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树脸色苍白如雪，在昏暗的牢房灯光下，如同一只鬼。
他下意识地在第一时间看向了云澹。
这一眼情绪可谓很丰富了。
下一刻他又避开了眼光，干涩道：“六公公……皇上……召属下进宫何事……能否请公公示下？”
陆梓笑容颇为慈祥：“皇上就是要问你几句话而已。林副司，随咱家走吧。”
他走出了牢外，回头意味深长地道：“看来辛副司对自己个儿的这位徒弟，知之甚少啊！”
牢门哐啷一声锁上了。
系统：“？？？怎么回事，这就都走了？你怎么办啊？”
云澹紧皱眉头。
这下麻烦了。
他眼下倒是没什么危险，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林嘉树这么能作死——竟然敢去探林家的旧址！
皇帝要找的就是林家的半篇，可那半篇早就在多年前就化为飞灰了，本来一点儿线索都没有，结果林嘉树自己蹦出去了！
系统后知后觉：“林嘉树会有危险？”
云澹：“你说呢？我怕皇上把他给炼了。”
系统大惊：“那你赶紧着啊！任务对象要是死了，你这一场都白忙了！而且后果很严重的！”
云澹道：“救是肯定要救的，但不是现在……他才被送到皇上那儿去，不可能立刻就把人弄出来的。等皇上发现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问不出来，我才有机会。”
御寇司前副司辛惘通敌案，因主审被召入宫、陪皇上“谈武论道”而变成了没人理会的悬案。
各地世家按倒葫芦起了瓢，御寇司忙着到处救火，云澹就这么被晾在牢里，就连厉青燕都没再露过面。
把系统给急的：“还说要弄个监察使罩着你呢！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云澹：“……你稍安勿躁，眼下逆徒还没有危险。”
就是比较凄惨。
对于陆梓而言，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林嘉树直接被押送进了皇宫最深处的、皇上静心修炼武道的广霆宫。
大苍帝从数年前起，入广霆宫修炼后就没有再出来过，能自由进出的唯有自小伺候他、极受信任的六公公陆梓。
不少人被招进了广霆宫，就再也没见出来过。
这给广霆宫蒙上了一层可怖的气息。
宫内极为安静，一片死气沉沉，御座隐于一幕纱帘之后，陆梓道：“林副司，随咱家过去吧，陛下有话问你。”
走了几步，林嘉树便嗅到了一股怪异的味道。
那是腐朽、溃烂的气息。
随着他靠近，这股味道越来越浓。
他犹疑地侧头看着陆梓，陆梓面不改色，仿佛早已习惯了。
大苍帝隐于纱帘之后，隐隐约约地可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形坐在那里。
陆梓道：“陛下，奴才把他带来了。”
纱帘微动，从中打开了一个裂缝。
林嘉树猝不及防，和裂缝中露出的那只眼睛对了个正着。
他急忙低下头，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大苍帝的眼珠子上下翻动，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是林家的后代？”
陆梓低声道：“十有八九是了。”
这要是被下了定论，还能有个好吗？林嘉树急急道：“陛下圣明！属下虽然也姓林，但是和黎川林家没有关系！”
没想到大苍帝并不关心这个，帘子被放下，疲惫而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朕已经练了全篇，为何越来越不对劲。朕没有心情问他，小六子，你去，问清楚，功法到底哪里不对。”
然后他就被陆梓丢进了密室。
在辩解了无数次他不是林家后人后，陆梓一脸不耐烦：“林副司，你当咱家是三岁小儿？可以愚弄欺骗？”
说完了就掰断了他一根手指。
武者淬骨，炼的越强劲，被这般伤损后，带来的痛苦也越是巨大。
林嘉树嗓子都喊劈了，陆梓眉毛都没皱一下，他这才明白——陆梓压根不在意他是否承认，认定了他是，他就是。
然而这还是一个开始，紧接着便让他默写他爹练过的功法。
他哪里知道啊！就算是编，也编不出来啊！
他这边没有进展，陆梓每次去见大苍帝回来便也是一脸郁气，自然都要撒在他身上。
不到三日，便奄奄一息，遍体鳞伤了。
比起人模人样的陆梓，密室中那个状极恐怖的尸体都亲切了许多。
