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晗轻轻视着前方，眨了几次眼，问道：“所以，你喜欢这宫里吗？”
没想到蒋晗竟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窦以彤心里可想而知有多为难。喜欢这宫里，这怎么可能，自从进宫以来，窦以彤只觉得自己仿佛一只被囚禁在笼里的金丝雀，曾经所有的棱角都被一点点摘取。就连枕边的人，心里装着的也不是自己，还要与他人共享。
见窦以彤沉默了，蒋晗又开口说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怪罪你的，你只管说就好了。”
也罢，都到了这个时候，又有什么不敢说的呢，窦以彤呼了口气，大胆开口道：“皇上，外面的人看这皇宫，只看到金碧辉煌，风光无限，旁人都羡慕不已，千万百计想要到这宫里来。但或许，只有真正身处其中的人才会明白其中滋味，明白，什么叫难与人诉说。”
说到这里，窦以彤轻轻添了一下自己的唇：“皇上，如果可以，臣妾希望自己只生于寻常百姓家，一辈子只过平平凡凡的日子，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有疼爱自己的人。只是，对于臣妾而言，那才是一种奢侈。”
原本是想要听真话的，可当真听到窦以彤的这番话时，蒋晗的心里却又有些怅惘，这个自己要终其一生的地方，在别人眼里犹如洪水猛兽一般，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也是这般难受，这又何尝不是对其自尊的伤害呢？可偏偏，一切却又是事实。
“你说得对，这就是宫里。”光是听说话的声音，便能感受到蒋晗心中的无奈。
“嘭”的一声，窦以彤忽然便跪在了地上，蒋晗也着实被吓到了，连忙问:“你这是做何？”
窦以彤表情很严肃，认真地道:“皇上，既然你也认同臣妾所说的话，那臣妾斗胆请求您一件事。”
蒋晗不觉皱了下眉，沉了口气道:“你且说来听听。”
“谢皇上。”窦以彤又叩了个头，这才开口道，“皇上，平妹妹并不属于这宫中，臣妾知道皇上对平妹妹的情意，也知道皇上只是想留平妹妹一段时日。可是，又何苦如此纠缠，平妹妹只是以宫女的身份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这么一段时日就遇到了这种事情……”
窦以彤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情绪紧张，刚才的措辞似乎不太妥当，又重新道:“皇上，臣妾认识平妹妹也有一段时日了，知道平妹妹的性子，是断然不喜欢宫里生活的。望皇上仁德，早日放平妹妹出宫。”
“你觉得，我这是在害她，是吗？”蒋晗沉默了一会儿，低沉着嗓子说道。
窦以彤身上已经开始冒汗了，但还是开口答道:“皇上，不是你害了平妹妹。只是，有的时候，人的心魔恐会害了自己，就如柯姐姐一样，臣妾不仅担心平妹妹，也担心皇上……”
“罢了，罢了。”蒋晗忽然打断了窦以彤，“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放心吧，等她养好身子，我自会放她回去。”说着，蒋晗扫了扫衣袖，又说了句，“我也该回去了，你也回去歇着吧。”说完，只留给窦以彤一个略带些寂寞的背影。
看着蒋晗的背影，窦以彤并不是没有感觉的，这样一个帝王，也会有自己的无奈，这天底下，又有谁是真的称心如意的呢？不过也算得了蒋晗的应允，窦以彤心里多少也有些欣慰。
蒋晗并没有食言，在平安康复后的第二日，便安排平安去见了见德妃，遂送平安出宫。或许是真的想要试着放下，所有的一切，蒋晗都只是口头安排，连一面都没有见过平安。
“平妹妹，你出去后记得照顾好自己。”送别的时候，窦以彤很煽情地说着。
平安也抱着窦以彤，认真地道:“窦姐姐，宫里比外面复杂得多，你一个人才更应该当心，我在外面过得很好，你放心便是。此次进宫也没见过小林子，还请姐姐替我多多照顾。”
平安这样说着，窦以彤的眼眶都湿了个遍，整理了半晌才开口道：“妹妹，你的事就放心好了。不管能不能再相见，你我认识都是一种缘分，只要各自安好，即使不见，又有什么要紧的？”
平安现在心里也感动得紧，一边摸了摸眼泪，一边鞠了一躬，算是最后道别。
平安一个人从宫门口走出，走了许久都不见秦烨的身影，平安总觉得秦烨应该还在生气，否则以秦烨的本事，不至于不知道这件事情，叹着气，心里忽而觉得有些凄凉。原来自己一个人，除了秦烨，竟然都不知道该去找谁才好，周经年、秋荷、萧情生、青儿，所有所有的人似乎都有属于自己的家了，好似只有平安自己，还在一个人漂泊。
不，原本不是一个人的，因为她还有秦烨，可现在，却又变成了一个人。去找秦烨吧，平安在心里默默跟自己说着，无论如何，当初的事情都是自己不对，现在去找他，或许秦烨会马上原谅自己的。
这样想着，平安当真准备着前往夜国。平安雇了一辆马车，而且特意吩咐那车夫定要快马加鞭，平安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秦烨了。一路奔驰，平安甚至连一顿好好的饭都没有吃过。再加上第一次孤身一人，心里也是有些害怕的，好不容易才在忐忑中赶到了夜国境内，节约了可能半天的时间。
