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问药求宝

李寻欢请韦小宝帮忙套了辆车，自己亲自驾车带着林黛玉赶到了山里的尼姑庵。

而韦小宝则到各处取来所有能取到的材料，随后骑马急追，也紧随李寻欢和林黛玉一起赶到了尼姑庵外。

尼姑庵依山而建，褐色围墙，灰色瓦片，朴素低调，又不乏庄严。

李寻欢抬头看了看庵堂的匾额。

韦小宝说这处庵堂古怪，这处庵堂确实古怪得很。挂匾的地方虽然有匾，却只空有一个框架，既无匾额，也无任何题字。

“别人都称这里为无字庵吗？”李寻欢问韦小宝道。

“没错儿。”韦小宝气喘吁吁地翻身下马，用扇子戳了戳脖子，对李寻欢道：“什么无字庵，无匾庵，空匾庵，都有叫的。”

李寻欢凝视那空空的悬匾之地，却道：“我看这里应该叫做无相庵，或无相寺才对。”

“无象庵？什么象？”韦小宝奇怪地看了看四周，仿佛周围哪里正藏着什么大象一般。

李寻欢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不是你想的象，是色相的相。字是相，相也是字，无相则无字，无字既无相。菩提无树，明镜非台，亦是同理。此庵有匾无字，当称无相庵或无相寺才是。”

李寻欢双手合十，对着庵堂正门，口称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韦小宝简直震惊了，李寻欢这位大侠看着风雅，没想到真是文武全才，竟然连佛经都懂。想他替小玄子出家那么久，却连师兄师侄常念叨的“色相”这个词都忘了，真是惭愧惭愧。

韦小宝也赶紧双手合十，朝着庵堂门口念叨了几句“阿弥陀佛”。

下一刻，更让韦小宝震惊的事发生了，庵堂正门竟然开了。

一位四十余岁，穿着发暗的姜黄色僧衣，身戴一串佛珠，手中也拿着一串长长佛珠的中年尼姑从门口走了出来。

中年比丘尼面对李寻欢和韦小宝二人，口称了一声佛号，随后打量了一下李寻欢和韦小宝，问道：“不知是哪位施主道出了本寺的名号。只可惜两位施主都是男子。”

说着，她摇了摇头，便要返回无相寺中。

李寻欢心念电转，马上上前一步，道：“德尼请留步。佛渡有缘之人，今有缘之人有难，但求德尼出手相救。”

中年比丘尼有些犹豫地停住脚步，转过了身来。

李寻欢轻轻向马车挥出一掌，掌风厚重，推出却是徐徐，刚刚好将马车的布帘掀到一旁的铆钉上挂住。在车中的黛玉，便显露了出来。

李寻欢双手合十，又对中年比丘尼道：“这便是贵寺的有缘之人。我方才所言，都是这位姑娘曾经对我说过的，她还曾叫我莫要张扬。如今这位姑娘命悬一线，我听闻贵寺佛法精深，且精于医道，故此违背了姑娘的意愿，冒昧来此相求。还请德尼救她一命，若德尼应允，则有大功德矣。”

中年比丘尼见李寻欢年纪轻轻，出掌功力却极精纯，力度又控制自如，乃是内力炉火纯青之兆，甚至要比掌门的功力更胜一筹，心中已是大为诧异。

又听李寻欢谈吐得宜，不卑不亢，颇有大家之风，心下料想他不是寻常之人。再听李寻欢道此前破解寺名之语，竟不是出自他的口中，而是出自一位更加年轻的妙龄女子之口，便更加震惊了。

中年比丘尼自受具足戒之后，便奉命在此等候能够解出寺名之人，至今已有二十五载了。

距离上一次，有一位云游至此的得道高尼解出寺名，也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没想到今日竟终于又等到了一位蕙质兰心的女施主，解出了寺名，而且还如此年轻。

看李寻欢这般风采人物，都对这位女子如此呵护，想来这位女子更是不同凡响。

也许，住持的心愿终于有希望能够完成了。

中年比丘尼考虑之后，对李寻欢和韦小宝道：“二位施主请在此稍作等待，待我通禀住持。”

