股坐下，道：“那个，你那个药，多少钱？”

慕梦瑾：“……”

易子寒：“……”

易子寒是真的想打自己两巴掌，脱口而出就是这句话，让本来尴尬的气氛更尴尬了，真是嘴在前面说，脑子在后追。

还能怎么办，见招拆招，无招胜有招，转移话题。

易子寒又道：“诶，骗你的，开个玩笑。”然后，眼睛就注意到了慕梦瑾正在抄的东西。

又道：“你在抄……‘道德经’？”

慕梦瑾回道：“是。”

易子寒道：“这东西那么难抄，抄它干嘛？看看就是了。”

慕梦瑾道：“心无杂尘，隐心而归。”

易子寒道：“人活在这世上本就沾染了尘埃……再者，心无杂尘又能如何，有的东西是怎么也会经历的。”

慕梦瑾：“……师父让我抄的……”

易子寒笑道：“你犯什么错了？哈哈哈！”

慕梦瑾闻言道：“……他方才就是这么说的。”

易子寒道：“你穿那么白净，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尘的啊！”

慕梦瑾道：“你不也穿的白净？！”

易子寒道：“这是个意外！唉，你说说吗，你到底怎么他了？”

慕梦瑾道：“就是……赢了演武……”

易子寒：“？？？？”

这么张狂？？这是莫大的侮辱？！当着敌人的面搞谦虚？！

易子寒继续道：“容我冒犯……你师父，是不是……是不是……老……了？”

慕梦瑾忙道：“不是，是师父不喜欢演武……”

易子寒更加奇怪了，道：“不喜欢演武为什么要你上场！天杀啊！你不上场我用得着腿疼吗？”

慕梦瑾：“…………我不是故意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你怎么那么憨厚？”

“…………”

“哈哈哈，请教一下这位小哥，你的皑雪怎么学会的？”

“……用心。”

“………”

“………”

易子寒仔细观察着眼前这个人。

此少年与他同岁差不多，面若初冬暖阳，眉梢如墨勾勒，一双勾心桃花眼，眼角泪痣淡淡点，骨气藏内，柔情带起花开夜，笑未有声万种情。

转着脑袋在屋里望来望去，最终目光滞留在了那屏障上的一块匾，上面写着“绝尘”。

这莫不是跟“尘”有仇？细细想着，青重径来不来就“花”，这人来不来就“尘”，可真是是师父是啥样，这徒弟就是啥样。

易子寒愣了许久，道：“绝尘……你这小破屋，不，屋子叫绝尘？”

慕梦瑾又抬起头来，道：“是。”

易子寒道：“我觉得……绝情，好像更好听，哈哈哈哈哈……”

慕梦瑾道：“哪里有绝情？”

易子寒道：“不是吗？你家连花都懒得种，不是绝情是啥啊？哈哈哈……诶，你们是专业种草的吧，就不能来点其他颜色的吊坠一下？”

慕梦瑾：“……不想种。”

易子寒道：“那你至少让人家来点野生的吧？你把人家修得这么干净非但不绝尘不可啊？”

慕梦瑾：“如果你没有事，那你可以走了。”

易子寒道：“诶不不不不，我看你那么清闲，不如，我给你讲个关于这‘尘’的故事？”

慕梦瑾道：“什么故事？”

易子寒见有人听他讲“故事”了，便兴趣上来了，换了个松松散散的坐姿道：“就是我给你讲啊，从前哈哈哈哈哈哈，有个老头，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慕梦瑾：“……………………………”

突然，有人站在门口大声道：“易兄，易兄你在里面吗？”

是笑晏。

易子寒忍住笑，道：“诶诶诶，我在我在，来了来了，哈哈哈。”然后转过身去对着慕梦瑾道，“谢谢啊，我明天还来，哈哈哈……”说罢，拔腿就出门去。

慕梦瑾：“……………”

然而，又有一个人叫道：“他妈的，易子寒你崽子是死了吗？他妈的给我大白天的玩凭空消失吗？”这种声音，绝对是崔嵬。

易子寒道：“诶诶诶，在这儿，在这，哈哈哈，崔山鬼，我跟你讲啊，有人愿意听我讲笑话，哈哈哈……”

崔嵬道：“就是你那个从小讲到大除了老头就是哈哈哈，然后除了你笑就没人笑过的笑话？”

易子寒道：“是，哈哈哈……”

慕梦瑾：“所以他来是为了老头？？”

便随即有埋下头去，抄写“道德经”。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自己的师父，也就是青重径。当青重径还在学宫里做教授时便收自己为门下学徒，因为其业绩颇高，几年后因青宗前掌门辞世，祭酒便将青宗交到了青重径手里，慕梦瑾也顺理成章成了青宗门下的弟子。

他从来没有过问自己的身世，因为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他的父母究竟去了何处，只是一觉醒来就到了青重径家门里。青重径也只告诉他，他叫慕梦瑾，他是他的学生，以后要叫他师父。随后便跟着他习文习武。天资聪慧的他一战成名，但此后也受到青重径的教诲：“演武会，只是虚名。一时的荣耀岂能决定一辈子的胜负？如今你是赢了，但你一日是我青重径门下亲收，我便管你一日！成名如何？成名了你也没学到尽头！”

就此，他便知道，在他师父眼里，演武会根本不算什么，四阶之分也不算什么，众人追捧更不算什么。能算的上青重径眼的，只能是一个人自己真真实实走出来的人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