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你好生有趣

“失礼了。”

说罢，夜彧把手中的笛子收了起来，一手揽过北眠的腰，腿一用力，带着北眠跳出了屋顶，北眠毫无防备地被带到高空，心跟人一样悬在半空，她死死抓着夜彧的衣物，不敢睁开眼睛，只敢大声喊叫。

许久过后，北眠所想象的身体狠狠落在地上全身传遍疼痛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虽然这屋顶是挺高的，但落下来不至于花这么长时间，北眠于是小心翼翼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什么惊恐的画面，而是一座座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和典型的魔族房顶。

她这是……飞起来了？

比坐在屋顶时还要猛烈的风拂面而来，打在北眠的脸上像沙子砸脸一样有些疼，身边有一双黑色的大翅膀在上下扇动着。

北眠趴在流动的风上，受背后的夜彧抱着腰飞在天上。

注意到了北眠在看他，他笑了笑，说：“不害怕了？”

“还有些。”

“不夜城的夜晚很好看的，你确定不多看两眼？”

原来这个地方叫不夜城，可眼下都是漆黑一片，又为何叫不夜城？

之前就听夜羽说过，魔族的晚上会有迷障在空中，迷障里有法术，迷幻人眼，若你体现出攻击性它也会转为有毒的迷障，为的是不让有心人趁着夜晚进入魔族领地偷袭魔族。

起初北眠以为的迷障是什么恐怖害人的东西，不曾想在迷雾下的不夜城竟是这么好看。

不夜城是魔族的都城，商业极为发达，有不少人会慕名来这里游玩，也有很多供人观看游览的建筑。

夜晚的天空弥漫着肉眼无法看见的迷障，但在空中的迷障之间穿梭，迷障下的景物好像离自己很近，穿破云层，触手可及的样子。

“失礼了。”

突然夜彧把北眠横抱起来，他也直立了起来，在空中旋转两周后稳稳落地。

“这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是陌生的地方，北眠问。

“不夜城的郊外，这个点已经没有商铺开门了，只能来郊外找东西吃了。”

确实。

只见夜彧抬起翅膀朝头上的树冠扇动翅膀，一阵大风随之吹向树冠，几颗果子接着掉了下来。

“你且先拿这些果子垫垫肚子。”

将果子递给北眠后，夜彧便往郊林深处走。

郊林有许多猛兽，昼伏夜出，喜欢偷袭行者捕食夜里休息的孱弱动物，夜彧刚走出北眠的视线，一只利爪尖牙的动物便从一棵树后扑了出来，幸好夜彧耳朵灵光，早就听见了它的动静躲开了它的攻击。

猛兽往后退了两步，又向夜彧飞扑而去，夜彧闪身避开了猛兽的攻击，用灵术火焰给猛兽的肚子来了一击。

肚子上没有很多保护，是猛兽最脆弱的地方，它疼痛落地，恶狠狠地看着夜彧不敢向前，只敢围着夜彧转，想从夜彧背后偷袭，只可惜夜彧也跟着它面对面转，没有给它机会从背后偷袭。

两方就这样僵持着，突然夜彧从腰间拔出匕首跃身向猛兽跑去，见状猛兽也扑向夜彧，夜彧侧身避开了猛兽的利爪，一手将手里的匕首刺向猛兽。

伤口剧烈疼痛，猛兽在站在夜彧的对面身体打颤不敢向前，嘴里还隐隐约约发出呜嘤的叫声。

略等了一会儿，见夜彧没有要冲上去攻击它的架势，猛兽转身想逃走，谁知夜彧竟然提着匕首追了上去，他一跃身落在猛兽的背上，猛兽见势感到害怕，拼命晃动身子想把骑在它背上的夜彧甩下去。

可惜夜彧不仅在它背上稳住了，还把手里的匕首狠狠扎进了猛兽的脖子里，顿时血液喷溅，猛兽又往前跑了几步后摔倒在地，夜彧也跟着往前翻滚了一段距离。

从地上慢条斯理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夜彧慢慢走向猛兽，他翻过猛兽，在猛兽身上挑了一个最合适的部位，一刀子割下去，只是一会儿，他便将一块肉背上了肩膀。

