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

见尼雅表现出惊讶的神色,安娜不禁问道：“怎么了？难道说……你家乡也有盖革计数器？”

“是。”尼雅点头，随即简单解释道，“两个物理学家，盖革与米勒设计出来的粒子检测仪器,专门用来测量电离辐射强度的。”

“盖革和米勒……卢瑟福的盖革计数器就是他和他的两个学生,盖革、米勒一起做出来的。盖革设计了主要的思路,所以以他的名字命名。”安娜说这话时,神色也透出了些许震骇，她没有想到两个世界之间竟然会出现在这样的互相印证与照见。

尼雅此时内心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卢瑟福就在科考列车之上，还带着盖革计数器……这难道当真是巧合？还是说这是特意的安排。

不论如何,拜亚基跨过穆兹达赫伦，出现在了东南处几十公里远的地方,这确实是不寻常的事。猎人团猜测可能穆兹达赫伦出了某些不为外界所知的状况,一时不由得焦虑起来。奥加尔加紧率队赶路,盾马猎人们紧随其后。

队伍继续在沉默中前行,风雪漫天，为了节省体力，猎人们开始轮流支撑起术法屏障,并降低术法屏障的精度。寒风和细微的雪花能透过屏障渗进屏障之内。

尼雅拢着安娜，骑在雪驼启明的背上。看到有细微的雪花落在安娜的绒帽与裘皮衣上,她抬手轻轻将其拂去,随即收紧了怀抱，探首蹭了蹭安娜的面颊,轻声问：

“冷吗？”

“不冷……”安娜微微展颜,她一直被尼雅紧紧抱在怀里,不仅不冷,甚至温暖到有些热意。

“累不累，颠得慌吧。”尼雅又问。

“还好，不累。”安娜笑道。雪驼启明跑动起来其实很稳当，当然长途骑行，对腰腿必然会形成压力。好在现在安娜的身体状况前所未有的好，她撑得住。

“你怎么了，突然间这么嘘寒问暖的。”安娜不由得问她。

尼雅笑了：“我不能对你嘘寒问暖吗？”

“你还要我说你吗，要你开口说点情话，像是要了命似的。”安娜半眯着眼吐槽她。

尼雅一时有些郁闷，沉默了片刻道：“我就是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心里总是犯慌。我就怕万一又出什么事，我保护不好你。”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安娜道，“你也别那么紧张了，咱们这么多人呢，互相帮助一定能渡过难关。而且，还说不准是谁保护谁呢。”

一边说着，安娜抬手后勾，抚了一下尼雅的面颊。

尼雅禁不住凑上前来吻她面颊，安娜侧首看她，适逢尼雅低头，二人唇瓣相接，又一番深切浓郁的吻。

尼雅正情念迭起，收不住动作，安娜忽而抬手捂住她探来的唇，喘了口气，道：

“唉，我突然想到了……”

“你不专心。”尼雅不满，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安娜抬眸望她，眼中波光流转：“你不是说，你觉得那个火焰符文在哪里见过吗？我想应当不是火/枪上，而是其他的什么地方。我也觉得那符文很熟悉，现在忽而想起来，好像咱们确实在矿下事件时看到过这个火焰符文。”

“矿下……”被安娜这么一提，尼雅也慢慢想起来了。她确实是在矿下见到过这个符文，就在公主艾琳娜被绑缚的那个祭台边沿，有很多这种符文，这些符文也点燃了祭台边缘的火盆，照亮了整个地下世界。

她忽而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说，是帕特拉？”

那祭坛是叛出圣教的前大地教会主教帕特拉制造的，那些火焰符文也应当是帕特拉所独有的。因为据查兰队长说，这火焰符文区别于目前绝大多数火焰系的术法符文，十分特殊。

而偏偏，在天河飞渡的大桥底下，他们也发现了这个火焰符文，这意味着天河飞渡的爆炸，应当也是帕特拉制造的。

如此联想下来，尼雅和安娜很快就判断出，那几个早已等待在安奇城城主府的人之中，应当也有帕特拉的存在。

帕特拉现在是拜月教的主教，这个明显被打为邪-教异端的家伙，曾经名叫希斯克利夫，是诺福克公爵一脉的后裔，身上流着与战神王相同的血脉。巴顿·佩里奇在被绞杀之前，曾说出帕特拉并非叛徒，而是依命行事的话来。据他所说，教会就是故意设了一个死局，要搞垮皇室。