那尸体被置于冰棺之中，几乎成了个骷髅架子，上面挂着摇摇欲坠的皮肉，两只眼睛不甘地睁着，嘴巴微张，仿佛下一刻就会坐起来一样。
一刻钟之前，陆梓来过。
他彻底失去了耐性：“看来林副司是真的不知道，既然如此，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不如献身给皇上——你是林家后人，或许有些功效。”
林嘉树对着尸体，忍不住哭了。
“师父……”
云澹：你这么思念我，我也不会感动的，况且你对着一具尸体喊师父，这多不合适。
他站起来，对着牢门外道：“来人。”
里面的狱卒走了过来：“辛副司，何事？”
这些人都是人精，眼下御寇司都乱了套了，保不齐里面这位还能翻身呢，因此不说特别殷勤，但起码态度上没那么恶劣。
“给六公公递个话，就说，前篇名为《血经》，后篇名为《骨碑》。”
狱卒有点懵，就这没头没脑的，保不齐六公公的门都进不去呢。
没想到他不但顺利进了私宅，还被六公公亲自传见了。
陆梓听到这句传话，立刻站了起来，疾奔向外，对着他的干儿子之一道：“你即刻进宫，就说是咱家的命令，密室里那小子先不要送到皇上那边去。”
狱卒跟在陆梓后面，就听见“沙”的一声轻响。
他往后一瞧，刚六公公屁股下面的椅子竟然碎成了粉末！
他吓得一缩脖子，又听六公公道：“你。”
狱卒急忙道：“小的在。”
“去将辛副司请到宫里来。”
狱卒回到地牢的时候步履生风，面容谄媚，心中暗暗侥幸——幸亏没得罪这位！
云澹微笑道：“劳烦你再跑一趟，去跟二殿下说，我进宫了。二殿下会重赏你的。”
狱卒：！！！这位够可以的啊！真是长袖善舞！和二殿下也有交情！
他忙不迭地点头：“这就去这就去！”
看辛惘跟着六公公手下的一众太监、武者走了，他脚底生风地跑去二殿下府了。
陆梓就在宫门口等着辛惘。
他心里五味杂陈，虽然辛惘有可能是为了救林嘉树才传话的，但时机掐的这么准，总让他有一种被戏耍于股掌之上的感觉。
他拱手道：“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辛副司这里。《血经》、《骨碑》之名，就连咱家也不知道。”
云澹道：“六公公既然不知道，又怎么断定我说的就是真的呢？”
陆梓一边带路，一边看着阴云下的广霆宫，道：“数十年前，圣上武道之境遭遇瓶颈，难以寸进，彼时在三国之外的一处孤岛上出现了空间裂隙，其中矿藏丰富，除了我大苍，另外两国也派驻武者抢占地盘，一度混战不断，损失十分惨重。圣上邀请鹿鸣、渊潭两国国主，在孤岛之上会谈，定下了协议——在国境内出现的裂隙，他国不能前往，在三国之外出现的，三国等分，以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这事情云澹也知道。
可以说，那时的大苍帝还是个不错的皇帝。
陆梓道：“协议订好后，圣上便进入了空间裂隙，也是想借由实战，看看能否寻到突破的机会。在那里，圣上得到了一部功法。”他苦笑道，“那时自然是当成一部的，后来才知道只是半部。圣上回宫之后，在广霆宫雕琢寒玉为缸，蓄人血于其内，修行时将全身浸润到里面……因此辛副司一说《血经》，咱家便知道，不会有错了。”
云澹心道：最开始那邪修得到功法的地方再度分裂，变成了两块，巧之又巧的是，那功法也断成两截，后半截所在的星陨洞界——就是林海曾去过的地方，前半截却被大苍帝阴差阳错拿到手中。
这玩意儿本来就邪性，只练了半截，后遗症肯定特别大。
也难怪大苍帝心急火燎地查找。
两个人走到广霆宫前，陆梓停住脚步：“不知道辛副司能否为咱家解惑，你是从哪里得知功法名称的呢？是林家？”
云澹摇头：“不是。”他反问道，“小徒可还平安？”
陆梓脸上露出了几许兴趣：“林嘉树那样对辛副司，辛副司还愿意救他，真是令人感动。”
云澹道：“你将林风抢走，急速返回宫中，从他口中得到了功法，皇上自然急不可耐地开始了修炼，最初还有进展，可越到后来，便越不对，不仅没有进展，反而隐隐有散功的迹象，是也不是？”
因为这个，陆梓差点被大苍帝直接给拍死。
只是大苍帝除了他，谁都不信任，身边也无人可用，便饶了他一命，让他找寻解救的办法。
云澹□□裸地威胁道：“小徒若是有事，下篇便也没了。”
陆梓并未愤怒，反而双眸亮了起来，道：“来人呐。将林嘉树带过来，给辛副司瞧瞧，也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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