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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第 15 章

宋骁和闻骆的长相并不像。

虽然都是很具有骨量且棱角分明的脸型,但宋骁的眉毛弧度偏圆润,有些海鸥眉,眼睛也是大大的杏眼,有着好看而宽大的双眼皮。

鼻子、嘴巴也都比闻骆柔和一些,看上去是那种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类型,不像闻骆,即使礼仪风度都不差,也总是带着不可攀及的疏离。

可这样一张毫无攻击力的脸,看多了总会不舒服,像是美好的表象下隐藏着锋利且淬了毒的刀子,刀刀锋利且目标明确。

就比如现在,明栖和他对视了几秒,就轻飘飘地挪开了眼睛。

宋骁似乎并没有接收明栖这份疏远的礼貌,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轻声问她:“和闻骆过来玩?”

他提起闻骆,语气照旧平淡,似乎没有任何其他情绪。

可这个名字一出口,无形之中提醒了明栖要站住阵营,她浅笑应道:“嗯,一会儿他就出来了。”

潜台词是你最好早点离开,不要和他遇到。

宋骁想到什么似的,眼神忽的暗淡了一下:“我记得父亲生前说过闻骆最喜欢骑马的。”

“我小时候没有闻骆聪明,父亲总是会在我面前提起这位弟弟,让我跟他学习。”

突如其来的,宋骁居然在她面前忆往昔。

这是明栖没有想到的,她表面依旧微笑,内心:你还知道自己没有闻骆聪明啊,还挺有数。

“后来我想学跳舞,父亲又说,男孩子就应该做一些男子汉的运动,像闻骆骑马一样。”

明栖内心:像闻骆一样,你多少还是想太多了。

这番自我感动听着无聊,明栖很快就走神,好在打小在名流宴会上培养出的左耳听右耳出的本事一流,就算是思绪已经飘到了太平洋,脸上都还是专心致志的表情。

上次华尚出现危机,明栖只是了解了一点表面。

华尚全资子公司天娱传媒上市后,其公司研发的短视频APP却被爆用户信息泄露,华尚做医药起家,“云医药”服务也已经走在了行业尖端,整个集团云数据处理能力一直很优秀,但技术方面一直是宋骁负责。

抛开闻汝生私生子这个身份,宋骁也是名校计算机专业毕业的高材生,他能在华尚走到这个位置,不过是闻骆根本没有打压他的想法。

可这次,整个集团共享云数据,却只有天娱传媒这里出了事故,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华尚内部心知肚明。

至于结果,她也没有关心过,就是在潜意识里,她依旧坚定地相信就算是天塌下来,闻骆都有补天的能力。

过了好一会儿,宋骁终于结束发言,反而将问题引到明栖身上:“刚开始知道你和闻骆结婚,我还是挺诧异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宋骁卖了个关子,可明栖一脸“我是傻白甜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他只好继续说下去:“对,是又相信爱情了。”

“我们男人都不是长情的生物,可真没想到你们分开这么多年,还是在互相喜欢。”

听到这里,明栖才感觉出一丝不对劲。

什么叫“男人都不长情,想不到分开多年还在互相喜欢”,是在暗戳戳提醒她闻骆变过心?

可我们两个怎么样,跟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这是现世雄性白莲花?可以和盛时烟一起组团出道的那种,名字就叫“出淤泥而不染”。

她之前也和他见过几次,只剩他们两个人的场合也有,可是当时他也是和她保持着适当并且不涉筋骨的社交,那会儿明栖还能对他保持着不算坏的印象。

大概是上次信息泄露事件对他影响颇深,或者那天他发消息被闻骆看到影响到了明栖。

今天听宋骁滔滔不绝,明栖本能地感觉厌恶。

所以,她决定也厌恶他一下,脸上笑意不减,却带上小女孩的娇羞,声音嗲嗲道:“我和闻骆哥哥青梅竹马,当然不是别人花几年时间就插足的啦。”

话里有话这件事,明栖也很会。

果然,宋骁的脸色轻微变一变,适当地停止了话题,眼神看向她的行李箱,问道:“你这是要去哪?我帮你提。”

话已经聊到这个份上,明栖没必要戳破最后一点和谐,拢了拢敞开的大衣,缓缓道:“贰号公寓,谢谢。”