如今看来，帕特拉似乎确实与列车之上的主谋有牵扯，这两股暗流如今已经合流了。

此去临高，真是凶险重重，前途未卜。

“喂，贝拉！”安娜忽而向后方的贝拉挥了挥手，并打了个要做沟通的手势。

贝拉会意，迅速与安娜、尼雅建立起精神联结，顺便将查兰和朵丽丝也拉进了精神网络。

【怎么了？】查兰有些讶异地询问道。

【队长，我们想明白了不少事，您稍安勿躁，安娜有些问题要先问问贝拉。】尼雅念头闪过。

于是安娜问贝拉：【在古藤堡地底，我们曾遭遇过一头变异的怪物，看上去即像是变异猎犬，又像是龙，那还是小海伦变异而来的。当时托灵顿镇四大家族的后裔正围着秘语之书作法，他们是不是念得是龙语？】

贝拉被这个问题一下问到，思索回忆了片刻，她做出了确切的回答：【确实是龙语，但因为与我从古籍上习得的龙语有些微差别，我一直没敢很确定。】

【既然如此，那我就有理由推断，皇室应当就是白龙血脉的后裔。】安娜语出惊人。

【怎么回事？】朵丽丝一时没有跟上安娜的思路。

安娜解释道：

【是这样的。小海伦和她的父亲杰弗逊本身是库克家的血脉后裔，库克家是诺福克公爵的私生子，也就是说小海伦本身身上就有诺福克公爵家的血脉。诺福克公爵与战神王是亲兄弟，他们都是皇室成员，都有从梅利一世传下来的血脉。

【小海伦的变异是利用陨石和秘语之书一同完成的，托灵顿镇四大家族的人作法时，使用的还是龙语，这不是随便选用的，而是针对小海伦的龙族血脉，专门选择了龙语。而小海伦变异之后，身躯之上明显表现出了龙族的一部分特征，只是因为混杂了猎犬降临，才会导致她的变异最终成为了一种极为可怖的四不像状态。

【此外，我们知道希斯克利夫，也就是帕特拉也是库克家的血脉后裔，他身上应当也有白龙血脉。而如果巴顿·佩里奇所说的：“帕特拉并非是叛变，而是依命行事”是真的，那么这就意味着，这是教会利用散落在外的白龙血脉的后裔，对当今皇室进行的一场阴谋颠覆。

【在这场阴谋颠覆之中，公主艾琳娜死亡，差一点就有名为“森之黑山羊”的邪神借助艾琳娜公主的身躯完成降临。

【而紧随其后，又有名为廷达罗斯猎犬的外域恐怖生物借助小海伦的躯体降临，差一点引发整个伊斯罗廷被空间吞噬的灾难，破坏了散落各地的陨石所形成的虚空之门，并直接导致了我们现在必须登到临高山脉之巅去解决这起事件留下的巨大隐患。

【我敢确定，教会一早就确认了皇室为白龙血脉后裔，颠覆白龙血脉的统治，或者更准确说，是夺取白龙血脉，是教会的一次非常冒险的尝试。现在这个尝试很难说是成功还是失败了，我想大概是局势恶化到了一定的程度，才会逼迫教会出此下策。】

安娜的话无异于醍醐灌顶，让众人有种豁然开朗之感。朵丽丝不禁道：

【我觉得很不寻常。安娜，你们麦克莱恩家族是紫龙血脉，卡文迪许家族是红龙血脉，而皇室是白龙血脉。我记得，皇室和卡文迪许家族历史上有过数次联姻，历史上也出现了好几任卡文迪许皇后，战神王和诺福克公爵的母亲不就是最出名的卡文迪许皇后吗？

【也就是说，红龙血脉与白龙血脉其实早已融合了。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皇室不曾与你们麦克莱恩家族联姻过，对吗？】

【是，家族六代人都是男性，因为传承的特殊性，六代家主都不可能去迎娶皇室公主。我父亲迎娶卡文迪许家的女儿，也是波折不断，经历了很多磨难。】安娜道。

朵丽丝感到困惑：【这很奇怪，白龙血脉是皇家，红龙血脉卡文迪许家族也是顶级大贵族，此二者是一千八百五十年前，梅利公爵自临海郡起兵时，就已然开始发迹，一直关系紧密。

【为什么唯独你们紫龙血脉麦克莱恩家，起于平民之中，还是因为掌握了言灵之书，才逐渐发家而起的？而且你们家族还遭受了血脉传承的诅咒，每一个孩子的诞生都意味着母亲的死亡，这一现象在白龙和红龙家族并未出现过，这是怎么回事？】

