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L

林乔乔直直地看着沈之年的背影。

不知道办公室里其他人在说什么，她的耳膜内都是自己心跳如擂鼓般震透云霄的声音。也许是被气氛渲染，又或是心跳带动了血液循环的速度，她的脸颊被染得红得滴血。她的眼神太过于不加掩饰，若是刚才的女老师看到，免不了又要受一番讥讽。但沈之年没有给女老师这个机会，一整个补办的过程中，他都严实地挡在林乔乔面前，像是一面让人安心的坚固盾牌，又像是林乔乔在童话故事里读过的献出忠诚与性命的骑士。

沈之年的手还抓着她的手腕，但力度并不是很大，稍稍用力就能挣脱，可林乔乔没有。他的手是温暖的，抓手腕的动作让他的骨节凸了出来，就好像他的皮肤底下潜伏着野兽。

想牵住这双手。

林乔乔像是中了夺魂咒，鬼使神差地就转了转手腕，想去回握住他的手。但沈之年似乎是觉得她想挣脱，便下意识地松了些力气，林乔乔的手便扑了个空。

恰巧这时候沈之年补办完了借阅证，转过身来。

林乔乔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不加掩饰的目光以及奔放的动作，连耳朵也跟着红起来了。

沈之年对她偏了偏头，她心领神会，跟着身后走出了办公室，活像他的小跟班。

走出了办公室，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沈之年停了下来，打量着林乔乔的脸色。林乔乔像极了掩耳盗铃时被抓住的小贼，不敢去和他对视，想赶紧恢复平常的面色，却又没办法控制，只能盯着地面转移注意力，右手极不自然地将滑落到脸庞的一缕头发捋回耳后。

“你们今天考试了么？”沈之年像是看出了她的局促，没有再做出任何雪上加霜的行为，错开了话题，完全没有提方才办公司里发生的事。

“嗯……”林乔乔咬了咬嘴唇，“学长怎么知道的？”

“随便问问。”沈之年迈开脚步就往公共区域走，走出两步，又回头，“过来。”

公共区域不分初高中部，也没有书，就是提供有隔板的桌子供学生复习或是临时阅读书籍时用。沈之年走到一张靠窗的空桌子前，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这次林乔乔没有planB了，老老实实拿出秘密习题集和新鲜出炉的58分试卷。

沈之年倒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再自然不过地接过，然后低头看了起来。林乔乔一边庆幸他是个面瘫，一边赶紧把自己的笔袋和草稿本拿出来严正以待，以示自己是个虚心好学的好学生。

林乔乔的笔袋是和李蕊安逛街的时候一起买的，李蕊安买的蓝色的大象，她买的粉色的兔子，笔袋的拉链被做成了兔尾巴，毛绒绒的。林乔乔的手不老实地伸过去开始捏兔子尾巴。

“从这道题开始。”沈之年看得很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卷子和秘密习题集就看完了。林乔乔触电般松开了兔子尾巴——好在沈之年并没有在意发生了什么，他把试卷和本子一起放在桌上，指了指林乔乔试卷上错的第一道题。

林乔乔成绩不算好，但眼力见儿足，赶紧把自己的笔和草稿本递上。

沈之年看着自己手上通杆粉色，笔盖还带了一个非常可爱的猫爪的中性笔愣了一下。

“怎么啦？”林乔乔关切又狗腿地问，随即非常贴心地介绍，“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支笔喔。”

末了还笑了笑。林乔乔笑起来非常好看，她一笑，眼睛就像掬了一湾清澈见底的泉水，流转的眼波一圈圈地荡漾开来。她生怕沈之年嫌弃自己的笔，非常卖力地展示着自己招牌又亲切的微笑。

“这道题错了是因为粗心。”沈之年不吃这一套，自然不过地在草稿本上开始给她演示步骤。

林乔乔：……

算了，不嫌弃就行。林乔乔收起自己的笑，又从笔袋里拿出一根淡蓝色的、笔盖是猫耳朵的中性笔。

沈之年：……

现在的女初中生买支笔花样都这么多的吗？

林乔乔意外地发现沈之年是个好老师。

本以为他头脑那么好，说的话应该都很难懂，可他都是用最基础的方式去教林乔乔，如果她稍稍皱了皱眉头，他就会换一种更加浅显易懂的说法；要是她说没听懂，他就会把步骤拆开来掰碎了每个细节都和她讲解一遍。

