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五章

从行道学宫开办到现在数月的时间过去,洛城的变化很大，行道学宫的变化也很大，而在这种时候,洛城也终于将要实践最初乌泽等人来到这里时对他们提出的要求。

洛城即将派人去往南边,开始试图阻止妖兽的入侵,并且将南方部族余下的人们带回洛城。

虽然乌泽等人当初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拯救族人,而他这么多天的时间里尽心尽力教众人战斗的方法，教他们灵力的使用方法,也都是为了能够让众人尽快修炼到能够离开洛城前去救人的地步。

但真当到了这种时候，当时阅川点头说他们能够离开洛城，而东方羲也同意了他们的计划,乌泽才觉得心中仿佛有些无法安定。

大家来到学宫之前都已经同意了学成之后会为对抗妖兽而努力战斗，但行道学宫的弟子们战斗能力有高有低,虽然现在都已经学了数月的时间，但也并不是所有弟子都能够前往南方战斗。

所以这次的出征，需得时阅川和乌泽挑选半数弟子前往南边。

这件事情并不是简单的事情,每个抉择都可能关乎到弟子们的性命，所以这日时阅川和乌泽坐在书阁里看着弟子名册的时候,乌泽的脸色和从前相比分明沉郁许多。

时阅川抬眼看着他的神情，抬手将面前的茶推到了乌泽的面前,低声说道：“先休息会儿再继续吧。”

乌泽抬头看了眼时阅川,摇头涩声道：“不行，我们要尽快集合弟子们出发前往南边,那边还有人在等着我们去救。”

时阅川看着乌泽，心中无奈叹了口气。

他知道乌泽现在所面临的抉择究竟有多艰难,他的族人还在等待着他们的救援,而现在他带出去的这群人则都是他所认真栽培出的弟子们,这群弟子除却从前跟随着乌泽他们来的那十来名部族人，其余都是洛城人，洛城弟子们长久地住在城中，生活过得平静安乐，他们是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血腥和战斗的。现在乌泽带着他们离开洛城前往南方，就是要亲自将他们送进残酷的战场。

乌泽看似强壮冷硬，外表总给人他过于冷漠无情的错觉，但事实上却是心肠最软的。

时阅川安慰道：“他们现在已经拥有足够强大的能力了，只有战斗才能让人更加强大，留在学宫他们永远都没有办法真正看到外面的世界。”

乌泽轻轻点头，接着不知为何忽地盯住了时阅川。

时阅川好笑地道：“你看我做什么？”

乌泽道：“你看似柔弱，但实际却比任何人都要通透坚定。”

时阅川怔了怔，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不是乌泽突然这么说出来，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并没有多么通透，只是大概因为曾经经历过死亡，所以对这种事情反倒没有那么惧怕了。

他现在已经渐渐接受自己作为云衢大陆真神的身份，而他成为这个真神不是只让所有人都避世远离危险就可以的，他想或许每个人都有着各自成长的宿命与即将要去书写的故事，他所要做的就是遵循故事的发展，为他们划出未来的走向。

时阅川说出这话，藏在他袖中的朱雀忽地开口道：“真神您似乎比从前变了不少。”

变得更像是真正的“神”了。

时阅川不清楚朱雀所说的这话究竟是什么含义，但朱雀没有细说，他也不去打听，只在心中应道：“毕竟我已经来了这么久了，总是要成长的。”说起来他像是在看着这个云衢大陆在改变成长，而事实上他自己也同样在因为这座大陆而改变着。

他与乌泽说完这些话，便接着继续挑选起要出征的队伍，时阅川指尖划过名单，最终停在了那两个名字上面。

乌泽见他动作微顿，于是扭头看了过来，问道：“方昭和方虹？”

时阅川点头，说道：“这两兄妹应该都想要去南方。”