安娜显然也被这个问题困扰，不由得思索道：【也许，紫龙血脉更为特殊，受到了最为严酷的诅咒。我记得传说中，深海时代末期的大灾降临，龙族之中抵抗到最后的就是紫龙，也是由紫龙流传下了三颗龙血之晶。】

众人思索，确实也就只有这一说法才能说得通了。

【话虽如此，安娜，我认为你们麦克莱恩家的先祖可能还隐瞒了不少秘密，并未流传给后代。我认为挖掘一下这些秘密是很有必要的。】尼雅道。

她顿了顿又道：【既然谈到了这个问题，我认为还有一个点可以联系起来分析。我在皇宫山晚宴时见到了约翰·兰开斯特身处皇宫画室之内，教会高层对他毕恭毕敬，他也表现出一番主人的姿态。

【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身上是不是流有什么特殊的血脉，还是说他已经被外域高阶的某种存在降临了。还有她妹妹露易丝·兰开斯特，和他一样身上有着重重诡异。兰开斯特家族应当没有三龙血脉，难道他和她妹妹都是皇室私生子？还是说他们就是想要借助教会来颠覆皇室的幕后黑手？】

这些问题，安娜、查兰、朵丽丝和贝拉显然并没有办法回答。查兰想了想道：

【这些问题，确实需要大家留心点去发现答案，但不要太过挂怀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集中注意力，再走一个多小时，估计我们就能抵达穆兹达赫伦了，前方情况未知，千万提高警惕。】

确如查兰所说，冒着风雪继续前行了一个多小时，地平线远端漫天飞雪之中，出现了一座漆黑的城池。这座城处在更高的位置上，夹在两处高耸的雪山之间的山道关隘之中，不论从哪个方向来，除非从天空飞入，或从两侧山坡垂吊滑下，否则唯有一条道路可以入城。

黑石垒成的城垣十分宽广，将宽达五公里的关隘牢牢覆盖住。整个穆兹达赫伦呈长条状，城池沿着山坳向深处蔓延开来，就在城池东侧，能清晰看到铁路线从此进城。

众人抵达城池边缘时，正值2月28日的下午时分。科考列车几乎是与他们擦肩而过，领先他们五分钟驶入了穆兹达赫伦城之中。猎人团先锋队隐藏在白皑皑的雪地之中，将这一幕清晰地收入眼底。

“那列车又多挂了好几节车厢，看上去是货箱，他们似乎拉了很多货物。”负责探查的黑鹰罗丹向奥加尔、撒托和查兰汇报道。

猎人团都很奇怪，此番上临高，带的辎重越多越是负担，科考团到底要做什么，那些货物又都是什么东西？

“再等半小时，我们进城，大家做好乔装，不要让人认出来了！”奥加尔略加思索，下了命令。目前他是向导，查兰也听从他指挥，没有异议。

又过了半小时，化妆成亚述人的猎人团先锋队，赶着大批的牲畜入城了。尼雅和安娜的雪驼有些显眼，众人在它身上披了皮毛和毡子，遮住了它的样貌，让人误以为它是一只骆驼。入城时他们刻意走了西门，避开了与铁轨靠得极近的东门。

狼团有入城的商业许可证，守城的卫兵便很快放行。众人察觉到这守城的卫兵并不是亚述本地人，都是白人面孔，穿着霍姆因斯帝国的冬季军装。看来这座城，现下已经彻底落入了霍姆因斯帝国的手掌心。

一入城，喧嚣扑面而来，将众人惊了一跳。

城内尽管白雪皑皑，道路、建筑上布满了积雪，人们仍然努力铲出了一部分可以行走的道路。

大量的人穿着奇装异服，排着长队，正在街道之上一面吟诵着什么，一面前行，手中还举着火把，情状颇为诡异。

“2月28日……后天就是3月1日了对吗？”阿曼忽而反应过来，“我差点忘了天启节，3月1日是穆兹达赫伦的天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