宋骁帮她提起行李箱,两人并排往贰号公寓的方向走。

天空低垂,阴云密布,白马园偏欧式的建筑仿佛都隐藏在一片阴翳之下,灰突突闷得很。

明栖突然感觉小腹一阵热流,紧接着一阵锐利的疼痛,步子不禁有些慢。

刹那间,仿佛是有磁场感应般,明栖感觉肩胛骨左侧,落了一道炙热的目光。

她一手捂着小腹,缓缓侧过头,还未见到人,就听见闻骆的声音:“七七。”

他叫她的小名,声音很低很哑,像是在嗓子里压了一块石头,压抑着什么。

明栖的身形猛然一顿,沉重地将身体转过去,就看到闻骆朝她走来。

他也没换骑士服,穿着黑色的大衣,里面套着白色高领毛衣、下面穿着黑色休闲西装裤和黑色马丁靴。

眉毛压得很低,眼角收紧,一身冷冽,几乎和天气融为一体。

他走到明栖身前,似乎是发现了她的不舒服,大掌握住她穿着厚重大衣也还纤细的手臂,另一只手握上拉杆箱的另一侧,眼神冷冽地对宋骁说:“我来吧,哥。”

他把称呼咬得很重,配上嘴角的那点讥诮的笑意,不屑又嘲讽。

明栖偏头看着他,五年前在闻家祖宅感受到的可怕的陌生感又来了。

宋骁身上那点温和的气质很快就融化消失,表情颇不自然地松开拉杆箱,说:“七七要去贰号公寓,那你送她吧。”

“那是自然。”闻骆浑身气质都冷得让人害怕:“您做好工作就好。”

这是在提醒他和明栖的关系,让他有点自觉。

宋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不热闹。

“玩得愉快。”

闻骆最后扔下一句,扶着明栖离开。

明栖意识到自己好像突然来了例假,可也不知道是因为例假,还是因为浑身冰冷每一句话都在彰显着手腕和地位的闻骆更让自己发冷。

电梯门合上,明栖不动声色地往远离闻骆的方向挪了下。

闻骆看了眼空下来的手心,目光一滞,然后缓缓挪到明栖的脸上。

明栖一般情况下生理期没有什么反应,今天天气太差,她自己穿的也有些少,痛感上来,额头上浮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闻骆的喉结狠狠地动了下,深色微动,问道:“不舒服?”

明栖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又问他:“怎么没去马场?”

闻骆:“先带你去吃饭。”

明栖咬了下嘴唇:“我不想吃。”

“嗯?”闻骆问她:“早上都没吃早饭,现在不饿?”

小腹一痛,随之而来的就是想要呕吐的反胃感,明栖强忍着恶心,摇了摇头:“还不饿。”

闻骆不再说话。

电梯门打开,两人径直走到明泽房间门口。

明栖自己出门后,闻骆就给明泽发了消息,明泽早就把房门打开随时欢迎明栖光顾。

闻骆把拉杆箱拖进房间,靠墙放着,然后跟明栖说:“你先在这里休息。”

明栖乖乖地点了点头,小腹又一阵热流,她直接转身,朝着卫生间过去。

她的动作焦急,在闻骆眼里,变成了急不可耐地躲闪。

明栖刚转过身,他想也没想,就捏住了她的手腕。

明栖身上皮肤很娇气,碰上就会被勒出红色的痕迹,她吃痛地拧了下眉毛,疑惑问道:“怎么了?”

闻骆看着她,抬手揉了揉额角,舌抵上颚,平静道:“离宋骁远一点。”

明栖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搞得一愣,手心里猛生一层汗,不可置信问道:“你什么意思?你认为我和宋骁走得太近?”

就因为刚刚看到她和宋骁站在一起以及几年也没有一次的聊天,就不用求证调查直接下结论,他们两个走得近,并且用上位者的姿态朝她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

可是他凭什么要管着她的交际?他不也和盛时烟关系那么好么。

她刚刚根本不想和宋骁聊天,内心也在无条件地偏向他呢,他可不一样,他会隔着太平洋给盛时烟送水杯送笔记本送CD。

“不是。”闻骆也没想到一句话能引起她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也严肃了起来,正在思索着有效却无歧义的措辞,就见明栖转头朝着房间内喊了一句:“明泽,关门!”

