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今来古往，物是人非

那齐萧生转瞬即至，在这崖壁之上，脚尖轻点，犹如飞鹤翱翔，来到这山顶，张天阳上次见到齐萧生时候，头上尚是青丝披肩，此刻却是满头白发，

显然陈剑飞之死对齐萧生心神巨创，要知齐萧生功力精纯，一口真气遍走周身经脉穴位，无所滞碍，奔流不息，纵然年纪老衰，也精气充盈，神华完足，断然不会

生长白发，现在竟然一夜白头，可想而知他该如何悲伤，方至于此！齐萧生登至崖顶后，长然而立，望着张天阳，神光湛然，不悲不喜，缓缓说道“剑飞虽该死，

然已心生悔悟，弃恶从善，为何不留他一命，”，张天阳回答道“剑飞之死，老先生肝肠寸断，然而那些被陈剑飞所杀之人，亦有何罪，受此罹难，他们的家人，

亦有何辜，受此伤悲，”，

齐萧生说道“你所行者，天地大义如此，我本不该杀你，然而我这一生，惟此一徒，抚育成人，时常挂念于心，于我而言，焉能不杀你，我尚未到达

心无挂碍，远离颠倒梦想，万事来去无痕，无束无缚之境，我受此无尽哀伤，必定杀你为剑飞报仇，”，

张天阳心知此事再无回旋余地，今日大战，在所难免，又知齐萧生前辈高人，虽要报仇，却断然不会率先出手，当下调动此处天地山川江河之气势，心中

浩然澎湃之正念，一剑当空劈下，当真凝聚天地之义，携带河岳之势，刚正浩然，如同眼前黄河自天奔腾而来，沛然不可挡，这一剑将张天阳所感所悟之精义，尽展其中，

发挥的淋漓尽致，如果不是在这黄河天地风水汇聚之处，张天阳又提前登临见此山川，感此天地之情，是万难劈出这样一剑，张天阳心想如此一剑，纵然伤不得齐萧生，

也能逼得他避其锋芒，谁知齐萧生一掌抓来，直接抓在这剑刃之上，挥臂一卷，这柄沈浩然所赐跟随自己两年的宝剑，竟似软泥一般缠绕在齐萧生手臂上，张天阳心中

大骇，当下一个向后纵跃，飘身连退数丈，双掌紧守身前门户，实在没有想到这个老人一双肉掌竟然强横到如此地步，委实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心知自己武功和他差距

太大，天差地别，今日是有死无生，绝无幸免，惟有拼死一战，

那齐萧生手臂轻抖，长剑断成无数碎片，但是却自侍身份，并未上前追击，张天阳当下运起心意浩然掌的心法，凝天地浩然正气于心，化万物浩然之情于掌，

一掌凌空拍出，森罗万象，笼罩天地，使敌人无所遁处，其上蕴含的天地正气，更是浩然无敌，此掌拍出，浩然之气充于天地，杀身成仁之意，有去不回，此掌之中，更有

张天阳观看白法信那逆转乾坤山河之功，心有所悟，修炼此掌法时，运用其中，此刻更是汇拢天地精气于此掌，当此生死关头，发挥出毕生精义，至矣！尽矣！张天阳心想，

这一掌，纵不能伤到齐萧生，也必然能相抗一掌，谁知齐萧生化掌为拳，一拳迎来，正中张天阳掌心，张天阳瞬间被此拳崩飞，连在空中翻滚卸力，都无劲力，直接狠狠撞在

身后的一处崖壁上，然后摔倒爬在地上，口中狂喷鲜血，胳膊剧痛，已经被齐萧生一拳之力震断成几节，再也动弹不得，那齐萧生心中大为诧异，心道自己这一拳之力，

何等刚猛，多少江湖成名高手，都被一拳击杀，张天阳虽然身受重伤，但是竟然尚有命在，也真是大为稀有，说道“没想到短短时日不见，你的功力竟然精进不少，怪不得

能杀了我那剑飞孩儿，”齐萧生叹道“以你武功，假以时日，必然会成为名震江湖之人，杀了你，甚是可惜，可是杀徒之仇，又岂能不报，”，当下一声叹息，一掌拍来，

就要将张天阳毙于掌下，

眼看张天阳就要命丧此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张天阳脚尖轻点大地，用起沈浩然所教的蛇行之术，向两人的侧面激射出去，那齐萧生一掌拍空，当下心中也是大吃一惊，

