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怒气

莫宁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在他激动的时候，会不自觉掉眼泪。

所以他心里其实很气，但喊出来时眼眶里眼泪却也打转转。庄别着实是愣了，他看着那圆润的眼珠噙着泪滴，明明应该是凶人却像是被欺负了的小羊羔，心里那股恶劣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但莫宁这会儿却反应过来，他那样没有礼貌的去吼了庄别，其实很不应当。纵使庄别话说的难听，但他并不知道他和沉鹧之间有什么恩怨。

就像之前那样，他也无法和庄别感同身受，所以那样撒气显得太不礼貌，也太不应该了。

所以尽管心里不喜欢庄别，他还是顿了顿，小声说：“对、对不起。”

他说完就快速别过目光，耳尖都因为这句话而通红。

轻飘飘的三个字声音很小，混着些可怜的意味，又软乎乎的。庄别抬眼看他，那只小羊羔明明还气着，但却出人意外地道了莫名其妙的歉。

庄别这下是真的什么都说不出了，反而有种无力的挫败。

“小蠢羊。”他无奈地叹气，看了沉鹧一眼，丢了个什么东西过去：“给他用。沉鹧，你真是好运气。”

沉鹧没说话，等到庄别离开训练场后他才放开了莫宁，让他站好。

“......你很脆弱。”沉鹧说。

莫宁抬起头看他，他的眼圈红的厉害，但沉鹧似乎毫无怜悯，只是冷声道：“你不适合这里，不适合这一切，你甚至不适合生活在这么一个世界。”

他的语气还是那样的令莫宁害怕，但那只是小孩子对老师的害怕，他依旧非常信任沉鹧。庄别确实看起来一直笑眯眯的，似乎很好相处，但和他待在一起莫宁只想远离。

“那些法塔尔，不该把你扯进来。”他说。

“......不。”这个问题叩中了莫宁的心弦，莫宁使劲摇了摇头，说：“不是谁把我扯进来的。”

“是我自己，想要踏入这个世界的。是我想要变强，是我......是我下定的决心。”

沉鹧罕见地有些愣住。过了一会儿，他才问：“为什么？”

“因为......”莫宁的眼睛亮了一下，他感觉到了心跳加快，他说：“因为我想保护......我爱的人。我当然知道我现在做的完全不够！但是我会努力的，总有一天，我会......”

“你太弱小了，谁都保护不了。”

这话是莫宁意料之中的，他摸了摸鼻子，小声说：“我知道。哪怕我在乎的人根本不需要我保护......但是我还是想把它作为目标。”

沉鹧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刚才庄别扔过来的东西给他。

“这是什么？”

“伤药。庄别的武器是特制的，对人体伤害很高。”他说完就也离开了训练场。

莫宁独自回到房间，他撩开衣摆，才发现他被庄别指虎打到的部位全都是淤青。那药膏凉飕飕的，但涂上之后那些地方确实不怎么痛了。

他涂完药，有些心力交瘁地倒在床上。

在那日之后，莫宁就经常能见到庄别。他从白常山那里了解到庄别也被调来副楼做教官了，似乎也是那位钟先生的决策。

他经常来骚扰莫宁，让莫宁烦不胜烦，连锁门都没有用。尤其是他某天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个黑漆漆的人影坐在他沙发上，吓的差点心肌梗死。

“你真讨厌！”在一次筋疲力尽倒在床上后看到自己的门被随便推开，莫宁终于忍不住了。

他被骚扰，又不想告诉沉鹧让他们再起什么冲突，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能忍则忍。但今天他实在太累了，累到只想睡觉，庄别一来，他就再不敢合眼。

“你为什么要、要来找我！”说着说着莫宁就感觉又要掉泪，但他忍住了，只是攥紧被子自以为凶狠地盯着他，“你再这样，我会告诉沉教官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庄别玩味地向前迈了一步，“我还总以为你欲拒还迎呢。”

“我才不是！”莫宁抱紧被子看着他，“你能不能不要再来了......”

他还是凶不起来，尤其是庄别越靠近他就越怂，声音也越来越小，“你别来了......”

庄别站定到了他床边，他伸出手，莫宁吓的闭上了眼。但他却并没有迎来什么令他受到惊吓的举动，只是感觉到脸颊被轻碰了一下。

他小心睁开眼，看到庄别坐在他的床边，手指碰了一下他的眼角。他懵懂地看着庄别，嘴打磕巴：“谢谢......”