明泽坐在内间,听到妹妹喊自己,吊儿郎当地走出来,看到门口的俩人却是一愣,一瞬间站定,一动不动。

闻骆不信任她,明泽也不听自己的命令。

公主该有的特权一瞬间神奇的失灵了,小腹又开始痛得翻江倒海,明栖委屈地抽了下鼻子,攒了最后一把力气,使劲给闻骆推出了门外。

“砰——”一声,门被狠狠地关上。

眼前只剩一片厚重的门板,闻骆愣住了。

不是因为明栖跟他发脾气,而是她过来推他的一刻,他看到了她眼睛里,分明有泪花。

*

明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身体抵着门板,一手捂着小腹缓缓蹲了下来,又把头埋在并着屈起的腿间。

明泽只见识过叽叽喳提意见、没完没了的明栖,现在这样小小的可怜的一只,让他整个人有点慌。

他走过去,在明栖面前蹲了下来,哄小孩似的保持视线平行:“妹,怎了?可怜巴巴怪招人疼的。”

他不问还好,一问明栖觉得自己更委屈了,眼泪啪嗒啪嗒地砸了下来,在手背上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水渍,半天,发出了一声单音节:“哥——”

明泽立马点头:“哥在呢,你别哭别哭啊。”

说着就用袖子去擦她脸上的泪痕。

明栖嘴巴一瘪,又是一泡眼泪滚滚而下:“闻骆太讨厌了。”

“他叫我离宋骁远一点,可是我和宋骁什么时候走近过,八百年没说过一句话,他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不信任我?”

“哪能啊,”明泽趁机给明栖扶起来,语气夸张:“他是不信任宋骁,我妹人美心善人间绝色,心地又单纯,他指不定就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呢。”

明栖撇撇嘴:“揣着这种心思的人海了去了。”

这话不假,堂堂江河集团小公主,虽然没有集团的管理权,但手握不少的部分,名下不动产叶很多,年纪轻轻就是一个小富婆级别。

这些年她身边没少过妄图和她深入交流的异性,多少有些是在盯着她的美貌或财产。

明泽趁机给她扶起来,语气严肃了一点儿:“那你就想想,为什么闻骆放心别人,却不放心宋骁。”

“那是他的问题,为什么要怪我。”

明泽继续讲道理:“那你想想他为什么会有问题?”

为什么?

一瞬间,明栖脑子里闪过好多过往片段,心头一颤。

她缓缓坐回沙发上,又手背缓缓擦了下脸上的泪痕,闷闷说:“那也是闻骆错了。”

“行行行,”虽然两人平时总是吵架,可明泽真怕明栖还掉金豆子,赶紧百依百顺:“明天我就押着他给你道歉,咱不哭了行不行?”

二十几岁的人说哭就哭,此时明栖那点委屈消失了大半,开始察觉到不好意思,小声反驳道:“其实我没有特别想哭,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好像来例假了,肚子好痛。”明栖撇撇嘴:“疼哭的。”

明泽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肯定和闻骆没关系。”

明栖:“……”

“哥哥,”她突然乖乖地叫了明泽一声。

通常叫得亲热准没好事,果然,下一秒,明栖说:“你能帮我去买一包卫生棉,外加一盒布洛芬么?”

明泽:“……”

半个小时后,明栖给自己收拾妥帖,药物让痛感消失了很多,明泽给她灌了个热水袋,她抱着热水袋乖乖躺回床上准备睡一会儿。

临睡之前,她又跟关佳意叭叭了今天的一系列事情。

重点有宋骁是个绿箭、闻骆真的太讨厌了,她现在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除非用三个birkin,以及今天的明泽也是个好哥哥。

关佳意不知道在忙什么,直到明栖睡醒都没有回她消息。

反倒是闻骆发来了两条微信:【舒服点没】

【饿了么】

明栖看了一眼,点出对话框,找到明泽,说:【哥,我有点饿】

明小公主本来就骄纵坏了,脾气说来就来,生理期愈发不讲道理,她现在还是有点委屈,决定多生气一会儿。

反正闻骆和明泽关系那么好,跟明泽说自己饿了四舍五入闻骆也知道了。

果然,没过半个小时,闻骆就来敲门送午饭了。

明栖穿着兔耳朵连体睡衣,把餐车推进房间,站在门内和他对视了两秒。

“七七……”闻骆思索着开口,喊了她一声。

明栖冷冷一哼,重新把门关上。

她知道闻骆是在示好求和,实际上,他们两个本质上十分相似的人,骨子里都高高在上,很难轻易把道歉讲出口。

可同样是明白对方的人,从小时候开始,一方惹另一方不愉快,也都是用暗戳戳的方式来道歉,可是今天他决定态度强硬一点让闻骆深刻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

