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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第四十章

“喂!有人在家吗?!请开下门!!”

因为长时间得不到回应,急促的门铃声转为了敲门声和问话。

伏黑惠叹了口气,两个面对面的大人跟比赛似的在疯狂摇头,用行动在表示别赖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十五岁,他好累。

他确认了下帐的位置,以客厅为中心覆盖到了大门至玄关鞋箱处的位置,直到此刻仍在正常运作。这样起码能确保打开门之后普通人无法看到帐内的真实景象。

总之,先把警察打发走吧。

伏黑惠打开了大门,虽然有帐在,但他能清楚看到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理不直气不壮地将门停在了刚好露出他一个人的角度。

“!!!!!!”

原本已经装备撞门的年轻警察刚提上一口气门就开了,硬塞回去的这口气差点把他憋出内伤,而身后的五六个邻居也跟着他一起猛退好一大步前后相撞。

伏黑惠看向来人,除了警察其他都是同公寓的业主,但只是面熟,平时与他并无深交,倒是跟姐姐津美纪的关系不错。

“请问有什么事吗?”

年轻警察正了正自己的帽子,他从警校毕业不久,上个月才分配到这边的巡逻岗位,正是正义感爆棚的年纪,一腔热血要为附近邻里做实事做好事。

加上不久前附近小区还发生了杀人魔的事件,大家的神经都绷得非常紧。

今晚也是接到了多起报警电话,说是听到了一户人家传来了堪比凶杀案的大动静,但没多又突然变得非常安静,怕是人已经凉了。

年轻警察回头跟几个邻居对视了眼,确实这个少年确实是这里的住户,然后干咳一声对他说道:“同学你好,请问你这里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们警方可以提供帮助。”

“没有,这里很正常。”

“哪儿有!就半小时前吧!砰砰啪啪的声音可大了!”

一个中年男人抢在警察之前回了话,他手里还拿着根擀面杖,不甘心地往伏黑惠背后张望。

“……我在练习摔跤。”

伏黑惠面不改色,扯了个非常没有水平的谎话。

“不可能!那种声音肯定是打架斗殴发出的!而且还不止一个人!屋里肯定还有其他人在吧!”

男人再次否定了少年的说法,他之前就觉得伏黑家的这个孩子是个不良,现在姐姐因病住院不在家,讲不定就在自己家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为了得到其他人的认同,他又夸张地回头看向其他人。

“大家也这么觉得的吧!”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而且我还听到好几次吓人的笑声,就是那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跟电视剧里的混蛋反派一模一样!特别阴间!”

“……”

伏黑惠嘴角一抽,回想起了那个哈哈声,这话倒是真的说中了。

年轻警察听取了下报案人的意见,思考了下后对少年说道:“这样吧,同学。其实大家也是为了求一个安心,你让我进去看一看,我不会乱动什么东西的,如果确实没什么问题,我们立刻离开不打扰你了。”

“………………”

有帐这种东西在,普通人会被直接拦在外面,怎么可能让他进去检查。

伏黑惠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大门还是要开不开的角度,这样的动作让原本已经放心大半的警察和邻居们再次升起了疑虑。

里面果然有什么吧?

“同学,请我进去看一下。”

“………………”

两边僵持不下,伏黑惠扯谎的技能非常薄弱。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从身后搭住了他的肩膀,大门也被彻底打开露出了玄关之后的景象,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帐已经撤除了,从玄关处仅能看到部分客厅,但这哪儿还像个有人住的正常房子,别说家具家电了,里面连个内装修都没,秃得跟毛坯似的。

而搭在少年肩膀上出现的白发青年是个他们都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但长得相当帅气,让跟着来的两位女性邻居当场就哦呼了。

“抱歉,各位。孩子不会说话,其实是我们家在搞装修,大晚上的吵到大家,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五条悟露出了正直大人的面孔,脸不红心不跳地将谎话扯到底。

