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 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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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长,你如此带人硬闯，到底是想做什么？你今天要是不给一个令人满意的说法，我们可不会善罢甘休。”

列车长在803门口傻了眼，查兰趁机说出此番话来,意在给他施压,让他退却。

但这列车长心中知道猎人团都是身怀异能之辈,可能是使了什么手段才会使得巴顿·佩里奇的尸首不见了。他静静地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等待什么指令。

眼尖的尼雅注意到他双手手腕上都戴着一个金属质地的手环，与手腕严丝合缝地贴紧，很像是手铐，但中间并无锁链联结。这金属手环正在发生轻微的振动,这振动不大寻常，似乎是一种信息传递的方式。

【这列车长并不是普通人,应当是神眷者。】此时尼雅内心做出了判断,同时她的这个念头也同步到了猎人团所有队员脑海之中。

列车长此时发话道：“查兰队长,我希望你们不要企图在这列车上做些荒唐事。佩里奇先生是此次行程重要的参与人,你们将他掳到车厢里来是做什么？若不是前方有列车员目击了你们的这种野蛮行为，并向我报告，我也不会故意来找你们的茬。”

一盆脏水忽而兜头泼下,猎人团众人霎时心头火起。

“你胡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掳走了佩里奇？”尼雅怒道。

“自有目击者。”列车长睁着眼说瞎话，半点也不脸红。

“叫目击者出来,我要和他对峙！”尼雅又道,随即她目光投向那第四节车厢的列车员。这个列车员昨夜才被他们搜魂过，之后洗去了记忆,现在又被带来充场面,和他们陷入了对峙的境地中。

如此想想还真是滑稽荒诞。

不过他确实还是心虚,眼神闪烁,一直藏在其余列车员的身后，也并不敢气焰嚣张地站出来。此时他的记忆之中，第九节车厢之中他所藏的那个古怪的箱子应当还在，他并不知道此后发生了什么事。

他此刻可能是最想远离这里的人。

“把人推出来和你们对峙？是你们应当交出人来吧。逞口舌也掩盖不了你们掳走人的事实！”列车长继续厚着脸皮说道，显然他是铁了心要给猎人团戴上一顶黑帽子。

“信口雌黄！请你们立刻出去。”

“我们不会出去的，除非你们交出巴顿·佩里奇先生，我们要对他的人身安全负责。”列车长死皮赖脸。

“第一，我们没有掳走巴顿·佩里奇。第二、你们这是完全的污蔑，我们有权拒绝你们的无理要求。并且，自我们上车以来遭遇的所有事，我们都记在心里，事后自有回敬。第三，请你带着你的人立刻退出去，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的措施。”查兰阴沉着面色，一字一句地说道。

话说到这份上，距离动手只有一线之差。查兰、朵丽丝、尼雅和安娜四人站在走廊之中，皆神情肃穆，气场全开。猎人久经磨练的杀伐之气缓缓散发而出，一时间确然镇住了列车长等人，尤其是后面几个列车员。他们并不是神眷者，扛不住这种神眷者身上的气息，此时已然开始怯阵。

他们心里明白，此时动手必然讨不了好，但他们此番来根本没打算动手，他们自有更为阴损的招式来对付猎人团。

列车长竖起一根手指，指着为首的查兰道：“帝国是法制的世界，容不得你们这样蔑视法制的暴徒。在这列车上，你们不要妄想用武力胁迫任何人。

“此次科考行动由最高议会授权，拥有组建临时法庭、进行现场裁决的特权。这列车上所有的乘客都是陪审员，我们会投票决议是否搜索你们的车厢。做出的决议你们要忠实的服从履行，否则便是对抗帝国律法，我们有权与你们进行切割，并上报执行机关，对你们进行裁决执行。”

切割？意思是断开列车车厢？此时所有猎人团成员脑海中冒出这样的念头。

“不管你们投什么票，搞什么法庭，做什么裁决，我们都拒绝被搜查车厢。”查兰淡然地回答道。

“那好！既然如此，投票的内容便是与你们做切割。”

此时，透过他们身后洞开的第八节车厢前门以及第七节车厢的后门，可以看到已经有大量前方车厢的乘客涌入第七节餐车。他们面上神色各异，有些人忐忑不安，有些人义愤填膺，有些人暗自谑笑，有些人一脸茫然，还有人面色沉郁。

