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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我心甘情愿,且甘之若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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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欺霜在陈染怀的招呼声中停步,面无表情的执剑抬手行礼:“右使。”算是懂礼貌有礼节的应酬过了。

他并没有做什么旁的寒暄,跟着周钰恒的步子,也迈过了会客厅堂的门槛。

夹在两者之间的周钰恒,见并没有人搭理自己,也不觉得尴尬,仍是面带三分暖笑,上前两步,先自责道:“不知右护法莅临,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又道,“如蒙不弃,不妨,”他抬头环视六位样貌凶猛的巍峨大汉,再笑,“与这几位壮士一同留在舍下,用些家常午膳。”

陈染怀恍若此时才突然发现多出一个人似的,将视线稍移,在周钰恒戴着半面素白荷花面饰的脸上停留一瞬,淡淡的回答:“不必了。”又将视线重移回到陈欺霜身上,“我来找他问些事情就走,就不劳烦你作陪了。请自便吧。”

周钰恒好似听不出陈染怀话中颇为直白的赶人意图般,展开折扇,硬是笑出了一副憨傻愚人的爽朗模样:“哈哈哈哈,右护法你真客气,这怎么算是‘劳烦’……”

却被身后的陈欺霜按住了肩膀,也出声打断了他已经想好的、自己替自己搭好的“台阶”。

陈欺霜说:“你又不是外人。自己家里,哪里不能呆。”

他轻推周钰恒,示意他往主座上坐。自己也目不斜视的经过陈染怀,端坐在周钰恒的下首,与陈染怀对面相向。

他将“傲雪”按在手边茶台上,抬眼直视陈染怀:“有什么要问的,你直说吧。”

陈染怀反倒沉默不语,好似他才是那个突然间被诘问的人。

他又低头看向了怀中的木盒,极温柔的轻抚着木盒,也托着宝剑,在厅堂东侧临手边最近的位置,挑了张木靠椅坐下,将怀里的两样东西平置在膝头放好,才说了一个字:“茶。”

站在门外等候的小厮们,这才在周钰恒的默许下,纷纷上前,撤下旧的茶点和果盘,布上新的茶水与小食。

陈染怀掀起茶盖,轻轻撇开浮沫,缓缓吹散热气,贴着茶碗啜饮一口,才开口将先前曾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好久不见,阿霜。”他放下茶碗,抬头笑出一对儿小梨涡,“看你面色红润,眉露喜色,想必是过得还不错。”

“托福。”陈欺霜并不热情,更没有太多的表情。

陈染怀不以为意:“你还是这副样子。”他笑着摇摇头,又说:“自从听闻你带伤而归,我便日夜挂怀。不过,好在你吉人自有天相。”他说话间,向身后招手,示意身后六名护卫之一,送上礼品,“我今日带了些补品来,希望对你身体康复有些益处。”

一旁早有翠篁南竹的侍从上前一步,替陈欺霜接过了东西。

陈欺霜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也依旧用冷冰冰的疏离态度回答:“青龙不敢当。托血盟教洪福,劳教主惦念挂怀,也谢右护法替教主体恤下属。”

他的一番说辞,既堂而皇之的曲解了陈染怀的关心,又将对方放在了一个等同于跑腿的信使的位置。

眼瞧着陈染怀脸上的笑意已经开始挂不住了。周钰恒忙出声替两边解围:“哈哈,右护法果真是太客气了。也正巧家中缺了些药补,尚不及采办。我就先替小霜谢过右护法的关心。”

他话说完,在主座上对着陈染怀的方向微微欠身,以示谢意。见陈染怀迟疑着,略微颔了首,又展开折扇,随意的扇了几下,很自然的接过刚刚提到的关于补品的话题,微笑着讲了几个关于治病与养病的趣闻。

他起身踱步,娓娓道来,将寻常药庐药铺内发生的无趣的事情,讲得通俗易懂又妙趣横生,中间夹杂了不少的市俗俚语,都是市井间最流行的新奇说法。而每当遇到紧张的情节时,还会故意讨巧,卖个关子。

他的几个小故事入手角度极其新颖,引得原本若木头桩子似的空杵在那里的六名大汉,也都偷偷竖起耳朵,跟着分心听了起来。也会为某段危机的逼近而暗自屏息,更会因故事中人物的脱险,而不由得欣喜。

在周钰恒故意而为的一通东拉西扯下,会客厅原本冷漠空寂的氛围一扫而空。虽然仍只一个人兀自唱独角戏,无人应和,但氛围已明显有了几分松散与闲适,不似之前那般的剑拔弩张。