庄别的脸一下向他逼近：“谢什么？我还没做坏事呢。你上次忽然对我发脾气，小不点，你知道吗，就算是他沉鹧，都不敢这么甩脸给我看。我都好久好久没有被人那样吼过。”

不过那其实也不是吼，只是羊崽子被逼急了发出软绵绵的咩咩声，听起来倒还挺勾心......这话他就没说出来了。

“对、对不起......”莫宁也觉得有些不好，他只能小声说，“真的，对不起，我只是......”

“算了。”庄别撤身回去，又回到了离他稍远的地方，“那个就原谅你了。不过你刚才说我讨厌，这怎么算？”

“对不起，可是你、你也不能随便进我的房间啊。”莫宁怯怯地抱着被子看他。

庄别又看了他一会儿，那时间长到莫宁都有些不安，但他忽然就站起身来：“好吧，你说的对，这确实是我讨厌。”

莫宁睁大眼睛看着他。

“那作为补偿，我陪你训练，要不要？”

最近莫宁的训练大多是在模拟场，沉鹧自那次受伤后就更忙了，鲜少做他的陪练。

之前和庄别对战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莫宁发现了斩骨一个非常大的不足，那就是在面对类似指虎的敏捷性武器时，斩骨就太过于笨重难以克敌。

对于对付希恩，斩骨是他的得力助手，但与人对战，就过于无力。

这也是他想去补足的一个点，尤其是当他想到过去他在莱尔刀下那种绝望的感觉时。

“可以吗？”所以他略带期盼地看着庄别。

“当然，我不是说了？给你补偿。”

“那谢谢你。”莫宁忍不住笑起来。

但这话说完后，庄别还是没走。这时候莫宁就又有点犯怵了，“那你、你还有事吗？”

“嗯，没了。”

“那你不累吗？我、我的意思是，你很辛苦，可以回去休息......”

“我很累，可我还是紧赶慢赶跑过来给你补偿呢，你就要这样赶走我吗？”庄别又笑起来，那样的笑容在他阴柔的脸上呈现出异样的美感，美的有些瘆人。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又一次逼近了莫宁，莫宁这次没闭眼，只是有些惊恐地盯着他看。莫宁的床不大，庄别倾身就能够轻易逼近躲在角落的他，眸中的光就像盯上猎物的饿狼。

这和莫宁在训练场看到的那个他不一样，反而更有第一次见面时庄别站在人群里时带给他人的恐慌感。莫宁差一刻就要瞬移了，他却忽然换了一个话题。

“上次打你伤着的地方还疼不疼？”庄别的表情也一下子变得轻佻，“我的武器可是特质的，不好好处理的话会疼上好久呢。”

“处理好了......我用了那个药。”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看看。”

他又扯到了那个话题，莫宁吓的就要跑，却被他按住肩膀，压倒在床上。因为要睡觉了，他现在穿的是宽松的睡衣，比上次的衬衫还要松垮，在挣扎中腰线已经露出了一小段，白皙肌肤上的疤痕格外刺眼。

庄别的目光被那一抹白吸引了，他低下头，但目光又迅速变得深沉。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什、什么怎么回事？！”莫宁本来都差点忘了他是多么过分的人了，但现在这一下又把他的记忆勾回了那次不愉快的对练。他低下头，看到那是腹部的伤口，大概是莱尔之前捅他留下的某道伤疤。

“这只是......”但他话没说完，却被更粗暴地按住了。庄别一手压住他双臂，另一只手快速解开了那宽松睡衣的纽扣，他本身就白，纵横的伤痕在他身上层叠密布，就更加显眼了。

庄别的眉头深深皱起，眼中划过一丝不悦。

“谁允许你伤害自己的？”

他虽微怒，但还没再说什么，就被极大的一股力量推开了。莫宁抓住衣领瞬移离开，庄别抬头看去，发现他的眼眶又红了。

“你怎么......”庄别想说他怎么又要哭了，但他的话却被打断。

“你真讨厌！”莫宁几乎是边哭边吼，“我不要你训练了！我讨厌你！你太过分了！”

这个人到底多么目中无人？他随意进他的房间，随便的欺负他，就连侵犯别人隐私也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他确实因为沉鹧那件事对庄别产生愧疚，觉得不该感情用事，但这完全不一样！

庄别欺负的是他，他和庄别本身没有任何恩怨，他也没有对不起庄别，是庄别自己这样单方面欺负他的！

“什么‘谁允许’，我自己乐意！！”他胡乱擦擦眼泪，“我讨厌你！”

说完他就快速扭头，推开门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