沉郁者很少，博宾顿教授是其中之一。但此时的他作为科考团的首领，没有在第一时间站出来，与猎人团共进退。

列车长小人得志，仗势欺人，高声大呼：“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二十分钟前，可怜的巴顿·佩里奇先生失踪了。第四节车厢的列车员曾经撞见过他，他还向列车员发出了隐晦的求援信号。

“彼时佩里奇先生正被一个安保团成员所挟持。这个懦弱的列车员根本不敢说什么，以至于佩里奇先生被带走了。现在，前面所有的车厢都没有他的踪影，大家想想，在这飞驰的列车上，他还能去哪里？

“这些可恶的安保团的人，他们谋害了佩里奇先生，还试图用武力掩盖罪恶，暴力反抗搜查。女士们先生们，这是一次神圣的科考行动，难道我们要与这些豺狼一路同行吗？谁能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

“你们都是尊敬的贵宾，请推举一位话事人做法官，组建临时法庭，对这些暴徒进行审判！”

一边说着，他将第四节车厢的列车员推到了查兰等人的近前。那列车员跌倒在地，又连忙往回爬，抓住列车长的衣摆，颤抖着，嗫嚅着，面色苍白如纸。

列车长一脚将他踹翻到查兰和朵丽丝脚边，逼问道：

“你是不是看到了他们掳走佩里奇先生？说！”

“我……我……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求求你放过我……”这倒霉的列车员在地上缩成一团，抱着头，不得不顺势将脏水泼在了猎人团的身上，并苦苦哀求。

眼前发生的闹剧，查兰四人根本没有意愿去关注，也不打算浪费口舌去辩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们的目光纷纷投向博宾顿教授，以及密大内那些熟悉的教师、同学们。

目光交触，对面所有人都神色闪躲。

她们四人内心明白，此时的博宾顿教授已经失去了本次科考行动的主控权，而其余所有的人也基本屈服于幕后黑手的淫威之下了。

猎人团就此陷入了被诬陷而百口莫辩的窘境之中，孤立无援。

查兰内心倒也并不慌张，相反十分平静。此时她内心浮现起一连串的思考，并同步给了每一位队员。

她想起了早些时候，猎人团还在平斯克郡休整时，团长莱布尼茨与她之间的一番私下对话。彼时团长正要启程离开平斯克郡，临走时向她分析了一下帝国目前的政/治/局势，以及科考团将来路上可能会面临的相关问题。

团长说，麦考莱·博宾顿是一位真正的学者，也是密大校长亚历山大·芬奇最看重的人才。博宾顿教授之所以能领衔这一次重大的科考行动，正是因为有着亚历山大·芬奇在背后的大力支持。

而亚历山大·芬奇作为帝国最重要的学府的校长，其势必要与政治世界有所接触，也会有相熟的靠山与可以依靠的势力。他的靠山，就是当今首相埃德蒙德·弗莱舍。而他二人同时又与风暴教会的主教走得比较近，但也只是走得近，并非是风暴教会的人。

埃德蒙德·弗莱舍，其实才是本次科考行动最初的支持者，也是背后的金主。为何他一届堂堂的帝国首相，会对一次科考行动这么上心？这就要说到帝国复杂的权力斗争。

皇室、政府与教会，才是帝国真正的三权分立。而尽管三权分立，也并不代表这三者权力是绝对平均的，只是达到了一个相对的制衡。

其中教会的权力最盛，已经可以压皇室一头，而皇室又可以压政府一头。政府则是通过官僚系统在把控着行政层面的权力，才能反过来去制衡前两者。

皇室是最大的贵族，是帝国所有贵族的代言人，帝国政府上下议会有将近七成的议员拥有贵族身份，而剩下的三成也基本与贵族沾亲带故，也就是说，贵族控制着帝国政府的最上层。

在这样的情况下，埃德蒙德·弗莱舍的权力基本是架空在议会之上的，尽管他自己也是一个贵族，但他却并不甘心像前几任首相一般，只做一个摆设，而是想要打破当下的权力平衡，让皇室、贵族与教会进一步让权于政府。

一个政府运作起来，需要一整套官僚系统的配合，没有只有将军却无士兵的军队。埃德蒙德·弗莱舍的筹码是事务官群体，这也是一个庞大的利益群体，具有挟持政务官的能力。尽管他们在某些贵族老爷眼里就是一帮只会传递文书、起草文件的酒囊饭袋。但贵族老爷缺了他们这些圆滑世故的政界齿轮，也无法将一个政府运行起来。