明栖吃过午饭,又打了两把游戏,时间就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左右。

群里,魏承宇和边扬很显然已经跑了几圈,发现明栖不见了,开始疯狂艾特她。

【七七人呢,怎么不见了,是不是躲在哪里不想和我们玩啊?】

【七七再不出来这些马都要哭了】

【对不起,我才想起来,七七根本不会骑马】

魏承宇在群里一顿逼逼,明栖终于忍不下去,回了他:【?我有点不舒服】

魏承宇:【借口,都是借口,谁没看到你来的路上活蹦乱跳】

明栖:【……】

她深刻明白他为什么不继承家族衣钵做物理研究了,大概是这脑子几乎让他告别智商远离科学了。

两人在群里聊的热火朝天,闻骆又趁机给她发了消息:【想去马场吗?】

大概是嫌弃建议没有诱惑性,又补充了一句:【现在马场里有很多匹白马,可以挑一匹性子温顺的】

闻明两家算是世交,闻骆开始学骑马时,明泽和明栖也会跟着过来。

明栖打小就是肤浅的资深颜控,只想要属于自己的小白马,那会儿白马园还没发展成现在的规模,马匹也少,只有一匹适合十二岁以下儿童的白马,但是没有驯化很好。

明栖非要骑那匹,结果练习时,白马突然性子失控,把她从马背上掀了下来,从此之后,她再也不学骑马了。

在一个地方经历过失败,流过眼泪痛苦过,明栖不会想着征服它、踏平它,她只会绕道走,毕竟摆在她面前的人生选择有很多。

她想了想,回闻骆三个字:【那好吧】

虽然是同意了他的提议,但隔着屏幕,闻骆都能想到明栖扬着下巴傲娇且佯装不耐烦的样子。

【那你准备一下,我去接你】

收到闻骆的消息,明栖在被子里翻个身,对着空气“哼”了声,微微表达自己的矜持和不满。

然后又跟关佳意讲话:【嗨呀,看在闻骆态度比较真诚的份上,我选择原谅他一会儿】

关佳意不知道在忙什么,依旧没有回复。

中午那会儿哭过,脸上的妆容只剩了七七八八,明栖拿气垫补了点底妆,换上了骑士服,闻骆就又来敲门了。

明栖对着镜子照了照,又将外套套好,这才出门。

路过闻骆,从嗓子眼里哼了一声,拿捏着姿态道:“走吧。”这架势仿佛是公主纡尊降贵答应了陪他出去看看。

两人走到马厩,这里放着多匹闻骆比较喜欢的马,平时有专人照看。

他喜欢性子烈难驯服的马,跑起来带着冲劲儿,是以马厩里几乎都是体型庞大且血统纯正的蒙古马和汗血马。

可是在正对着中心的位置,有一匹体型相对小巧但颜值很高的白色小马,毛色纯正光滑,还有大双眼皮,看着挺温顺。

明栖立马被小白马吸引住了视线,眼睛一亮,颠儿颠儿跑过去,拿起一旁的干草喂它:“这长得挺漂亮,我就要它吧。”

她虽然不会骑马,但是一身装备却很齐全,上身穿乳白色的立领衬衫,外面套着黑色的防护马甲,紧身的骑马裤和高筒低跟的马靴。

防护服是定制的,上面有一只很好看的白色山茶花,一身利落的装扮在她身上,美貌和气质兼备,回头跟闻骆说话,没藏住眼里的开心,整个人都是笑意盈盈的。

“成。”闻骆嘴角微微上扬,招呼正走进来的工作人员检查一下马匹。

负责看管马厩的李叔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看到两人,眼睛都笑得眯成一道缝:“少爷,夫人,你们好久都没一起过来了,能有几年时间了吧?”

明栖对这个称呼还没有适应,嘴巴扯了扯,回道:“是有很长时间了呢。”

在明家和闻家工作人员的眼里,明栖小姐虽然脾气很差,但性子很好。小时候李叔就喜欢她,一边检查小白马一边和她聊天:“我记得小时候,人家老师让你自己骑一匹马,你不愿意,非要和少爷一起。”

“小时候你们两个关系就好,当时我心想你们之后肯定会结婚,”李叔拍了下马屁股:“果然!”