邻居无法反驳这毛坯状态下的房子,好像也只有装修这种可能了,但仍不死心地说了句:“……可那明明有吵架斗殴的声音啊。”

白发青年又从背后扯出一个女性,刚才她一直躲在一米九的大高个后面,屋外的人都没有注意到。

“是我跟妻子为了装修风格在吵架。”

吉留彩被抓了出来的一瞬间,那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僵硬表情立刻化作了人、妻的温柔笑容,依偎在丈夫的怀里。

“是啊,一不小心就大声了点。老公你也真是的,让着人家一点嘛。”

她娇嗔一般地拍向了五条悟的脸,他这个时候当然不会在普通人面前开着无下限,一个大力拍击就让他扭过了脸。

吉留彩加深微笑的表情,实际用眼神传递的信息是:大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二次占我便宜了!而且这次怎么就变老婆了!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我老婆真是可爱啊。”

五条悟回了个更灿烂的笑容,同样用眼神回话:事不过三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吉留彩:靠!这次还没完事!你还想着有第三次!

五条悟:(开开心心)

年轻警察左右看看这对说是因为装修而半夜斗殴夫妻,最后把目光投向了正在不停捏眉心的少年:“同学,这两位是你的……?”

“我是他表哥。”

“我是他表嫂。”

伏黑惠持续捏眉心:“………………”

“那……他们说的那个哈哈哈声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吉留彩扯着嗓子发出一阵粗狂的笑声,宿傩那个阴间笑声学得没有十成也有八成像,笑完之后忽然一个收声摸了摸自己脖子,“我,我笑的。”

“…………”

这个笑声当时就把所有人都镇住了,刚还夸她可爱的老公手都抖了下。

不过这么一来,那些报案人说的奇怪事情好像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但年轻警察怎么想都觉得哪里不太对,他又往屋子里看了眼,月光之下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谁!谁还在里面!”

然后他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猫,看动作好像在奋力抵着什么快倒下来的东西——其实就是刚才五条悟开门前他们紧急把破烂堆到了角落,确保外人从玄关方向什么都看不到。

“……猫?!”

五条悟和吉留彩同时顺着年轻警察的目光看了过去,瞳孔震动了下又同时转了回来,面无表情但异口同声地说道:“宠物。”

“这么大?!!!”

“…………………”

麻了,还是打晕他们直接丢楼下吧。

两人冒出了同样的想法。

好在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有人来救场了。

“喂喂喂!大晚上的堵在这里是要干什么的说?!”

几人同时转头看向了来人,是个身穿深绿色风衣的短发男人,长得憨厚老实,就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只有年轻警察立刻认出了他,激动地喊道:“糸锯前辈!您回来啊!加班到这么晚是又有大案子了吗?!”

“哈哈哈哈是的说,今天的案子也很棘手的说!”

糸锯圭介,警察署的刑警,担任各种刑事案件的初期调查和刑侦工作。虽说是在加班,但并没有办案,而是因为帮署长整理过往案件资料而搞到了这个点。但在年轻的后辈面前,他还是要保持着优秀刑警的最佳姿态。

“所以是发生什么事件了吗?!”

糸锯圭介原本住在隔壁楼,是听到响动后才赶来的,他露出了刑警该有的老辣表情,并在年轻警察对前情的介绍中看向了据说有着古怪的几人,但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个白发青年身上。

他揉了揉眼睛,然后激动地大声喊道:“哦哦哦!是五条先生的说!”

五条悟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捏着下巴凑近看了对方足足半分钟,忽然做出个想起了的右拳敲左掌的动作:“是糸锯警官啊!”

“对!是我的说!没想到五条先生还记得我的说!”

“当然了。”

五条悟当然没记得他,只是刚才用六眼看到了他口袋里工牌上的名字。但显然这位糸锯警官是可以帮他们解围的人。

正如五条悟所想的,有了糸锯圭介的担保,年轻警察和那几个报案的邻居很快便离开了,至于那个被称为宠物的巨大黑猫,最后也在解释中变为了喜欢穿皮套的喜剧人。

没一会儿工夫,伏黑家的门口只留了糸锯圭介一人还在。

他不好意思地摸起自己的后脑勺:“嘿嘿嘿,自从上次在御剑检察官那边见过面,大概有小半年没见了的说,伊地知先生今天没在吗?”