乌泽与时阅川同样每天都在教这帮弟子，所以他当然清楚他们的状况，他点头道：“方虹的战斗能力很强，她是出去方昭之外最先学会冥想的弟子，在学会之后实力一日千里，现在如果要再打上那么一次，方昭应该已经不是她的对手了，她去南方我当然比对其他弟子要放心很多。”

时阅川当然同意乌泽的话，但他更在意的是方昭。

“他们两人都是非常优秀的弟子，但这次我们的战斗力大部分都去了南方救人，为了防止意外我们也必须留下部分学员守在洛城，这两个人当中必须要有个人留下来。”时阅川低声分析道，“方昭的智谋和冷静在危急当中应该比方虹用处要大，我认为虽然他实力不比方虹强，但却比方虹更适合去南方。”

时阅川抬起头看向乌泽，认真提出了这个建议：“我觉得他留在你身边会比方虹用处更大。”

乌泽没有迟疑，他对时阅川的话向来都不会有任何怀疑，所以现在他几乎是立即就点头道：“也好。”

从最初他们决定要去南方，乌泽就已经和他们商量好，这次去南方只有乌泽和长老带着其他人去，而时阅川则会留下来守在书院里，顺道带着剩下的弟子们继续练功上课。

对此时阅川也曾经提过要与他们同行，可惜乌泽坚持如此，时阅川也就没有办法。

好在他现在能够知晓整个洛城和部族地区所有正在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也不担心会出现太大的问题，如果乌泽他们遇到危险，他大可以用火焰精魄的方式再次将魂魄分出去往南边救人，后遗症不过身体虚弱几天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将最重要的两名弟子安排好之后，接下来就简单了许多，时阅川和乌泽又用了半天的时间分好其他弟子，最终在第二天将所有人召集到了正殿前方修葺过后的比武场中，将他们的安排告知了众位弟子。

这日是晴空艳阳的天气，所有弟子站在下方，同时看着殿前台阶上的时阅川等人，面色比之以往都要凝重许多。

而在时阅川和乌泽之外，东方羲也带着洛城的将领们到了现场，部族的长老们还有其他人也都在四周看着，面带感激与更多复杂期盼的情绪，等待着这场迟到已久的救援。

所有人都已经到齐，烈日下时阅川的衣衫被灼得微微发烫，良久的沉默中他回头看着身侧的乌泽，微微后退了半步，向他笑着说道：“你来说吧。”

乌泽欲言又止，皱着眉似乎希望走出来的是时阅川。

但时阅川有着自己的考量，乌泽和东方羲，这两人才是接下来人们将会以之为首的两人，而他将来注定不该在红尘里留下姓名。

他坚持地摇了摇头，直视乌泽。

乌泽终于站了出来，在沉了沉心之后，他保持着肃然的面孔，向下方正望着自己的弟子们道：“虽然从你们踏入学宫开始，我就已经对你们说过无数次，但现在出征在即，我必须再提醒你们一次，你们当中的半数人这次都将与我共同去往南边部族，而这次你们要面对的敌人不是人类，而是妖兽……”

时阅川听着乌泽的声音，往后退了两步，到了东方羲的轮椅旁边。

东方羲仿佛早就在等着时阅川到来，没等他来到自己近前，东方羲就皱着眉头低着声道：“他很适合做这种事情。”

时阅川失笑着再次取代阿七站在了推轮椅的位置上，闻言不禁失笑道：“城主说的是什么？”

东方羲挑眉道：“适合诓骗别人对他死心塌地。”33小说网

时阅川猜到东方羲大概会说出这种话，他于是无奈纠正道：“这不是诓骗，这是让人们对他付出信任。”

东方羲不置可否，他回头看着前方的乌泽，而乌泽这时候已经接着说道：“我要提醒你们的是，当你们在学宫里，你们和自己的师兄师弟交手，你们可以有重来的机会，不管有多少次失败都不会付出任何代价，但现在你们即将面对的对手是妖兽，你们失败所付出的代价会是自己的性命。”