周钰恒来回闲逛,不知怎的,就将话题引导了传说上。说道名器自有器灵相护,生者的执念会依附在上面,替他找到最适合的人,完成生时的心愿。

“虽说这只是一位铸剑师的酒后醉言,但又何妨听后一笑?”周钰恒借势停在陈染怀面前,笑吟吟道,“我看右护法的宝剑倒有几分眼熟,不知能否烦请右护法将它借我一观。”

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个人刚刚才替自己解过围,更何况自己又是有求而来。陈染怀低下头,看着膝头的宝剑,似乎有所顾虑,向身后六名护卫当首者投去个询问的目光,见对方示意他可以放心的点了点头,犹豫再三,轻轻摩挲着剑鞘处花纹缠绕状的镂空金属,最终目露不舍的将剑身平托着,交到了周钰恒的手中。

周钰恒恭敬的双手接过宝剑,细细抚着剑鞘上扭曲成两团的奇异文字,眼底泛出些莫名的哀愁与怀念的意味来。

他缓慢的开口,念出声来:“‘莫离’。莫弃莫离。好名字啊!”

陈染怀疑问脱口而出:“你怎么会知道?你曾经见过它么?在哪里?”

“大概是——看得次数多了?”周钰恒双手分别向左右用力,拔出剑身,手指弹在剑脊上,发出铮铮轻鸣,不由得感慨道,“果然这才是真品。”他收回剑身,不动声色的笑着解答,“我曾在某处珍宝阁见过它的仿制品,见之心喜,欲以重金购下,无奈宝阁阁主并不打算出售。”他双手捧住“莫离”,翻来覆去的看,口中啧啧称奇,出声赞叹,“今日有幸目睹真品,也算是平了生平憾事——右护法有意割爱么?我可以出个好价钱。”

他很快自陈染怀不悦的神色中寻得了答案,连连摇头道:“可惜了。”又再次致歉道,“商人恶习,见猎心喜。还望右护法莫怪。”

周钰恒依原状,恭敬着双手又呈回了宝剑。他分外郑重的叮嘱陈染怀:“此剑极其贵重,还请右护法多加珍重。”

“怕是不能了吧。”陈染怀笑着摇头,他珍而重之的拈起衣袖,将剑鞘与怀中装有李铭世人头的木匣擦干净,留恋的又看了它们一眼,才又说道,“它们正是我此行的目的。”

他反复摩挲着两样视若珍宝的存在,仿佛此时才终于下定决心那般,对着陈欺霜的方向,堆起笑意,像当初那样撒娇似的恳求道:“阿霜,在这里,我也只认得你一个人了。能求你,帮我把师兄,连同这把佩剑一同送回青城山么?”

陈欺霜表情僵直着,暗自握住了“傲雪”。他滚动了一下喉结,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听见陈染怀又说:“你杀了我师兄,我不怪你,毕竟你是受人指使。但是你连我此生最后一个心愿也不愿意帮我完成么?——我们不是朋友么?”

陈染怀说着话,已慢慢的变笑为悲,蓦地红了眼眶。

“我……”陈欺霜无措的低下头,“我……”他将指关节捏得格格作响,“我……”他咬紧下唇,猛得抬起头来,刚要回答“我帮你。”却被周钰恒“唰”得展开折扇,挡住了视线。

“嘘——”周钰恒以口型示意,同时对陈欺霜轻轻摇头,示意他先别开口说话。

他转过身面对陈染怀,仍是见人三分笑的笑容,但眼底已不见笑意:“人头是遵教令带回来的。现在如果小霜私自答应了你的托付将人头送回青城,回教后,五百棍杖的刑堂戒律必是少不了。或许寻常状态下的青龙使,皮糙肉厚耐得住打,能勉强留一口气。但是,不好意思,现在的这半条命是我自阎王那里抢来的,可容不得右护法这么‘光明正大’的算计。除非是——教主亲口下令。”

“是白元奉亲口答应过的。”陈染怀心虚的回答,他鼻尖已冒出冷汗,仍是坚持着谎言圆下去,“难道你们连他的话也敢不听么?”

“你的意思是,你有教令?”周钰恒问完,抬眼看四周的六名护卫,见六人纷纷撇开头,似乎看不见也听不见此时的谈话,突然笑了,又追问一句,“你确定?”