简单找了些地上的树枝又用灵力清理干净了猛兽的肉，他抱着树枝回到了带北眠落地的位置。

虽然在离开的时候没有让北眠在原地等着不要乱动，但夜彧回到来时北眠也没有到处走，她只是找了棵树靠着坐下发发呆。

北眠看到夜彧回来了，她闷闷不乐地站起身，抱怨道：“还知道回来啊。”

夜彧笑了笑，没有对北眠的话作应答，蹲下将几根树枝搭成一个架子，再把剩余的树枝放到架子下堆成一堆，他对架子下的树枝打了个响指，火焰立马在树枝上燃烧，他再把割下的肉放在架子上等它烤熟。

“你……去打猎了？”北眠看着眼前的肉有些惊讶，话都说不流利了。

“不算。”夜彧摆弄着肉柔声答道，“见你饿了，这个时候没有商铺开门，便想到来此处给你找些东西吃。”

带她来这里找东西也不用杀一只野兽拿它的肉啊，这也太费周章了吧，北眠不好意思看着夜彧弄着他猎来的食物。

“我吃些果子就够了。”

“果子不顶肚，怕是你到半夜会饿醒。”

这话确实又有那么些道理，北眠像吃了瘪似的收起想说的话安安静静坐在夜彧旁边看夜彧烤肉。

话少的北眠夜彧还真不习惯，他烤着烤着肉侧过头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北眠，北眠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烤肉，他没多想以为北眠只是饿了，又继续烤肉了。

一开始还好，少顷后他还是感到不舒服，他又侧过头盯着北眠看了好一会儿，北眠好似全神贯注盯着烤肉，又好像有事情困扰内心那般若有所思，夜彧用手肘捅了捅北眠的手，“你还好吗？”他问。

被夜彧推了一下，北眠回过神来，她愣了一下，想了想夜彧方才对她说什么，发现北眠没有听到自己说话，他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好着呢。”北眠朝夜彧微微一笑，真的没事一般。

“你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

“必须的。”

北眠怪腔怪调说的话让夜彧一愣，从小作为要继承帝王之位的魔界太子，夜彧受到的教育都是很严格的，无论是治国还是个人教养，他从小会接触到的除了父亲母亲和夜羽，就只有太傅了。

太傅为人严肃，不会给夜彧教必须学习以外的事情。

所谓伴君如伴虎，登基后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生怕他生气下令斩杀，要么阿谀奉承，要么忠实可靠只会实事求是提出意见，他从来没见过外界有趣的事情，听见北眠的怪腔怪调他自然觉得有趣，忍俊不禁。

与夜彧不同，北眠作为第四个孩子，除了天漱王后会对她有些要求，她便没有像夜彧那样有各种各样要学习的东西，贪玩的天性加上东墨的宠爱，她尤其爱找乐子，多年形成的习惯，让她并不觉得自己的怪腔怪调有什么问题，她对夜彧的忍俊不禁感到疑惑。

“你笑什么？”

“你好生有趣。”

有趣？这又是什么意思？北眠只听过东墨用“有趣”一次讽刺一些乱提意见的大臣，但看夜彧总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北眠认为他是不会用讽刺话来跟北眠开玩笑的，一时间北眠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夸她还是损她了，她只能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夜彧独自尴尬，也不知道夜彧能不能看懂她眼里尴尬的神色。

夜彧好像并没有明白北眠眼里尴尬的神色，反而他看北眠看着自己还对北眠露出一个哪怕是在夜里都能照亮这片郊林的灿烂的微笑，北眠的尴尬不禁又多了一分。

好在，肉刚好烤好了，夜彧把肉递给了北眠，才打破了北眠的几分尴尬。

“当心烫，可能还会有点腥，毕竟没有调味的东西。”

“这么说，有调味的东西你就能烤的好了？”北眠因为夜彧的不懂人情而想说些逗弄夜彧让夜彧呛住的话。

正常来说，每当有人这样说，另一方都会谦虚回答，可夜彧这人啊不一样。

“嗯，下次给你试试。”

原本是想让夜彧尴尬的，没想到夜彧又让北眠呛住了，北眠只能狠狠地咬一口手上拿着的肉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把要做的事情做完了，夜彧便曲起双膝，头靠在膝盖上看着因为饿了太久而狼吞虎咽的北眠。

