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眼睛

他走得不紧不慢，李清漪甚至能够看到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薄薄的一层，像是瞬间白了头。

李清漪收回目光，想要脱下披风，但是最后的动作却是紧了紧：“什么人嘛，你送我就得收呀？”

她左摸摸，右摸摸，最后笑了，“不收白不收，这披风好像挺值钱的。”

孙晨伦：“……”

他拿起那把方逐风留下来的油纸伞，递给了知画：“走吧。”

李清漪嗯了一声，披风有帽子，所以李清漪也没有客气。

“晨伦皇子，我们这般有缘，而且我看你就很亲近，不如你以后就叫我一声姐姐吧？你说怎么样？”

孙晨伦的脸红了，他扭开头，抿唇道：“不行。”

他不是不想叫，而是如果有外人听到他这么叫李清漪，绝对会给李清漪招来祸端。

他不是什么好人，却本能的不想伤害李清漪。

如李清漪所说，他对她也有一种本能的亲近，从见她的第一面。

孙晨伦想起自己第一次见李清漪的场景。

他被宫人欺辱，而她就站在不远处看着。

那个时候他本来以为又是这后宫嫌弃生活太过无聊，来看他笑话的人。

但是等他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双漠然却明亮的眸子，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她更出色的容貌。

怎么说那个时候的感受呢。

就是心一下子就像是不会动了一般。

那双眼睛，他太熟悉了，因为他经常在铜镜之中看到。

大部分时候，那双眼睛之中，都是这样的，但是海游的时候，其中是看不到底的深渊。

她在冷漠的看着他。

这个认真竟令他兴奋了起来。

后来她让人停下来，他却有些失望。

他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她不应该笑。

后面他回到住的宫中，从铜镜中看着镜子中的那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露出了和她一样的眼神。

然而，他的注意力却总是不能集中。

他在这个世上，看到了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

这个认知，令他兴奋。

可是第二天再看到他的时候，孙晨伦却发现，不一样。

她笑着，眼眸之中是疑惑，是令他自惭形秽的清澈。

这让他不想再看到这双眼睛！

明明两双眼睛生得一样，一样，但是为什么那双眼睛中盛满了美好？

明明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

是他看错了，还是这个人善于伪装？

不管怎么样，后来他也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些疑惑就被他压了下去。

生存艰难，他不应该将自己的心思浪费在一个女人身上——哪怕那个女人是他难得不厌恶的人。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来到了这护国寺之中，他们居然还能够遇到。

这一次相遇，他依旧不习惯看她的眼睛，就像是她说他们眼睛生得像，他也没有附和一般。

至于“姐姐”这两个字，他不配叫。

至少现在还不配。

李清漪自然不知道，因为她的一句话，面前的少年，心思已经转了十万八千圈。

她耸耸肩，不怎么开心，“不叫就不叫，那么你准备怎么称呼我？就是闲王妃吗？”

“没错。”这样才不会出错。

李清漪见他如此，也不禁有些生气，

但是又难得的理解，他的处境艰难，的确是不能和她走得太近。

不过理解归理解，她的心里到底有些蔫蔫儿的。

她对这个少年真的是有一种十分亲近的感觉，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他经历上和她差不多。

她来自现代，远离家乡。

而他背井离乡，家破人亡。

总之他们的处境，在某种程度上不是十分相似吗？

孙晨伦捏了捏自己的指尖儿，心里在想李清漪是不是生气了。

他面上神色不变，心中却莫名升起一股子烦躁。

他刚刚好像看到那双眼睛中的星星消失了。

这令他心里发赌。

“为什么？”

李清漪疑惑的看向他，“什么为什么？”

孙晨伦看着脚下的雪，一脚踩在上面，会发出冰碎裂的声音，很小声，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安静，所以他听得十分清楚。

“为什么要和我说话？在宫里的时候为什么救我？我身上没有任何你可以利用的东西。”

李清漪蹙眉：“不是说了吗？我觉得你有眼缘，理由就是这么简单。至于利用你？就像你说的，你有什么可利用的。”

孙晨伦到底年纪小，听到这话睁大眼睛盯着李清漪，像是不敢置信她会说出这种话一般。

李清漪呵呵一声，给了孙晨伦一个钢镚：“你发什么呆，我就觉得我们天生就应该是姐弟，怎么，你不觉得？”

孙晨伦垂眸，嘴唇微微颤动，“姐姐。”

“你叫我什么？！”

“姐姐。”孙晨伦加快脚步，“以后私底下我这么叫你。”

李清漪看着少年飞快消失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觉得冥冥之中，她这几乎没有的好心被这个少年激发出来了。

她快步跟上那个少年：“你走慢一点儿，走太快我跟不上你。”

少年没有回头，但是肉眼可见的脚步慢了，甚至在等了一会儿后，李清漪发现孙晨伦甚至开始原地踏步。

她被萌到了，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弟弟，以后姐姐罩着你！”

这句话她好像是玩笑说出的，但是她心里却知道，她很认真，说不出的认真。

孙晨伦将她的手甩开，说是甩，动作却很温柔，“姐——姐姐，你不要乱碰，被人看到有碍清誉。”

李清漪凑过去，趴在他肩膀上：“我也只在私底下这样，你说行不行？”

孙晨伦能说不行吗？

他觉得他就算说不行，李清漪最后也会这样，于是他闭嘴了，抿着唇，心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愉悦。

“高兴就笑出来！”

“谁高兴了？”

“你可真傲娇呀，臭弟弟。”

孙晨伦垂眸，“别被人看到了。”他不想连累她。

“不会有人看到的——”这话刚落，李清漪就觉得脸疼，因为不远处，有一个人正直直的看向这里。

他头戴裘帽，一脸大胡子，看起来就是一个草原的鞑子。

李清漪离孙晨伦远了一些，隔着雪花瞪了那人一眼。

孙晨伦却突然握紧手上的书，道：“他看到了，不能让他活着。”

李清漪蹙眉：“应该没事儿。”

“不行。”

孙晨伦不愿意让李清漪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