对这些事情几乎没有什么印象的明栖只能尴尬地问声:“是么?”

“当然,我记得很清楚呢。”接下来的我时间,李叔又重复播放了一点黑历史,最后将小白马的缰绳交给明栖。

明栖顺了顺小白马头顶的毛发,小白马舒服得闭眼睛,她挺没事找事地用语言缓解尴尬:“这马……真漂亮。”

“确定就是这匹?”闻骆问她。

明栖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愣了下:“是啊。”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物件,整理好,挂在小白马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明栖好奇地伸过头看了一眼,却真的愣住了。

一个小小的有些磨损的木质方牌,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五个小学生笔体的字——七七的小白。

这是明栖小时候挂在另一只小白马身上的,现在那只小白马都已经不见了,这块牌子还在。

“你从哪找到的啊?”明栖问他。

闻骆扬了扬眉:“在我房间的一个柜子里。”

意思是,关于她的一些小物件,他一直有妥善保存着?

明栖心里有点满意,但还是皱着鼻子哼了声:“你房间是放古董的么?”

“还别说,”闻骆似乎接收不到她话里的不满,悠悠道:“我还找到了你小时候的作业本。”

明栖:“???”

闻骆:“你在学比喻句,然后写明泽的脸像马脸一样长。”

明栖:“……”

*

两人刚进马场,就看到魏承宇和明泽先后骑马跨过障碍。

魏承宇见明栖出现,立马骑马到她身边得瑟:“呦,来了啊。”

明栖把脸一别,不爱搭理他。

魏承宇变本加厉:“瞧瞧,害羞就害羞,不要往闻骆怀里躲。”

和闻骆中间都能放下一个人的明栖:“你是不是哲学学多了受到什么刺激?”

闻骆也跟明栖站在统一战线,嘴角微微牵起:“你要是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往明泽怀里躲。”

等会?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谁往你怀里躲了?

明栖刚要反驳,明泽就朝魏承宇张开爱的抱抱,笑得吊儿郎当:“来吧,哥哥的怀抱专门收留受伤的傻白甜。”

魏承宇夸张地朝明泽扑了过去,然而明泽一抬臂,让魏承宇与他擦肩而过,又悠悠地补充一句:“男的不要。”

失去关怀的魏同学蹲在地上控诉明泽:“他们夫妻恩爱合伙欺负我就算了,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

“酸臭,恋爱的酸臭。”

明泽似乎很同意这句话,用一种不屑但又得不到的眼神看了下闻明夫妇,“啧”一声:“酸臭。”

然后给魏承宇拎着衣领抓起来,又拍了下棕色大马:“走,哥哥带你体验男人的快乐去。”

明栖看着这两个戏精变着花的打趣自己,白眼一翻:“你才酸臭。”

“纠正一下,”一旁闻骆也淡淡补刀:“是夫妻,不是恋爱。”

结婚可比恋爱酸臭多了,魏承宇悲哀地大喊了一声,踩着马镫上马,对明栖撂下狠话:“我现在很伤心,哄不好的那种,你要是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一会儿就来追我吧。”

然后十分琼瑶剧的朝明栖分手作别,就差配个“你是风儿我是沙”的BGM了。

耳边清静了不少,明栖才后知后觉地反驳他:“切,谁想去追你啊。”

“是啊,”闻骆在旁边接了一句:“七七公主怎么可以去追别人。”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纯沙哑,像是酿了很久的美酒,听得人很舒服。

明栖在他的搀扶下上马,挺胸,坐直腰背,视线开阔起来,她看着远方,慢悠悠把话说下去:“当然要别人追我才行啊。”

小公主就是有站在她的世界呼风唤雨的资本的,才不会追逐着谁的身影。

她轻轻夹紧马背,闻骆牵住缰绳,小白马开始悠闲地在马场里散步。

黄昏时刻,天地昏暗。

明栖坐得很高,可以看到闻骆柔软且颜色浓黑的发顶,他帮她牵着马,姿态从容,丝毫没有烦躁。

片刻后,他微微偏过头,对上明栖的视线,嘴角荡开一点笑意,继续刚刚的话题:“当然,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需要站在那里,我就会去找你。”