下方的弟子们静静地听着，而时阅川和东方羲能够注意到不少人现在已经开始拽紧了拳头。

没有人会在生死关头无动于衷。

时阅川在这种时刻不知为何思绪飘散了出去，想到自己最初选择乌泽的原因，他想他来到这座云衢大陆之后的眼光从最开始就不错，他选择了乌泽作为自己的信徒，乌泽的确是最好的信徒，能够将玄穹真神的信仰传递给四周的所有人。而后来他收了方昭作为徒弟，方昭也的确是最适合他的弟子。

他还有洛城作为起点，有像朋友般与自己相处的洛城城主，是这群人让他能够将自己的计划继续下去。

真要说是他作为真神改变这座云衢大陆，倒不如说是这群人以他们的能力自己改变了他们居住的世界。

就在时阅川想着这些的同时，乌泽已经将他该说的话说完，接着他看向身后的时阅川，时阅川走上前来，终于开始宣布接下来要前往南方的弟子名单。

气氛至此沉闷到了极点，每当有个名字被唤起，人们的视线便会追随那人的身影，直至时阅川将名册放下，再度将视线转向众人。

“期待你们平安归来。”时阅川道。

接下来是给弟子们留下的准备时间，即将出发的弟子们将要收拾行囊随着乌泽离开洛城，而在这些弟子当中大部分的人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城，他们需要花上更多的时间去准备，所以时阅川不愿打扰他们。

这么多天的时间弟子们朝夕相处都已经有了感情，没有前往的弟子们沉默地替其他弟子送行，而时阅川则在这种时候悄然找到了自己的大弟子，他站在方虹和方昭的居处外面，看着方昭收拾东西，而他的妹妹方虹站在外面垂着眼流泪。

方昭似乎有些无奈，他收拾完东西来到方虹的面前，低声说了些什么，看起来是让方虹冷静了下来，不过方虹却又像是说不出话来，最终只将自己的佩剑交给方昭，自己转身离开了院落。

也是直到方虹离开之后，时阅川才终于走了出来，向方昭问道：“在原本的计划里，去南边的应该是方虹而不是你。”

方昭对于时阅川的到来并不意外，他道：“但是师父你让我替换了方虹，对么？”

时阅川道：“你怪我吗？”

方昭摇头：“当然不会，相反我还要感谢师父，不必让方虹经历这种危险，我很高兴，而且我心里很清楚这趟去南方，我比方虹要适合。”

时阅川迎着方昭认真的目光，又笑了起来：“我会替你照顾好方虹的。”

方昭这次终于犹豫了下，摇头说道：“应该是我让方虹照顾好师父才是。”

时阅川：“……”

他不明白自己在徒弟的眼里为何会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

方昭轻咳着笑了两声，他这时候已经将行礼收拾完毕，正打算要离开，时阅川没有耽误他，只上前递给了他某个如同指甲盖大小的火焰色珠子：“你把这个带上。”

方昭低头看着时阅川手里的珠子，他接过以后放在掌心仔细查看，这半年来他看过了大部分与灵根有关的书籍，认为自己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但现在看着这颗珠子，他却有些弄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

时阅川道：“这颗珠子你带在身上，如果遇到危险，就将它捏碎。”

言下之意，这就是个保命的东西。

方昭没想到时阅川会将保命的东西也交给自己，他怔了片刻，没等时阅川再开口，当即跪了下去：“师父，这么贵重的东西……”

时阅川：“……”

其实他只是用自己的火焰灵力铸成了珠子，有他的灵力在将来方昭捏碎珠子，他自然能够使用火焰精魄将自己的魂魄分去部分到达方昭的身旁，这样是确保他能够最快赶到危机现场的办法，但看起来方昭却误会了不少，认为他是将自己保命护身的东西送了出去。

时阅川不好解释，于是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这东西我留在洛城也用不上，不如由你带在身边，你记得带着大家平安归来就好。”

方昭依旧跪着，神色再认真不过：“弟子必不负师父所托，平安将众人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