不过这也只是夜国边界罢了，要进入都城还要换乘别的车辆，几日的旅途平安其实已经有些累了，可终是顾不得那么多，只随意买了些东西便又继续赶车。
直到夜深的时候平安才赶到了夜国都城，可是天色太晚，平安自然不想去打扰秦烨，便随意找了间客栈住下。实在是太累了，原本打算第二天天刚亮便起来的，可等平安醒过来的时候，阳光都已经透过窗户透了进来。
“该死，这么晚才醒。”平安不紧低语了声音，也不敢再多耽误，穿衣服洗漱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不过纵是如此，毕竟是去见自己喜欢的人，平安还是在镜子面前照了许久，确定自己收拾得很妥当了，才笑着离开。
秦烨府里的人都是认识平安的，虽然最开始见面时有些误会，不过后来的相处，平安总是客客气气，一点架子都没有，大家对平安的印象也很是不错。现在看见平安回来，就是那些仆人都高兴得很，笑着将平安迎了进去。
平安进去时正好碰见清月要出门，清月看见平安，喜出望外，笑着道：“平安，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在周国过得还好吗？”
看清月这样子，平安觉得秦烨应该没有将真实情况告诉她，便笑答：“嗯，过得挺好的，现在回来看到你们就更好了。”
“对了，你似乎要出门，有什么事吗？”平安顺便问了一声。
“嗯……”清月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有些异样，然后想敷衍过去一般，只说，“公子派我出去探查点事。你别管我，你不在这几日，公子脸色都不怎么好，估计是担心你，你现在快进去看看他。”说着，清月还想把平安往里推。
可听到清月说秦烨脸色不好，平安反而有些心虚，总觉得秦烨不是担心的缘故，而是气还没有消，又生怕等会儿进去，两人一言不合又吵起来。
清月也感觉到平安有些不情愿般，不禁凝起了眉：“你怎么了？为何不愿进去。”
“没有，没有。”平安赶紧否定道，“我只是……有些紧张。”
听到这话，清月噗嗤笑了起来，“紧张什么，公子可不会吃了你。”“你别取笑我了，我现在便进去。”平安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是真的不安。
“行行行，那你去吧，我也该出去了。”清月朝着平安挥了挥手。
平安在下人那里打听了一下，知道秦烨在书房里，转身又朝书房走去。特意整顿了下呼吸，平安这才敲响了房门。
“进来。”秦烨低沉着声音开口，明显能感觉到心情不是很快。
平安也不敢说话，只轻轻推开了房门，秦烨怕是以为普通的下人，头还低着，在案桌上工作着，只是透过侧颜也能隐隐看出来表情是很严肃的。
“咳咳”平安轻咳了两声，秦烨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把头抬了起来。看见眼前的人是平安，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讶，还有着莫名的复杂，但片刻又沉寂了下来。
“平姑娘这个时候不在周国皇宫里带着，怎么会到这里来。”秦烨轻轻地开口说着，语气是平淡的，可听在平安的耳中却觉得格外伤人。怎么会那么不争气呢，平安想着，眼睛竟然又有流泪的冲动，赶紧用手掐着自己，将还未流出来的眼泪一点一点地憋了回去。
“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吗？”平安沉了口气问道。
秦烨不禁笑了笑：“不这样说话该怎么说话，当初我让你跟我回来，你不是不愿意吗？现在又何必回来？”平安万万没想到，秦烨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使脾气。
平安也并不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本来心里就有些委屈，千里迢迢赶了回来，竟然受到这种待遇，再难继续好脾气了，声音也变得有些冷淡：“秦烨，我原本回来是想跟你道歉的，你非要这么和我说话吗？如果你是想吵架，那我可以现在就立刻。”
“原来道歉是这么道歉的，我还是第一次见。”秦烨挑了下眉说道。平安的心瞬间就被那个眼神伤着了，也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吗？怎么觉得秦烨一下子变得那么陌生了。
平安是可以理解秦烨生气的，可也觉得没必要生那么大的气，曾经的秦烨，怎么会这么样，一点包容都不给。
难道真的是得到的太容易了才不会想珍惜吗？平安只觉得现在整个人都是蒙的，不相信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怎么会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呢？两个人共同经历了那么多，只是因为自己的一个小错就可以全然改变了吗？
“秦烨，你真的，不能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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