李寻欢和韦小宝还了一礼，中年比丘尼随即返回寺中。

很快，中年比丘尼便回来了。她引领李寻欢、韦小宝以及黛玉所在的马车进入了寺庙旁边的一处空置客堂的院中，交代一位带发修行的年轻女居士将他们看顾好，便离开了。

女居士为他们奉上茶水。又过不多时，一位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看起来不喜不怒的老年比丘尼从穿堂走进了院落中。

她的脚步很稳，移动的速度并不慢，却给人以缓慢平静之感。

李寻欢一看便知，她这是在下盘功夫上下过苦功的，力求佛家和谐平和之感。

“阿弥陀佛。”老年比丘尼在李寻欢和韦小宝面前站定，口称了一声佛号。

她的声音温厚洪亮。一听便知内功修为十足。

李寻欢和韦小宝分别向她回了一礼。从她身上所着的袈裟可知，她便应该是无相寺的住持了。

无相寺的住持看了看马车，随后，直接走到马车旁，微微掀开布帘，搭了搭黛玉的脉象。

而后，将目光锁定到了李寻欢的身上，道：“这位女施主毒入膏肓，恐怕难以救治了。”

李寻欢道：“有办法救。只需借贵寺一种草药，便可救她。”

无相寺住持冷笑道：“原来是为了我寺之宝而来。”

“阿弥陀佛。”无相寺住持微微长舒了一口气，恢复了不喜不怒的神情，又道：“佛渡众生，先解妄语。施主妄语言称鄙寺之名为女施主所解，便是抱着让贫尼因为爱才惜才之心，而舍宝相救于她的目的吧。”

韦小宝听到住持说出这话，便感觉这事要完。

然而，却听李寻欢道：“是也，非也。”

住持未语，只是微笑了一下，对李寻欢道：“施主青年有为，若自恃武功高强，便来取吧。”

说着，便转身走向来时的穿堂。

李寻欢继续道：“住持昔日少年聪慧，精读佛法，苦心参悟多年，一生清净无求。心中唯一所愿，只是希望能找到真正的衣钵传人，于是才设下寺名之考。但以在下看来，此考答案尚未尽善。若要尽善，当劈开门匾。”

韦小宝吓了一跳！这位大哥你到底会不会说话？竟然要砸人家的匾！人家就是想给你八宝藤也不可能了吧！

他挤眉弄眼想让李寻欢改改词，赶紧转圜一下气氛。

然而住持听闻李寻欢的话却是身形一震，在原地伫立良久，才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李寻欢，将李寻欢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而后认命般双手合十，仿若了悟般长长叹息了一声，对李寻欢躬身施了一礼，道：“阿弥陀佛，慧根天然，果然不在年龄大小。施主点拨得对，竟是贫尼六根不净，执念太深了。只要心有佛法，又何必要等特定之人。”说着，也便不再如来时那般注重形式，刻意压着脚步了。她步履轻快地通过穿堂走向寺庙，一如当年得悟佛法时那般轻松自在。

不久后，又回到院中来，将半只手掌大小的木匣交到了李寻欢的手上。对李寻欢道：“这是本寺所藏半数八宝藤，为近二十年搜集而来，不知是否足够施主之用？”

李寻欢双手合十，恭敬地道：“足够了，多谢住持！”

韦小宝也赶紧跟着双手合十道谢。

已然得到最为关键的一种材料，制药已是刻不容缓。李寻欢在得到住持允许后，便就地为黛玉熬起药来。

一个半时辰后，终于熬得两碗材料残缺的解药。

一碗归韦小宝，一碗归黛玉。

李寻欢待药放温，便请在客堂内修行的那位年轻女居士，帮忙到车中扶起黛玉。

女居士欣然应允，将马车的布帘揭开，看到车中的黛玉，却是如遭雷击，一下楞在了当场。

下一瞬，她尖叫一声，几乎无法自控地扑向了马车，极轻地，像是呵护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黛玉已然烧得滚烫的手。

她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扑簌簌地，从她微圆的鹅蛋脸上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