御剑检察官……啊,是怜侍啊。

听到了为数不多算是熟识的名字,五条悟终于在记忆里面捞到了一个模糊但苦逼的影子,最后慢慢跟眼前身穿风衣的男人合二为一。

“啊!是锯子警官!”

这次是真的想起来了。

“……”

糸锯圭介在听到男人的再次称呼后一个脚滑差点栽倒在地,他扶着门框叹了口气:“是糸锯的说……刚才五条先生明明叫对了的说,为什么会在第二次才叫错啊……”

五条悟并不在意:“这种小事不用在意啦~”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或多或少都会跟政府部门打交道,所以在过程中也认识了些相关人员。御剑怜侍就是其中一人,拥有天才检事的称号,有着出色的逻辑分析能力。跟聪明人说话不费劲,所以他还挺喜欢这位天才的,跟他关系也不错——当然,这是他单方面以为的不错,事实上他曾多次轰炸般发给御剑怜侍加好友的请求,但对方至今都没有通过。

糸锯圭介在寒暄过后就一脸晦气地退场了,原本想说跟五条先生搞好关系的话,下个月的定薪讲不定还能替他跟御剑检察官美言两句。

等看不到人了,吉留彩终于彻底松了口气,回头刚好看到撑不住了的谕吉矫健地躲开了轰然倒塌的杂物,毛坯房瞬间变为了垃圾山。

“说起来……今晚怎么说?总得睡觉吧。”

五条悟挑了下眉毛,大步一迈从走道探出半个身子,对刚到楼下的倒霉男人喊道:“那个什么……锯子警官!”

“在!”

“能麻烦你帮忙去酒店订个房间吗?”

“好的!没有问题!”

糸锯圭介立刻乐开了花,想着下个月涨工资有望后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五条悟转身走了回来,比了比楼下的方向:“好啦,收拾下东西去住酒店吧!”

吉留彩看向差遣警察就跟差遣伊地知一样的男人,深深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千千万社畜的不易,再摊上这么个跳脱的领导,真是不易中的不易。

之后他们去收拾了点东西,但说是收拾根本也没翻出什么东西,起居室也被砸烂了,衣橱被压在碎石下面,就算搬开了石头,那些衣物也都得重新清洗才能穿了。

谕吉很认真地在垃圾堆里捡勉强能用的东西。不久前从新宿搬过来的那一波,他已经把能丢的东西全部丢掉了,大老远带来的这些都是平日里用惯的东西。让向来整洁爱干净热衷于做家务的谕吉面对眼前的这一切某种程度上是一件挺残忍的事。

两面宿傩占据身体主导权时,谕吉并无法清楚地知道他做了什么,但身体会出于本能地产生反应。而相对的,在谕吉的意识优先时,两面宿傩却能与之五感想通,并能任凭心意地从大猫身体的任何部位出现。如果没有项圈这样的束缚在身,他可以随时随地控制这具身体,哪怕谕吉意识非常清醒。

谕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大概能察觉到此时的两面宿傩在做什么,那是一种难以明说的死寂,他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习惯了这样度过漫长的时间。而这片刻的窥视被对方敏锐地察觉了,他扬起下巴恶劣地放话说并不介意这个时候再调换回去。

猫猫流汗,一顿疯狂甩头。

可以明确的是,他跟两面宿傩非常合不来,双方大概都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做接受有另一个自己的存在。

谕吉从废墟里面拖出了吉留彩最喜欢的抱枕,一不小心就刺啦一声碎了布料,纯白的棉花吐了一地。

猫猫望着一地的白色团团,就跟面对公寓内的废墟一样无力。他再次深深叹了口气,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零零散散的画面仍在反复刺痛着他。