“什么是教令我不清楚,但是这是白元奉亲口答应过的,他同意青龙使将我师兄的人头和佩剑送回青城山。”陈染怀神情激动下,越发的提高了音量。

“右护法极少参与议事,可能不明白左护法一向喜欢将教主的命令戏称为‘教令’。虽说是戏称,但也间接说明了一个问题。”周钰恒合拢纸扇,将扇侧放在掌心里轻敲,“我们教主在做决定前,大多经过深思熟虑,极少会临时变卦或者出尔反尔。先不说他是否会亲口命令青龙将亲手取回来的人头再送回青城去。但说这教主命令。”周钰恒脸色骤变,笑容全失,一贯温和待人的面容变得格外的认真和严肃,“这里比不得青城山闲散,可以允许你随口撒谎,尤其是——随便拿魔尊来开玩笑。我这里,可没有接到任何教主的命令。”

“你!”陈染怀终于是打碎了伪装在脸上的平静面具,咣得一下站了起来,连带翻了靠椅都顾不得。

却看见周钰恒又恢复至温和常态,随手打开折扇虚晃了一下,慢悠悠地接着说:“区区不才,倒是愿意自请替右护法向教主讨个恩准,代右护法修书信一封,替血盟教表达两派交好的意思。届时,我必亲自送上青城,慰问吊唁。万望右护法答应。”

他双手合拢,摆出一副请求的姿态。

“好你个朱雀使!”一时间,愤恨、不甘、委屈、怨恨等情绪一同在脸上炸开。陈染怀气到浑身颤抖,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格楞”一声,抽剑出鞘,当胸向周钰恒刺了过来。

周钰恒仿若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般,收敛了笑意,只站在原地,既不躲也不闪。

陈欺霜倒是第一时间抓着“灭影”,挡在了周钰恒的身前。

不过,或许也用不上他出手防御。

六名大汉同时动了。名为保护,却更似某种意义不明的看护,当先的一人,徒手接住“莫离”,替陈染怀套上了剑鞘。

“教内禁止同门私斗,右护法请自重。”

六名护卫齐齐弯腰行礼,虽为劝解,姿态却是不容拒绝。

陈染怀向后退了两步,哈哈笑了两声,“好啊,好。你们,都好得很。”他气极反笑,咬牙切齿的对挡在周钰恒身前的陈欺霜怒目相向。

却见陈欺霜并不是很在意自己。他一向冷若寒冰的表情里,突然多出了一些与以往不同的表情。

他微侧头脸向后,低声问身后护住的人:“你没事吧?”听到“我没事,不用担心”的回答后,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仍未放弃警戒心思,出鞘的匕刃依旧横拦在陈染怀的面前。

又听周钰恒在说:“令慈的身体还好吧?还望右护法看在令慈的面子上,多加珍重身体。——我们都有需要保护的人,又何妨给彼此多留一些退路。”

陈染怀顿时变了脸色。

他几次三番地将“莫离”重握回手中,直至剑鞘上的花纹深深地印红了掌心……到最后,还是无力的松开了。

“你赢了。”陈染怀将宝剑与木匣重新抱紧在怀里,起身向外走,“我不想以世俗的角度去批评你们有多恶心、多可悲、多肮脏,只想劝你一句:朱雀使你这般操劳,当心所识非人,最后落得替他人做嫁衣,空留伤心。”

周钰恒向陈欺霜的背影看去,见陈欺霜在听见陈染怀的话后,陡然间身体变得僵硬了起来,甚至不自觉的神色黯然的低下了头,突然以陈欺霜的口吻替他骂了一句:“关你屁事!”

他骂完之后,以扇面掩口,哈哈大笑了起来。见陈欺霜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过来,忙板住脸,望着陈欺霜亮澈如明墨的眼眸,目露深情,暗戳戳的表忠心:“我心甘情愿,且甘之若饴。还有,我这么说,与旁人无关,只需要你全心全意信我。”

说完,还弯起笑眼,对陈欺霜眨了下眼睛。直笑到让陈欺霜红着耳朵又撇头转回去为止。

而陈染怀前行的步伐,也因为这句话,停滞了下来。

他转过身来,再次与陈欺霜对上了视线。

陈欺霜极不自然的率先垂下了视线,但身体紧绷的防御姿态却丝毫没有松懈。

陈染怀却突然勉强地笑了下:“陈欺霜。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说完话,他又转回身,抬头注视着会客厅门梁上面格栅窗棂处,有一幅精雕的夏夜荷塘图。

有水,有月。像极了青城山的月夜水色。

突然间,月影摇晃,水波涟涟。鼻子间有些发酸,眼眶间也氤上了一层雾气。

他仔仔细细地看,抬着头。

突然,仓皇的抹了把下巴,招呼都不打一个,便已经快步离开了。

随他而出的,是拱手辞别后,才匆匆离开的,那环绕在他身侧的六名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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