怕打扰周围的人自习，他讲题的时候声音压得很轻。一张试卷讲完了的时候，沈之年在草稿上出了几道题，让林乔乔自己解。

林乔乔自信得很！他讲得那么容易，她甚至都觉得自己能直接去参加高考，考个清华北大什么的不在话下！

然后林乔乔一边开始解题，一边……开始摸耳垂。

她喜欢摸耳垂。

这是林乔乔从来没有公开过的癖好。

她还尤其喜欢摸别人的耳垂。爸爸妈妈的，李蕊安的耳垂都被她摧残过，目前来说手感最好的是李蕊安的耳垂，厚厚软软的，又有弹性。

摸着摸着，林乔乔偷偷瞥了一眼沈之年。

沈之年在看一本很厚的书，似乎是他自己带来的某本英文原著。林乔乔英语还行，大着胆子又瞄了一眼，发现他在看《哈利·波特》。

瞧他那正儿八经地样，还以为是在看什么正经文学呢！怎么说都得是本《百年孤独》吧？倒也不是嫌弃哈利波特，就感觉是……早上出门发现邻居是吴彦祖，但是吴彦祖非但没洗脸没刷牙，胡子拉碴地甚至还穿着沙滩花裤衩脚上耷拉着夹板鞋，在和猪肉摊老板对着几两五花肉讨价还价。

可沈之年的模样就是那么有板有眼的，他一行字一行字地扫下来，看的速度很快，薄唇抿着，一脸严肃，真让人感觉是在看《百年孤独》似的。

——还……挺赏心悦目。

林乔乔又觉得自己像中夺魂咒了，脑子明明是清醒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回过神来，她的手已经摸上沈之年的耳垂了。

沈之年波澜不禁的脸上终于闪过了一丝惊讶，耳朵一瞬间烫得炽手，而林乔乔……

林乔乔恨不得跪下来认错了。

她！轻薄了！沈之年！

这几个大字在林乔乔脑海里滚动播放！

人家沈之年到底犯了什么错，自己毁了娃娃亲，又逼着人家牺牲个人时间帮自己补课，末了还要占人家便宜！

趁着沈之年没说话，她赶紧把始作俑者的右手放在桌面上，一咬牙一跺脚，活像当年被龙王上门寻仇的托塔天王李静，不管是不是发自内心的道歉，先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地做足了样子：“学长实在是对不起……我这就处决了这个不孝子！”

然后左手做成手刀的样子，作势就要劈过去。

东海龙王沈之年没理她，把草稿纸抽过去，看了一下：思路是对的，答案也是对的。她学得很快，学他的解题思路也学得很清晰。就好像是两人在沙滩上行走，林乔乔走在他后面，脚就踩在他踩下的脚印里似的。

题没错，那卷子差不多就等于已经掌握了。沈之年合上哈利波特，摊开秘密习题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拿着粉□□爪笔开始讲题。

画室今天安排在图书馆门口写生，李蕊安画速写画得差不多了，但太早交作业画室老师也只会让你多画几张，决计不可能提前放你走，她便有模有样地举了根铅笔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打发时间。

就在这时，图书馆门口走出来了一对男女。

男生是沈之年——这个不用说，只要是本校的学生，下至初一上至高三没有一个不知道他的大名。他旁边的女生个子娇小极了，一双小鹿一样的大眼睛长在巴掌大的小脸上，怎么看都是个清纯得要滴出水来的小姑娘，和沈之年说话的时候还要抬起头，微微地踮一下脚。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孩的脸忽然红了，害羞了般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而沈之年也是一扫传言中拽得二五八万、人人都欠他钱的面瘫脸，微微地弯下了腰听女孩在说什么，面部表情甚至还有些温柔。

画室里有女生开始小声地议论女孩是谁，有好事的男生发现了女孩身上的初中部制服，开始向女生们八卦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

一道天雷劈过李蕊安的天灵盖！

惊得她不再摸鱼！不再走神！

李蕊安直直地站了起来！

林乔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