眼看侧方正是悬崖，张天阳就这样直飞出悬崖，悬崖下就是滚滚黄河之水，齐萧生站在悬崖边向下望去，只见张天阳直坠下去，纵然悬崖下是滚滚河水，如此摔下去，

只怕也是粉身碎骨，张天阳在这无可奈何之际，也效仿白法信伸出左臂拍向岩壁，

缓阻下坠之势，然而此刻武功和那白法信以及李清湖的武功相差何止万里之遥，从这山崖下摔下的坠落之势是何等威猛，手掌刚拍向岩壁，这左臂也被这下坠之势震得胳膊断裂，

然而就这么一缓，使张天阳下坠之势略顿，也亏得这悬崖不是甚高，跌落在黄河水面，总算没有要了张天阳性命，那齐萧生看到张天阳跌到黄河之中，水面溅起一阵浪涛后，

复归于平静，却是再也没有见到张天阳的影子，原来张天阳一入黄河之水，知道自己只要略微一露头，就能被齐萧生赶上，依然无法幸免，当下用起师父所传胎息之法，

身形使起鱼游龙行之术，张天阳知道那齐萧生看不到自己，肯定会顺流而下去寻找，自己却逆流而上，那沈浩然武功博大精深，张天阳在这水底用那鱼游龙行之术，真是如鱼得水，

一直向上游去，待到张天阳终于支撑不住，浮出水面，此时已经离刚才大战之地相距甚远，张天阳爬上岸边的树林，盘膝静坐，调息运功，气息流转，方才发现自己受伤远比

想象中严重，五脏六腑都被齐萧生那一拳之威震伤，刚才自己于生死关头，勉力奔逃，尚能支撑，此刻端坐林中，却是周身气脉阻滞，当下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再也动弹

不得，张天阳只能用起沈浩然所传的安神聚气之法，于江河百千万亿的散乱涓涓细流中逐渐将之导引汇流江河大河，待到明月照大江之时，张天阳方才勉强调匀气息，知道

自己虽然受伤严重，但已经无性命之忧，当下接着运功，想要打通周身气脉，滋养脏腑，

正在张天阳心神如同明月寂照，呼吸渐如日月自然吞吐，周身经脉渐渐疏通之际，忽然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箫声，这箫声初如风拂嫩叶之音，若不是

张天阳正运功湛然，万物朗照，周天在侧，是根本听不见这箫声，这箫声犹如大风起于清萍之末，渐渐的越来越大，张天阳心中暗暗叫苦，原来这箫声已侵入张天阳的元神之中，

元神被这箫声牵引，刚刚归拢的真气被这箫声一激，又要被箫声引散，张天阳连忙运功相抗，谁知这箫声却渐渐如风激空谷，呼啸激荡，莫说张天阳是重伤之余，纵然是神气

充盈之时，这箫声极细极大，至柔至刚，自己也不能与之相敌，张天阳暗自叹息一声，这归拢的真气被这箫声再次震散，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瘫倒在地，只剩喘息之声，

张天阳手脚僵硬，再也动弹不得，正在这时，齐萧生已经萧然而至，原来这齐萧生却如张天阳所料，沿着黄河一路追寻，心想张天阳重伤之余，坚持不长，但是来往

之间，却总不见踪迹，眼看明月照洒，天地一色，心想谅那张天阳重伤下也跑不了多远，当下奏起清风来兮的箫声，这清风来兮，是他铁剑门至高武学，镇派至宝，只有

功力精深之至，方能刚柔相生，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化箫音为无上剑法，凌空伤敌，当年齐萧生的师祖清尘道人以这清风来兮功笑傲江湖，罕逢敌手，创下铁剑门

的赫赫威名，那齐萧生虽然武功还未攀登至峰，用此功敌对当世大高手，或许略显不足，但是此刻吹奏起来，又岂是张天阳可以相敌！，

那齐萧生来到张天阳跟前，知道刚才张天阳被自己的清风来兮的箫音，再次击溃真元，已经命不久矣，此人正义良善，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子，如不是剑飞之死，痛彻心扉，

自己倒想放他一马，齐萧生敬他是个好男儿，当下也不愿意折磨凌辱他，问道“看在你真善纯良的份上，你还有什么遗言，我一定替你带到，”，张天阳此刻已经眼神涣散，

微微一笑，说道““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临大节而不可夺也！仁义一生，为义善而死，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惟所言者，琼羽，不能复见矣！

父母尚在，不能奉孝矣，师父所望，不能尽之矣！”，临此之时，张天阳忽然想到江疏影的临终遗言，不禁心有所感，当下淡然而笑，对齐萧生说道“此心光明，夫复何言!”

齐萧生听罢，又是一声叹息，当下一掌拍下，就要将张天阳毙于掌下，忽然间，张天阳手掌一翻，向上对着齐萧生一掌迎来，两掌相撞，齐萧生忽觉一股天地之力，温和中正，

却又沛不可挡，至柔之中至刚强，丝毫没有断臂的样子，竟然将齐萧生瞬间击飞出去，齐萧生竟然连丝毫抵御卸功之力都没有，身子被击飞，坐于身后大树枝杈上，

身子刚到，力道刚好消完，竟然树枝连晃都没晃一下，竟似一羽轻落其上，这份掌力，对力道掌握到极其精微之处，方能如此，

齐萧生心中也是大为震撼，自己纵横江湖数十载，当世已经少有敌手，纵然有所敌手，也最多在伯仲之间，断然不可能将自己一掌击飞，又能将力道掌握的如此精妙，

当下从树上飘然而下，朗声说道“何方高人在此，敢烦现身一见，”，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剑眉如云，一袭白衣，腰跨长剑，信步踏月而来，

正是：

飞梁压水，虹影澄清晓。橘里渔村半烟草。

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

雨巾风帽。四海谁知我。一剑横空几番过。

按玉龙、嘶未断，月冷波寒，归去也、林屋洞天无锁。

认云屏烟障是吾庐，任满地苍苔，年年不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