她不需要月亮奔她而来,因为她已经足够美好到就是月亮本身。

寒风将他的声音吹散了些,却化成无数缠绵的勾子落在明栖的心脏,让她一瞬间血液凝固心脏骤停。

她一手握住马鞍,狠狠用力,半晌,又很高傲地哼了一声,喃喃道:“还挺会说好话。”

“那成吧,”明栖努努嘴:“我今天就原谅你了。”

闻骆听着她绵长又好听的调子,笑着应道:“是,谢谢小公主不计前嫌大人有大量。”

那时候,阴云很重,风声很响。

*

吃过晚饭,魏承宇嚷嚷着要有深夜趴。

明栖又把行李箱挪回闻骆的房间,洗了个澡,出了浴室,才听到手机一直在响,

是关佳意。

明栖还以为是今天发生的故事太过劲爆,关佳意忍不住要致电发表观后感,欣欣喜喜接了电话,还没来得及撒娇,就听到了关佳意的哭声。

“七七,你在哪呢?能过来找我吗,我这里出了点事,我自己一个人解决不来。”

明栖一瞬间慌了,抓着手机和大衣就往外跑,安慰她:“你别怕,你把地址发我,我马上就去找你。”

关佳意是明栖高中那会儿唯一的朋友,关家早就是没落豪门,只剩一个空壳子,轮到关佳意父辈那里,除了豪门的名头和一堆封建糟粕思想,什么也没留下。

高中那会儿,她家的处境就已经很差,父亲的投资再一次打水漂,家里的条件一落千丈。

她父母都重男轻女,一边用剩余不多的钱盘算着送尚在读小学的弟弟出国留学,一边断了关佳意学播音主持的资金。

真的交不起辅导机构学费的那天,关佳意以为班里人都走光了,难过得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可那天明栖没有去吃晚饭,拿了闻骆送来的水果提前回教室,就看到了哭得很难过的她。

明栖显然是被她的哭声搞懵,站在门口左顾右盼了两秒钟,然后才缓缓走到她面前,用手指戳了下她的肩膀,思索着安慰的话:“哭累了吧,吃……吃点水果缓缓?”

关佳意一瞬间,就get到了明栖的可爱和温暖。

她就是人间的小太阳,她在哪里哪里就会幸福。

后来,她在明栖的帮助下读完了大学,成了一名电视台主持人,生活不算多富裕,但也够满足,就在几乎逃离破烂原生家庭的时候,她弟弟不学无术在外面喝酒打了某厅长家的儿子。

现在厅长不依不饶,就算是关家怎么拿钱都要送她弟弟进去蹲几天,关家父母四处求人疏通关系,总算是找到了能在厅长面前说上话的。

这人只有一个要求:爱慕关家长女关佳意许久,只想在希尔顿一睹芳容。

这么离谱的要求是个人都能看得出猫腻,然而,关佳意父母却同意了,甚至骗关佳意回家。

她发现不对劲后赶紧跑了出来,可是没带身份证身边也没有可靠的朋友,现在还不知道去哪里。

“我想来想去,只能找你了,我在你身边,关峰和周雪茹总不会过来绑我回去。”她说。

明栖早就被这极品爹妈气死,恨不得撬开他们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多少H2O。

“你给我发个位置,我先让我保镖大叔过去找你,我在白马园,马上回去。”

明栖怒气冲冲地出门,就撞上了回来的闻骆。

闻骆扶正她的肩膀,耐心问道:“怎么了?”

明栖挂了电话长话短说解释了一遍。

闻骆捋了下她额前被水打湿的头发,盯着她还穿着拖鞋的脚,笑着问道:“那你就打算这么去救人?”

刚刚太过激动,明栖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被风吹的通红,脚趾不自觉缩了缩,嘟囔了声:“我这不是着急么。”

闻骆干脆环住她的腰身,拔萝卜似的将她整个抱起放在房间内的沙发上,身体最贴近的时候,问她:“七七,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明栖眼睛眨了眨,疑惑地反问:“公主?”

闻骆:“……”

明栖使劲儿摇了下他的胳膊:“你清醒点,我虽然有城堡,但我家真的没有皇位啊!!!”

闻骆:“???”

他不得不佩服她神奇的脑回路。

在明栖诧异的目光里,闻骆指了指自己,示意她注意一下他的身份。

明栖圆圆的眼珠转了转:“不是……你也没有王位啊!”

闻骆:“……”

果然是被家里宠大没见过人间疾苦的小孩儿,把自己锦衣玉食呼风唤雨的日子当成世界均值了。

闻骆看着她尚有水汽蒸腾出粉嫩的脸蛋,缓缓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我这位丈夫?”

