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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死地

第一章

大唐光启三年四月,被围困之下逐渐凋敝的扬州广陵城内;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的闹剧,终于在这个蝉鸣悉悉的炎热午后,迎来了最后的落幕之期。

而作为城内最高建筑而足有八丈高、充斥着恢弘宝气的延和阁上;曾经名震天下的大唐肱骨、国之柱臣,满头霜雪而显得鹤发松姿、老当益壮的淮南节度使、渤海郡王、太尉高骈,也只能在左右挟持之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子侄亲族,被反绑着手脚逐一拖曳到已经挖好的一个个土坑里;

然后,在他们各自的告饶、怒骂、斥责和涕泪横流的哀求声中,被一铲接一铲的覆土给活生生的填埋起来,然后还有全身披挂的军士轮番上前用力的踩踏和跳跃,以为不断的夯实、压紧;直到那些充斥着虫豸和草根花叶的新土下不再有挣扎蠕动的痕迹;

这时就有一些未曾完全死透的动静再度挣动起伏在新土堆上;然后,就被站在上头的军士直戳以刀枪,而迅速如泉涌一般的喷溅出暗红而污浊的血水来;而每当这时候,他们就会发出一阵阵中彩一般的,得志便猖狂的欢呼雀跃声来直冲云霄;

毕竟,作为城内最强大的武力——左右莫邪都中,最得当权吕真人信任和优遇的一员,他们大多数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子弟;甚至在此之前只不过是城中的游手闲子、街坊恶少,或又曾在淮南道院门下寄食苟活的道童、道仆之流,又何尝威逼欺辱过如此显赫、尊贵的人家啊!

那可是天下顶级世族名门的渤海高氏,自宪宗朝名将南平郡王高崇文开始就世代为禁中将门的京兆房。当代家主高骈更是文武双全而人称“落雕侍御”的一代诗坛大家;做过拱卫帝京的右神策军都虞候,也历任天平、西川、荆南、镇海、安南六镇节帅,丰功伟绩当世无双的非凡人物;

早年既收复过被南诏陷没的安南都护府都护府;也在西川任上平定成都突将之乱,更是屡屡击败过南诏大军,而令其家家戴孝而遣使求和;就在数年前还屡次大破黄巢贼众于江淮之间,迫使其无法立足而只能远遁岭南;若不是朝廷极力约束不得进兵,也许日后就在没有两京沦陷,天子西幸之祸了。。。

因此,虽然近年在重新北上的黄逆贼众面前,难免有所避战自保之嫌;但依旧得以官拜同中书门下、太尉、司徒,号称天下藩镇首屈一指的位高权重、恩荣最重。而作为这位使相高王的亲族家人,亦是这些莫邪都平日里再怎么气焰嚣张,也只能退避仰望的存在啊!

然而,这就是实际掌握了城内权柄的显赫人物,也曾是高王座前最得宠信的一代方士,如今官拜御史大夫、诸军都巡察使,淮南右都押牙;党羽遍布全城上下的吕用之;给予这位想要暗中筹划联络内外,试图夺回权柄的昔日恩主和东家,好好现身说法的一幕。

“为什么!……”

最终,被迫目睹了这一切现行惨剧,而俨然泪无可流哭无可哭,整个人精气神都彻底萎靡下去的高骈,突然就甩开左右的搀扶而挤出了全身最后的气力,用一种发自肺腑的声音嘶喊出来:

“道人何以负我,苍生何辜,小辈何辜啊!!!”

“笑话,天大的笑话!”

长相清瘦却别有脱俗气韵,而一贯形色不动的吕用之,闻言却像是触动了什么心事和关键,顿时勃然大声冷笑呵斥道:

“老匹夫当初推崇道者,岂是安得什么好心思!若不是道者替你在天下人面前,担下了望贼退避自保的骂名;若不是道者替你剪除了本镇那些骄兵悍将收聚权柄,替张都率(高骈的头号爱将)报了莫名横死之仇;若不是道者承担下了所有的俗务和毁誉,替你聚敛罗括城中以为供养……你个残年无多的老匹夫,哪来的那么多清闲自在?”

现如今却反倒要勾结外人加害于道者了;老匹夫将道者视若何物?既然如此,又安敢奢谈什么昔日恩义?如今这一切的局面根源,难道不就是高公一心一意造就的么!高公既要一心求道解脱,便由道者替你断了这些俗世牵挂、亲缘负累,岂不美哉!!!”

虽然口中如此说道,吕用之终是心悸不已。若不是自己早就在这府衙上下、城池内外,不遗余力的广布眼线和耳目,还在举兵城外的毕师铎麾下使人暗通声气;兴许就被这个外表昏聩,内心却不甘寂寞的老匹夫给算计了;他又有些意兴阑珊的摆摆手:

“既然太尉已经困乏了,且送入内继续辟谷清修吧,非得我令不得兹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守候在延和阁上的那些道仆、童子如蒙大赦似的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夹架起垂老奕奕的高骈;就此消失在延和阁最顶层的帷幕和门扇之中,就像是重复过无数次一般的,轻车熟路将各层上下的梯架给逐次收了起来,形成一个个天然隔断,只容上下吊取的饮食等物。

在此期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在意那位努力挣扎的高太尉嘶喊什么;就像是摆弄一个活生生神龛上的摆设一般。毕竟他们曾经的同伴,但凡是有过同情这位太尉并试图暗通内外传递消息嫌疑的那些人,如今都以各种跌坠迸裂的惨烈姿态,横七竖八的散布在延和阁左近的花砖和石条地面上。

当然了,有资格被当着这位高渤海面处刑的都是家族之中的成年男子;至于那些老弱妇孺、妻女眷属,自然就成为了内外间看守的那些莫邪都将士最好酬赏和发泄的投名状所在。然而,就在这一幕幕活生生人伦惨剧的庭院一墙之隔,暂时被人所忽略的外院墙角大树背后,一个满头是血的人慢慢苏醒过来;

然而,此时此刻耳中尽是压倒了蝉鸣的男女老少混杂的惨叫和哭求声,还有夹杂着皮革汗味的新翻泥土气息,混杂着浓重的新鲜血腥味道;不断的冲击着这人的感官;最终又变成了一个切切实实的问题:我是谁?

