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摸底

孟芫平静的在这个名为明月楼里住了四日，每日孟芫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件事都形成折子落在郑伯宴手中。

“她怎么吃食吃的如此少？”

“回先生的话，娘子她饭量小，且饿了便吃，不按照时辰用，故而少了些。”郑伯宴召来红玉。

“这是她与你要求的，还是你发现的？”

“是奴婢发现的。”

“做的不错，以后饭放在小炉上温着，她饿了你伺候她吃饭。”

“是。”

第五日，郑伯宴推开关孟芫的屋子，站在窗边像窗外眺望。

郑伯晏站在门口出了声，“还请孟娘子原谅我们失礼之处。”孟芫闻声回过头来，郑伯晏郑重行了一礼。

郑伯宴看着孟芫纤细的手腕乌青，顿时觉得这原谅二字轻巧了些，孟芫转了转手腕，“原谅不原谅的不打紧。”

“那什么打紧？”

“方通舟呢？”

“未归。”

“他未归你就来找我，不怕我，杀了你啊？”

“怕，又不怕。”

“读书人说话惯会弯弯绕。”

“怕是因为娘子有这个能力，不怕是因为娘子没这个杀心。”

孟芫多看了一眼郑伯宴，这是那夜宫宴中碰见的那个男人，“方通舟未归你来找我，聊什么呢？算起来不过见了几面，叫你与我成亲也不肯，没什么旧情可以叙吧？”

“还请娘子赏脸，与在下喝杯茶。”

两人相对而坐，郑伯宴净手洗茶，孟芫发现眼前美人竟然没有一处是不美的，手指修长笔直，骨感白皙，配泡茶的赏心悦目的情景，叫人如沐春风。

“在这明月楼住着可有不方便的地方，若是有请尽管与我说。”

“没什么不方便的，这高楼很是清净，甚好。”

“如此便好。”

孟芫身子稍稍前倾，看着对方行云流水的点茶，“先生，你若有话直接与我说便是，不用遣词造句引经据典，我本也不怎么爱看书，你说的我若是听不懂，咱们俩只能面对面的瞪眼睛。”

郑伯宴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两人四目相对，郑伯宴清了清嗓子，“或许，孟娘子近日是否身体无恙，可需在下找一位郎中来给你瞧瞧。”

孟芫想起元宵节那夜在宫里踏月而来的白衣公子，“孟家里里外外都查过了？”

两人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可都知道对方理会了自己的意思。

郑伯宴松了口气，随后又有些紧张，孟芫倾身离他太近了。

虽然平日里孟芫总是夸赞他相貌，可孟芫其实长得也很美，是一种独一无二的特殊的美。一双狭长的上扬丹凤眼似含情脉脉又似冰霜含雪，一张小脸一个巴掌就能盖住，或许之前做了矫饰，看起来眉眼有些奇怪，今日没有敷面也未描眉，看起来就顺眼的多。

郑伯晏略微转开眼神，“孟家三娘病了，贵妃娘娘赏赐了几位太医过府看病，又有几名侍女与女史照顾孟三娘。”郑伯宴手上的动作不断，平和的开口。

“可以，如今郎中可在？正好这几日身子骨有些不舒服。”孟芫冷笑一声，不就是想要看看她这只落地的凤凰还剩下几个羽毛嘛不是？也重新坐回去。

郑伯晏见孟芫冷了脸，也不知为何有些心里不舒服，“若你不嫌弃，我也会几分粗浅的医术，可否叫在下观脉？”

孟芫将手腕子送过去，乌青尚在，衬托这一节腕子白的像羊脂玉，皮下紫青的血脉可见，这如何能当得暗探首领？郑伯宴自诩读书无类，也见过不少的奇人异事，可这仍让他感觉到荒唐。

郑伯晏搭上脉，片刻后，“你脾胃虚弱，应当按时用膳。”很奇怪，搭上脉之后一点内力也没。

身体如何，孟芫自己一清二楚，见郑伯晏如此说，也知他所言非虚。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

“既然孟娘子性格爽朗，那在下也就开门见山，今日来是想请孟娘子出手相助。”

孟芫私下里向来行走坐卧都没个正行，整个人团成一团，用手拄着脸，跪了这么片刻便跪坐不住，盘腿而坐，看着对面的郑伯宴，目光灼灼。“你都瞧过脉还出手相助，请问阁下，一介废人能帮你做什么呢？或许不对，是帮你身后的贵人做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不是在下求你？”

