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3 章 痛苦面具

虽然伊妮德跟露易丝说要去图书馆听上去挺像是随口扯了一个借口,不过实际上她本来就打算来图书馆，毕竟她把他放到了图书馆里。

坐到他对面之后，伊妮德连本书都懒得拿,干脆地就直接拿起手机玩了起来。

她打开了一个聊天界面。

【s】：所以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手机响起提示音，在屏幕上跳出了这条消息。

伊妮德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对面低着头看书的人,在后者发现之前就先低下了头，咬着糖果已经所剩无几的塑料棒，回复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ek】：啊，我跟他说了。

对面极快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s】：？

就在伊妮德慢吞吞地打算继续敲字的时候，隔着网线那边的人就像是非常了解她一样，直接说出了那个“他”所指的对象。

【s】：超人？

伊妮德本来已经敲下的“跟谁有关就应该让谁知道”停留在聊天框里，她一顿，嘟囔着“反应还挺快”然后清空了聊天框。

【ek】：嗯。

跟她聊天时一向打字速度飞快的对面不再回复了，就连显示【正在输入中】都没有,伊妮德耐心地等待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对面已经不打算继续聊下去了。

【ek】：生气了？

【s】：没有。

【s】：这是你自己决定的。

【s】：你问过他的意见了吗？

这一个“他”指的就不是超人了。

伊妮德的牙齿本来只是轻慢地磨咬着硬质糖果，但在看到这句话之后下意识一个用力，“咔嘣”一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嘴里的糖果已经裂成一堆小碎块了。

啊……

她没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人,这次他没有继续低头看书,而是出乎她意料地抬起了头，与她对视。

如今只有一个“康纳”作为名字的少年表情平静：“怎么了？”

伊妮德：“……嗯，也没什么，就是,有人跟我说,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什么意见？”

“你想被你的基因提供者知道你的存在吗？”

他的基因提供者有两个人,而他本身的存在就是被其中之一的莱克斯·卢瑟本人【制作】出来的实验产物，那么就只剩下另一个应该还不知道他的存在的男人——

康纳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在他察觉到她的视线之后就没再看进去的书，沉默了好一会才问道：“这个时候，我要说实话吗？”

伊妮德很感兴趣地问：“如果说你可以说谎话，你打算说什么？”

就算脑海里只有被灌输的、平面一般的知识，但康纳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种让他有些不太适应的感觉——让以后的他来说，就是“被看热闹”的不爽感——，但是此时的他对面前这个将自己带离实验室的少女有着非常特殊的感情。

所以他回答了：“如果是谎话，应该是‘我不想’或者‘想’。”

伊妮德：“嗯？那如果是真话呢？”

“……我不知道。”他补充道，“如果是真话，就是‘我不知道’。”

伊妮德笑了出来：“真是出人意料的回答。”她笑眯眯地盯了一会康纳，然后才慢悠悠地摆出一个突然想到了什么的样子，“啊，对了，忘记告诉你了——”

“虽然是这么问，但其实我已经告诉他了。”

康纳：……

第一次真正地见识到什么叫人心险恶的康纳沉默了，他有些纠结地皱起眉，面无表情地凝视起了伊妮德。

“也不用摆出这副样子啦。”伊妮德笑得相当开怀，但因为是在图书馆里，还是相当克制地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她随意地瞥了一眼周围，已经有好几个人因为他们两个尽管低声但在安静的环境中还是属于噪音的对话频频看向了他们。

伊妮德觉得，如果不是看在他们两个人都长得相当好看的份上，早就有人过来让他们安静了。

这么想着，她笑着伸出手替康纳合上了那本他不再继续看的书：“好啦，不要生气，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伊妮德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这句话的语气非常像是应对家中发脾气的她们三个的时候，自己那熟练的父亲的包容语气。

——不管是不是自己惹的，总之先安抚好对方，矛盾什么的，心情变好了就差不多没有了。

向来对她们秉持这个态度的克拉克表示，绝对不是因为他懒得去细究这三位不同年龄段的女性在想什么。

看了一眼她的笑脸，与人相处的经验为零的康纳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好僵硬地换了个话题：“我还没有放书签。”

伊妮德叹了口气：“真的吗？唉，我可不是很想要一个连自己看书看到第几页都记不清的弟弟啊。”

康纳几乎是立刻说：“176页第5行。”

完全没想到他反应那么迅速的伊妮德愣了一下，抬起眼跟他无声地对视着，看着他有些局促、手更是紧张地握成拳的样子，慢慢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好的，我亲爱的弟弟康纳，那你现在愿意跟我去吃饭了吗？”她语气温和，笑意盈盈。

康纳抿了一下嘴，努力地掩去了嘴角生涩的笑容，低头不看她的眼睛：“……随便你。”

伊妮德的笑容愈发加深，抬起手在他的黑发上用力揉了一下。

他们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对视，只是在无声的相处之中，反而有一种超脱相识时间限制的和谐感流动着。

……看上去，就像是一对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姐弟一样。

他心情复杂地想。

“……克拉克？肯特！”

专注地将听力和视线都放到了图书馆里的克拉克猛地眨了下眼睛，这才发现熟识的同事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不断地摆动手了。

他这才猛地站起来：“在！”

但因为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好，克拉克坐着的椅子被他弄得骤然往后倒，发出了响亮的声音，引起周围同事们的注意，皆是惊讶地看了过来。

“哇哦！”吉米·奥尔森同样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向周围的人表示没事，然后才看向了克拉克。

看着把椅子扶起来的克拉克，吉米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你这是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克拉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图书馆的方向，又用余光瞥了一眼向自己走来的露易丝，他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摇了摇头：“没什么。吉米，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吉米耸了耸肩：“虽然我本来是想说要问问你之前哥谭的报道问题的，但是……看来我现在应该是多余的。”

他对着星球日报有名的女记者、也是自己的老朋友笑了笑，得到露易丝敷衍的一个假笑容之后摇摇头，干脆地转身，把空间留给了这对成婚多年的爱人。

露易丝没分任何一个眼神给老朋友，只是略微皱眉，看向了克拉克：“你怎么了？”

他刚刚的样子与其说是走神，对他再熟悉不过的露易丝非常明白，那不如说是他将注意力放在了遥远的某个地方，所以才会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克拉克没有说话，只是又抬起手扶了一下黑框眼镜，略微迟疑之后说：“……我今天晚上有点事情，就不回家吃饭了。”

露易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是平常来说，不管有什么事，他都会直接说明，反正一般不是星球日报的工作就是超人那边的事情，很少会像现在一样语焉不详。

但她依然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路上小心。”

看着妻子敏锐的目光，知道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异样，但她不打算主动揭露，而是等待他自己主动跟她说——

想到自己正在隐瞒的这件事，克拉克忽然感觉自己有些诡异的心虚感。

……这就是被迫“出/轨”的感觉吗？

自己的基因被无数人觊觎、甚至真的被自己的死对头拿来干出了实绩的人间之神陷入了痛苦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