下一刻就像是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一般,无数电光火石一般的场景碎片,争相涌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我是……人称四十三郎的高氏族子,曾经做过楚州长史、也当过巡漕兵马副使,追随淮南名将张璘,击败并招降过贼首黄巢部下常宏、王重霸,却在信州大战后全军覆没只身逃归,而被闲投散置的高元明。

同时我还是流连于扬州二十四桥的风月无边中,无论是长庆里还是澍泽坊最受欢迎的恩客;也是那些随着高使相的日益昏聩而不甘大权旁落,日益受到排挤的旧部和被隔绝在外的众多亲族们,暗中联络地方上日益离心的实力派军头的牵线人;只可惜最先赶来却是那个黄逆降将出身的虎狼之徒毕师铎。

因为来自城内吕用之的刻意威胁和激怒,导致“我”交涉不果反而差点被杀;好容易遇上一个故旧被高抬贵手放过一马,才逃回城来还没来得及重新联络上城内的亲族,就被来自节衙的一个口信骗进了淮南道院;待到发现事情不对已经晚矣,跟随的左右扈从尽数被杀,自己也没逃出多远就被铁鞭砸中头颅,“死”在了这处偏僻墙角里……

不对!我就是高明,一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资深军武爱好者;报名参加了非洲地区的人道主义援助和战后重建项目,只为了籍着安保培训的身份有机会撸到真铁的行动派?

下一刻,高明终于睁开了格外黏糊沉重的眼皮;随着从失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的视野,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两条被高高举起,布满青紫痕迹和风干污渍的惨白小腿;以及埋身其间不断活动的汗津津光脊背,对方那是如此忘乎所以甚至于忽略了周边的一切动静。

而在高明的身侧,赫然还横错着几具明显已经僵直而满是伤创的尸体。虽然不免让人吃了一惊,但是已经见识过战乱地区种种惨状的他,终究还是强迫自己迅速的冷静了下来,籍着恢复知觉的机会努力观察起周边的环境来。

虽然这处很大的庭院当中,不断有往来的人影和奔走的脚步声经过,但是其中绝大多数的注意力和心思,都已经被正在延和阁下发生的事情所吸引了;偶然之间也有人瞥见到这个被葱密绿荫的大树给遮挡住大半的角落,却也之是习以为常稍作指点和取笑就略过了。

因此,当头晕目眩的高明慢慢撑起身来,用一块砖石敲在了喘息不绝的对方后脑上,迸溅出些许红白的那一刻,浑然未觉的那人才突然侧头,却又闷声不响的倒在那具已经没剩下多少气息的惨白身体上;

几个呼吸之间,高明毫不犹豫的解下沾满血污的外衫,穿戴起那人解脱在旁的衣胯再套上只及半身的片甲;虽然不合身还带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汗味,但却是他眼下唯一的生机所在。然后用脱下来的外衫遮盖在那具尸体上,他就此掉头绕树向着外间走去。

依照这具前身所残留的记忆,高明一路走走停停的穿过围绕着延和阁建造起来的若大园苑,那些曲折回转的廊道、厅堂和假山、花木的间隙;绕过了那些士卒扎堆的场所和门户之间,又籍着茂盛的草木芳菲遮掩着自己的行迹,不断躲避着那些尤有警惕或是散漫的巡哨,最终来到了一处高耸的外墙边上;

这时候,他的身后依旧没有任何的响动和警戒的迹象。期间就算是偶然间有人瞥见高明的身形,在远远叫了声没得回应,却也没有什么靠近和过来追问的意思。或者说这片庭院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似乎被掩盖在了,延和阁下那片热闹激荡的嘈杂喧嚣之中;然而,高明的逃亡之路也在这里被迫终止了。

因为,面对这么一片光秃秃的丈高夯土墙面和黑脊瓦面,因为之前大量失血导致的虚弱和疲乏,且没有任何器械和道具可用的高明,却无法徒手攀登和翻越过去了。因此,在陆续绕过了多个都有人严密看守的门户后;他按照这具前身的记忆沿着墙边,来到了一棵郁郁葱葱如华盖的合抱大树之下。

这是一株正当盛放之期的琼花大树,因此满树枝叶之间都是雪白如从的苞颚,在夏日炎炎的热风之中散发出浓烈而馥郁的香气来。而这琼花正是陈后主大名鼎鼎亡国曲篇《玉树后庭花》的典故由来。也是属于数百年前隋炀帝南巡江都之时,得以保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古木之一;因此横长蔓生的枝叶甚至都伸透到了高墙之外。

现如今,这棵数百年树龄的琼花大树所蔓生到道墙外的枝干,竟然就成为了高明眼下能够选择到的唯一生路了。因此,他毫不犹豫的脱掉了身上作为装扮的那副片甲,又松开了可能会缠挂住枝条的腰带,开始握住一丛足够粗壮的花枝尝试向上攀去。

然后就在下一刻,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他后背骤然响起:

“好个偷跑的。。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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