教会更需要依靠皇室贵族和政府官僚去掌控整个国家，显然他们并不想直接将帝国变为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度，只想做幕后操控一切的魔术师。

对于皇室和政府来说，他们手中掌握的唯一能让教会忌惮的筹码就是军队。

现今帝国的陆海军，由军事议会来控制。议会的最高议长就是名义上的帝国军队统帅。这个统帅在宪法之上是首相，但实际上是皇帝。因为军事议会中的高级将领有九成都是贵族出身，世代效忠于皇室。

教会尽管非常强大，且具有教廷骑士军团等特殊武装，以及众多不可明说的非凡力量，但对于世俗政权的军队仍然心存忌惮。如果彻底撕破脸进行对抗，对教会并没有任何好处。这就是皇室始终能够克抵教会挟制的根本所在。

皇室也积极拉拢政府，以强化对教会的克制。其中一个关键的措施就是支持科学技术与教育发展。

自五十年前的摩尔首相以来，多届政府首相一直有一个隐形的共识——主推各类科研计划发展，试图以科学教育作为突破口，冲破教会对民众的思想封锁，已达到削弱教会权力的目的。尽管进展缓慢，但这个做法并非毫无成效，确实转变了一大批知识分子的宗教观念，人们的思想开始有所松动。

乍一看，三者互相制衡，局面似乎仍然还能维系下去。但是从艾琳娜公主被死而复生的诺福克公爵一脉最后的传人萨米尔·诺福克强/暴怀孕，后被前大地教会主教帕特拉掳走后，权力的制衡就已经被彻底打破。

教会已经骑到了皇室的头顶，皇室敢怒不敢言，只能依照教会的意志行事。而政府的首脑——首相弗莱舍敏锐地嗅到了权力制衡的变化，便打算借此机会，派出科考团，为他的科教战略造势，以期在民众舆论和议会之中冲击教会与皇室的权力。

因而作为科考团的领袖，博宾顿教授起初拥有对整个科考团的绝对控制权。

然而首相弗莱舍在皇宫山事件之中被教会和皇室狠狠敲打，不得不放弃对科考行动的主控权。只有被蒙在鼓里的博宾顿教授全然不懂权力斗争的阴险可怕，在皇宫山晚宴内被捧得飘飘然，忘乎所以。

等他回过神来，教会与皇室贵族的人已经全部被安插进入了科考团内，他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想再去求芬奇校长和首相的帮助，已然是不可能了。他于是采取了自救，抓住了猎人团这根救命稻草，努力让猎人团上了科考列车，以期能借助猎人团的力量抵抗皇室、教会。

然而殊不知，在博宾顿教授完全失去对科考团的控制后，猎人团之所以还能够上车，正是因为教会和皇室在这列车上给猎人团设下了一个杀人诛心的圈套。

杀人的工具，是装有旧神之钥的陨石箱子。

而诛心的工具，正是参与此次行动的突兀存在——巴顿·佩里奇。

“我来做法官。”德高望重的奥诺雷主教此时出声，他做法官来组建法庭，无人会有异议，“现在，认为安保团有罪，应切割并使他们得到惩罚的人，请举手。”

餐车之中，一时寂静无声，直到阿尔伯特·亨廷顿率先举起了手，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举手。

当安娜看到梅森和其妹妹普莱达也举起手来时，她的心瞬时如坠冰窟。

到最后，只有欧文·卢瑟福和博宾顿教授二人未曾举手。

但是当奥诺雷问起谁认为安保团无罪时，他们也没有举手，相当于放弃了投票。

“好，我宣布，安保团有罪，现在通知列车头停车，我们要与你们断开列车的连结。”奥诺雷冷酷地高声道。

在他说出此话时，奔腾的浪涛声已经伴随着列车的轰鸣一道入耳。透过车窗向外望，此时，列车已然行驶上了天河飞渡的高架桥之上。高架桥的两侧是近百米的悬空高度，下方是奔腾呼啸的宽阔河面，一眼望不到尽头。

在此断开列车，无异于将猎人团陷入绝境。

【所有人，准备开始执行第二套方案。】查兰冷静的念头在所有人脑海中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