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于是问北眠：“你知道为什么魔族的都城叫不夜城吗？明明它不是灯火通明。”

作为天族人，连天族的东西她都了解不全，她怎么可能会知道魔族的东西啊，况且在来时她也想问了，为什么一个漆黑一片的地方要叫不夜城。

或许他那样问只是为了承接下文，或许他真的想问问北眠，北眠疑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便解释起来了。

当天族掌权的还是北眠的爷爷的时候，天族和魔族还有建交，双方和平没有争端，互相还会参加对方的节日庆典，那时候的不夜城还叫羽鸦城。可北眠的爷爷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不安现状，组织军队偷偷练兵、打造武器，在魔族各家享受天伦之乐时带着大军杀入魔族地盘。

魔族没想到会有人来攻打自己，便没有在各个地方都安排很多将士，天兵一晚上便从边境杀到了羽鸦城。魔界军队奋力在羽鸦城抵抗，所有在羽鸦城的民众都撤离了羽鸦城，管日夜更替的人也因为战争撤离了，没有人管更迭，无论是天界人界还是魔界，每时每刻都是黑夜。

打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七七四十九天的黑暗笼罩魔界，而羽鸦城日日灯火通明，只因烽火连天，到处都是法术留下的痕迹、武器的火花和连城的烽火，终于在第五十天他们拿下了北眠爷爷的首级，天兵群龙无首，选择离开，也就是在此之后天魔再无建交。

为了铭记这段历史，羽鸦城从此改名叫不夜城。

“我爷爷……竟是这样的人？”

北眠出生得晚，没有机会见自己的爷爷，小时候会从母亲的嘴里听到过爷爷的事情，母亲说北眠的爷爷是位伟人，为了天族人民而死在了魔族，东墨也见过爷爷，但是他对爷爷却保留了意见，从没跟北眠说过爷爷的事情。

现在看来，东墨可能更知道爷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是。”夜彧淡淡地答道。

“难怪……”北眠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抓着的肉，一脸丧气。

“怎么了？”

“难怪魔族这么讨厌天族的人。”

夜彧只是笑笑，并没有回应北眠。

“我在紫京宫会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困扰？”

“并无，我可是魔君，他们对我有意见也不敢说的。”

这确实，想来那些在昊吾天君面前说着好话的人，指不定对昊吾天君有着很大的意见但是不敢说呢。

想到这，北眠心中窃喜，她招人讨厌原来是遗传自己父亲的。

“我与你说件事，你可莫要生气。”

“你说。”

“不生气？”

“不生气。”

很少见夜彧会给她说这种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话，北眠好奇心重，眼睛瞪得圆圆地期待着夜彧后面要说的话。

“其实你才来魔界时我对你想法并不单纯。”

有多不单纯？北眠眼珠转了转，想到了不太好的事情，立马捂了捂自己衣领的领口。

夜彧也是没想到北眠会往这方面想，他鼻子呼出一口重气后，把北眠捂在胸口的手拍掉，说：“往哪儿想了？仅凭着我们魔族对天族的仇恨我是绝不会对你有这种心思。”

“你只想弄死我？”

“也不是没想过……”夜彧的声音减小了好几分，像是喃喃自语又像在不好意思地回答北眠。

要不是相处到今时今日知道了夜彧是不会伤害她的，北眠早就唤出冥花跟夜彧决一死战。

不对，她根本不可能有今天。

她想逗逗夜彧，于是将夜彧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往旁边挪了挪拉远了和夜彧的距离。

果不其然，夜彧见状立马拉住了北眠。

“你听我继续往下说。”

正式北眠所想象到的，她想放声大笑，但是考虑到夜彧可能会很懵，她立马就忍住了，点点头示意夜彧往下说。

在北眠刚来到魔界时，夜彧是想把她当作跟天君谈条件的人质，连计划都想好了，但当他见到北眠时他又心软了，他能想象到如果她被天君捉回天界会遭受什么样的处罚，于是他打消了计划，打算等北眠行了就放她走。

谁知北眠醒来竟然看不见东西，他又想到自己和妹妹从小没有朋友，便想借此机会与北眠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