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怒不可数

“老夫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他的话，让苏定方意外的同时，还带着几分敬佩，“陈大人，话说到这份上，老夫有一事相求。”

“将军不必说，我都明白。”

陈志斌深吸一口气，肃穆凝重，“户部那边，我去质问他们，工部您去，王海川这个人我与他熟识一些，话也好说。”

“好吧。”

苏定方点点头，当即上马，“陈大人，这一次希望你我一心。”

“老将军，你我所为者不同，或家或国。但目标都是一致的，所以您可以完全相信我。”

这番话，若是陈志安说出来，就算是打死苏定方他都不会相信，但眼前这个人不同。

凝视了片刻，苏定方重重的点头后，扬鞭打马，向工部衙门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陈志斌微微摇头，转而对身旁的马弁道：“走，去户部！”

工部衙门。

刘正轩一听苏定方来到，连忙丢下手头的公务，带领阖府官员出来迎接，“下官刘正轩，见过阁佬。”

“刘大人，老夫当受不起！”

一声冷哼，苏定方飞身下马，直冲冲从他面前走过，根本没看他一眼。

刘正轩很清楚他今天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心里暗叹一声，连忙跟了进去。

坐在工部待客大堂，刘正轩简直舌绽莲花，近一炷香的功夫他都在喋喋不休，说着工部这段日子以来的不容易，一点也不给苏定方开口说话的机会。

捧着茶杯，他真是恨不得把这东西摔在刘正轩的脸上。

终于，又过了一会，苏定方还是忍不住了，猛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巨大的力道竟铸铁描金的茶杯趸生生的炸裂开来。

铁器碎裂的声音，让刘正轩一下子就把嘴闭上了！

闭上眼睛，苏定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自己内心的愤怒压下去，看着他道：“刘大人，老夫这一次前来，是要问问你，江淮需要的民棚、舟船什么时候能够如数运出，不要和老夫提什么公文，那上面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

“苏将军，您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刘正轩一声叹息，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用手轻掩着鼻翼道：“那您可是大大的误会我了，下官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江淮之事上打折扣，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那为什么第二批物资还没有启运？这已超过计划多少天了！”苏定方一双虎目中满是愤慨。

“大人，我有苦衷啊！”

闻听此言，刘正轩不知怎么的情绪竟一下不受控制，泪眼婆娑，“将军不知道那些工匠们都是什么东西，他们不肯用工，你让我怎么办法？”

“不肯用功？”

苏定方没理解他的意思，问道：“他们用什么功，按照图纸去做不就好了吗？又不是设计殿宇楼阁。”

“将军误解了。”

刘正轩赶紧解释起来，“我说的工，是工时，这群匠人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知道朝廷现在急于需要这些东西，需要昼夜赶工，可是这群王八蛋半分都不肯多做，准时来，准时走，好像外面多着急和他们没有关系一样。”

“那你这个工部尚书是干什么吃的！”

苏定方没有客气，立时喝问起来，“你手下的人有在干什么？敦促、监督这是你们本职工作，难道你不清楚？”

“我的苏将军啊。”

刘正轩故意拉长了音调，擦去泪水，摆出一副可怜又无奈的样子，摊手道:“我说了，他们是准时来，准时走，您说，我能怎么样？”

“……”

苏定方是看明白了，这个王八蛋根本就不是在和自己解释，他找好了替罪羊，又帮着替罪羊想好了辩解回环之法，这就是在和自己兜圈子，磨时间。

强压心头火，刘正轩不要脸，自己不能和他一样不要体面，苏定方狠狠的喘了几口气，这才道：“别的话，老夫不想听，就问你刘大人，三天之内，那些物资，能不能启运出去。”

“这个……”

刘正轩犹犹豫豫，最后带着遗憾道：“还是要看那些工匠们的进度，下官实在无能为力。”

“说的好！”

猛地一拍桌子，苏定方拂袖而去，继续待在这只能让自己憋气，既然这个刘正轩这么不要脸的话，那就不能怪自己对他下手了。

苏定方决定，向赵一凡面奏此事。

有一点，出乎苏定方意料，当他来到宫门外时，陈志斌正在等他！

原本以为无论如何，陈志斌那边的情况都会比自己好一些，可是眼下来看，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遇到的情况必定是和自己差不多。

“陈大人，您怎么在这？”翻身下马的同时，苏定方问道。

陈志斌轻哼了一声，压着嗓子道：“我知道将军您一定会到这来，所以特来等候。”

“这么看来，陈大人那边也不顺利？”说着，苏定方先将自己的遭遇道出，听过之后，陈志斌忽然一笑，满脸都写着恍然二字。

“看来您说的没错，这件事是有人指使的。”

他故意没有说出陈志安的名字，不是在庇护，而是眼下还没有定死的证据，他这个人一向谨慎，在不能坐实对方的时候，绝不会直接点名。

“我的遭遇和您差不多，王海川这一次驳了我的面子，他说户部的库银正在铸造中！”

“什么？”

苏定方闻言眉头一皱，咬牙言道：“户部铸造库银是什么意思？难道从各地纳监来的都是矿石，不是钱吗？”

“不。”

摆了摆手，陈志斌面色冷峻非常，“王海川这一次是用法律来搪塞我，他说按照大梁法律，所有从户部直接调拨、使用的银两必须是按照铸钱法铸造出来的库银，就是那种带着复杂纹饰的银块银条，他说如果不是这种银子，户部无法入账，所以这第二批银钱，需要他们将所有的银条铸造、录入、核算消耗完毕，才能拨发。对了，他还说因为兑券的数目巨大，所以现在还有七成兑券无法折换成现银，也就是说，接下来还要多久，什么时候能全部兑换完毕，他也无法估算时间。”

“他么的！”

苏定方至少十年没有在皇宫门外骂过人了，这回听完陈志斌的复述，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要说工部的刘正轩该死的话，这个王海川就得诛灭九族，全家凌迟！

他这可不仅是磨洋工，铸造银条，计算火耗，这中间能做多少假账，贪墨多少钱，就连自己这个门外汉都清清楚楚，这种时候，这种钱他都敢拿，还不该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