明栖反应了下:“你能解决?”

闻骆轻嗤一声:“不好解决?”

先去查一下关佳意弟弟打的是哪个厅长的儿子,再看看她的父母都联系过哪些人,不过就是接她儿子出来的事情而已。

明栖刚刚慌到忘了身边还有闻骆有明泽,还可以去找自己老爸。

现在被闻骆这一提醒,突然不那么着急了,缓缓长舒一口气,眼里有有了点笑意,扬着头戳了戳他的衣袖,小声道:“谢谢你哦。”

眼前是一张莹润可爱的小脸,闻骆没忍住,在她脸上戳了下,学着她的语气,含笑道:“不客气哦。”

他笑起来,桃花眼愈发深邃迷人,深沉得像是酝酿了太多情绪。

明栖脸有点烧起来,又突然冷静,拍了下闻骆的胳膊,愤愤道:“我的闺蜜正在反抗罪恶深重的原生家庭里奋不顾身,我怎么可以在白马园里和你花前月下!”

小成语还一个接一个往外蹦。

闻骆准确抓住最后一个词,喉结狠狠滑动,然后捏起她的下巴,缓缓靠近,眼底笑意更深:“怎么花前月下,嗯?”

这样吊儿郎当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有几分风流恣意。

明栖咽了下口水,在他贴过来一瞬间,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顺带着挡住了脸上的红晕。

“我萌抖吧,我尊的担心瓜瓜意。”

——我们走吧,我真的担心关佳意。

*

明栖先跟明泽说了关佳意的事情,然后才和闻骆回去。

天黑下来,山路难走,车速不快,明栖也很听话地窝在副驾驶,手机都不看一下,盯着外面的路况看。

这专心致志的比高考还要认真。

闻骆空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别看了,歇会儿吧。”

山里黑黢黢的,只有车灯照出来前方的一小块地方,一路上根本没遇到几个车子。

这种路况很容易出事故,明栖抻了个懒腰,懒懒道:“年轻人有九点钟就歇的么?”

闻骆:“那你就放松点。”

明栖:“白马园怎么选在了这么偏僻的地方?政策扶持?合法避税?”

闻骆:“当时只是当闻家私人马场而已。”

明栖开始疑问三连:“那后来怎么开始对外营业了?是闻家经济情况不好么?它建的这么远真的能赚到钱么?”

闻骆:“……”

“你真的不累么?不需要歇歇么?如果你不需要歇歇能让你的嘴歇歇么?”

“不瞒你说,”明栖捏了捏安全带:“我有点着急。”

害怕回去晚了关佳意已经被家里人逮到,被带回希尔顿叫人一睹芳泽。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家长呢?也就是家庭体条件一般,再好些岂不会闹出私生子招摇过市吸关佳意的血?”

她说的慷慨激昂,可话音刚落就发现了不对劲,赶紧噤了声。

家境很好,私生子招摇过市,这并不是存在于小说里的现实文学,这就是现实,并且她身边还坐着一位被荒唐闹剧打扰到人生的人。

车厢里很黑,外面车灯的光线反照进来,明栖悄悄侧脸,只能看到闻骆平静的眉眼。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闻骆平淡开口:“没事。”

他这样说,叫明栖更加难过。

然而,下一秒,山路急转,对面突然照过来强烈刺眼的光线,一辆没有按照交通线路行驶的车子猛冲过来。

闻骆反应迅速地朝反方向打方向盘,车子几乎有一瞬间失灵,在地面漂移了一圈,好在跟对面车子完美地擦过。

明栖一颗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可车速却没有缓下来,闻骆脸色不霁地骂了声,眼神一凛,方向盘一转,将车子往靠近自己一侧的山体刮去。

一瞬间,刺耳的摩擦声不断响起,车子和山体碰撞发出摇摇欲坠的声音。

“别怕。”闻骆不忘嘱咐明栖一句。

也很有作用的,明栖的惊慌感少了大半。

像是经历了一场世界末日般,车子终于在闻骆预测的状况内停下,但半边车身却已变形。

“什么情况?”明栖捂住胸口,惊魂甫定。

闻骆松开方向盘,疲惫地靠向座椅,像是思考着什么,半晌,低沉道:“刹车断了。”

他们两个,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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