他耷拉下耳朵,蹲到地上开始捡棉花,而捡着捡着便看到了吉留彩蹲在面前,她正捧着脸颊认真地看向自己。

“谕吉,这不关你的事。”

“……”

他以为自己刚才有掩饰地很好,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过去吉留彩在伤心难过或者受挫无助的时候,谕吉总会伸出宽大的肉垫爪爪摸摸她的脑袋。

而这次被摸摸的变成了他,从吉留彩手掌传来的温度仿佛有治愈能力,一如当年她将他抱回家时所感受到的。

“所以谕吉不用什么都怪自己。”

“同样的,谕吉以后也不许再瞒着我了。”

“两个人一起扛一定比独自忍耐强。”

“我不想成为最后一个知道关于谕吉事情的人。”

谕吉两手捧着大捧棉花,猫猫脸蛋埋进去小半,他看着吉留彩同样认真且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得到了她熟悉的灿烂笑容。

没事的,谕吉。

只要我们在一起,无论是多么可怕的诅咒,一定会有办法解除。

对此,吉留彩坚信不疑。

那之后,他们一人一猫继续翻找还能用的东西。

吉留彩的最新战绩是找到了一只袜子,她正试图把另外一只也找到,在抬头时忽然看到了从厨房默默走出来的伏黑惠,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不佳。

在战后需要打开心结的或许不止谕吉一猫。

她想了想,跟身后的大猫打了声招呼后跟了上去。

伏黑惠没有什么要带去酒店的东西,他在厨房里的废墟中翻出了那袋儿童套餐,与其他东西一样,在混乱中汉堡跟薯条都被压扁了,可乐打翻后一滴不剩。

跟五条悟说了有事电话联系后,他出门去了家附近的M记,因为24小时营业,他很快又买到了一份儿童套餐。事实上他并不清楚该去哪里,不过打听下那件事应该就能知道了。

伏黑惠走出店门看到了在外面等着自己的女人,他一愣,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彩?”

吉留彩朝他挥了挥手,他想去哪里,她是知道的。

那是离伏黑家不到一公里的居民区,关于那个孩子的凶杀案就发生在这里其中一栋公寓楼之下。

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公寓楼下已经没了祭拜的东西,血迹早已清理干净,被砸碎的地砖也铺上了新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因为是接触式的感应灯,察觉到有人靠近后,公寓底楼的楼道很快亮起了暖色调的灯光。

伏黑惠蹲下身,把刚买来的儿童套餐放在了靠边的台阶处,轻声对着空气说了句:“对不起,来晚了。”

与吉留彩一起,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拜了拜。

片刻过后,两人站了起来。

“回去了吗?”

“嗯,回去吧。”

没有什么太大的期望,只是单纯地想要把这份答应过的儿童套餐带给他。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这份心意也确实被收到了。

“爸爸,欢迎回来。”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陌生但又熟悉的男孩声音,是开心地在笑着。

伏黑惠停住了脚步,急转身向后看去。但公寓的门口仍旧空荡荡,与刚才没有半点不同。

“怎么了吗?惠。”

发现身边的少年没有跟上,吉留彩转身喊了他的名字。

“……没什么。”

“那走吧,我们该回家了,收拾完还要去酒店。”

“嗯。”

他犹豫了下,还是收回目光,向她走了过去。

良久之后,伏黑惠轻声开口:“他真的消失了吗?”

“咒灵消失了,但我想,思念会留下来吧。”

“……”

此时两人已经走远,他回头最后看了眼那幢已无诅咒缠绕的公寓。

那是归于深夜的平静,整个居民区都已陷入沉睡,无人进出。只有那栋公寓接触感应式的楼道灯依旧亮着暖光,在一排排黑暗的楼栋间显得格外温暖明亮。

他释然地笑了下,转头跟上她停下等他的脚步。

“走吧,我们回家。”

是的,思念会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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