“说话还是不爽利，一句、一句问的我心烦，帮不了这个忙，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别烦我。”

孟芫翻脸太快叫郑伯晏措手不及，“娘子不必气恼，是帮那日的方大人。”

孟芫冷哼一声，“好歹吃过你几日饭菜，也算有点恩情，帮他还不如帮你，不帮。”

“娘子可知有一支监察卫？”

孟芫轻微晃动的身体顿住，郑伯宴自顾自的往下说，“文官有典签监管，武将有监察卫，有关西北暗探首领叛逃一事的折子前些日子才送回京都。”郑伯宴缓了口气，将茶杯放在孟芫面前。

“奏折里关于你的一切由陛下做主都已经抹去，我知道娘子无心参与各方争斗，只想当个潇洒散人，可如今京都这平静的湖面下暗流汹涌，所以希望你能出手帮忙。”

“看来你比方通舟离皇帝还要近一些。”

郑伯宴笑而不语，试探别人的同时自己的底线也会被别人知道，这个道理在场的两人都清楚。

“孟娘子可需要时间考虑？”

“不必，我拒绝。”孟芫斩钉截铁。

当年西北暗探组织路锦门是从军队中抽调、加上西北各地一些会些本事的高手组成的暗探组织，一开始用来做一些不好拿到表面上的活，大多时候是去剿灭兵匪。后来，路锦门壮大，能人多了起来之后，去北梁潜伏，探听消息。为了路锦门能在西北便宜行事，请示过陛下后给了路锦门很大的权柄，这也是后来祸患之始。

虽然不知道为何皇帝愁云密布，非得叫她参与进来，但若叫她参与进来，免不了一个人掌权过大，真的走了路锦门的老路她也不必再混了。

郑伯宴与一些世家权臣、寒门打过交道，不论是怎么样的出身，到了一定的地位，说话都能留几分余地，孟芫铁口断言，到不知如何游说。

“不论什么，只要娘子能出手，不管是你出手帮忙，还是能做交易都使得。”迫于形势，还要再求一句。

“我不明白，只有一个北梁使团，就算有些三教九流跟着混了进来，不至于叫你、你们这么紧张吧？”孟芫察觉到，为了几个宵小，不必如此吧？

“是陛下请我做一位传话的人，想请你协助典签处，监测北梁使团各处。”郑伯晏给孟芫又斟满茶，直言是陛下相请。

“孟娘子，在下可以当一位传话的人，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在下可确保这话都能上达天听。”

“几个北梁宵小，还不至于，郑先生神通广大，自己想办法吧。”

郑伯宴一半是试探一半是询问，“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好强人所难，但有一件事还请娘子解惑，这件事回禀陛下还需要有个由头，娘子觉得什么由头合适？”

“今夜一直是郑先生问我，不如我来问问先生，我能来这明月楼到底是方通舟脑子一热，还是阁下想请我做客？”

“偶然为之，方通舟对于西北的事情并不知情，只是他前些日子发现一具男尸，顺着线索找到了北梁头上。陛下早有请你之意，只不过一直没个合适的时机。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这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也更加的妥当。”

孟芫松了脸色，“既然如此，还要记大人一个人情。”如果陛下亲自问她，那安稳的日子也就到头，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孟芫其实不太想提起关于路锦门的往事，将茶喝了，说：“两国相持多年，先生可知道为何北梁的人不能渗透进京都，如今来和谈，明明战败还不死心，带着些跳梁小丑迫不及待的进了大越的首府？”

“请娘子解惑。”

“当初两国征战，互相派一些探子或者是细作在正常不过，可两国区别是，大越的探子都出身西北由边疆将领制辖，而北梁的都是首辅邺城出身，两者的区别就是他们的上峰是北梁皇室子弟。

这群人因为离国都太近，离权利的中心太近，早就成了各位皇子公主相互倾轧的利刃，所以邺城破洞百出而京都则没这个困扰。如今他们逮着一个自认为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京都，正是他们自己也清楚，在这件事上他们有多么的愚蠢。”

“能否详细说说？”

“不管是陛下看中了我，还是想要寻回曾经的路锦门进京都，都是下策。京都的事情我并不了解，或许陛下与其一干大臣处处掣肘觉得困苦，可也不能打开这细作暗卫混战的局面，到那时候就真的是孤家寡人无人可用了。”

孟芫点了点茶盏上缘，示意郑伯晏斟茶，郑伯晏也不在意，又将茶水斟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