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失踪了五天的李安易就回来了。
他就像是从惨烈的战场上回来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几天没有刮过的胡子黑乎乎的一大把。脸上的皮肤油腻松弛。头发凌乱不堪,眼睛眯着,眼圈很重,眼角上还挤满了稽留了几天的眼屎。
李安易看到备好了稀饭,什么也不说就狼吞虎咽起来了。
扒了几大口之后,才抬起头来问一旁的豆梦梅,“对了,李凡应该在家吧?还没有起来?”
“昨天才树上摔下来,现在还没有醒过来。”豆梦梅和李安易对话,总是尽量把字数控制到最少。
她是在极力压抑自己对丈夫难以言说的感情,所以不愿和他在感情上的有纠缠。
“你说什么?什么从树上摔下来,没事他爬什么树啊。”
豆梦梅没有回答他。
李安易顾不得吃饭了,直冲李凡的房间,见李凡安详的躺在床上,又开始嚷嚷道:“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也不像是昏迷的人啊?”
但一会儿之后他的表情又违背了他刚才说的话。
他最大限度的睁大细小的眼睛,微微张开嘴巴,这让原本松垮的皮肤紧不紧松不松的,这样脸上的五官就显得更加的滑稽了。
“等等,很奇怪,很可怕,有什么东西在活动。”
神经质的李安易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等等,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姿势,一定是中邪了,一定是鬼上身了,一定粘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他一连说了两个“等等”,仿佛他现在正在和谁对话一样,而且他不得不打断对方没有实质性的话,从而漂亮的说出自己的发现。
“该怎么办?”现在对话的人又消失了,只剩他一个人在想着计策。
李安易在原地打圈圈,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该怎么办。
豆梦梅这时也站在门口看着。
突然他停止转动,双眼放出光来,但也掩盖不了眼神里的无知。
“一定要驱邪,我这就找人去驱邪,我找人给李凡念几只驱邪经,我这就去。”说完马上跑出屋子。
豆梦梅觉得丈夫一定是疯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李安易果然找了几个穿着红红绿绿的阿婆,她们装相古怪。
稀少的银发用红色的头巾裹着,上身有的穿绿色有的穿蓝色的薄布褂子,下身也是各种颜色的裤子,衣料材质和上衣一样。脚踩的鞋子是自己纳的,也是花花绿绿的,鞋背上还有一些绣出来的花草。
她们干枯的身体和这花花绿绿的装扮极不相称,以致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干枯的手里拿着黄色的经纸,一见家门嘴里就念念有词。
你根本不知道她们在念些什么。
这些陌生的脸孔让豆梦梅感到害怕。
她虽然知道这是招魂的一种的方法,但是她从没有想过要用这么疯狂的方法。
李安易为自己能找来这些大师们而洋洋自得。
一整个下午她们都在李凡的声旁转来转去。她们不时把附有一百八十遍的驱魔经文的灵符烧成灰,用水充好撒在李凡的额头。一边手里摇着铃铛,一边嘴里面念着:“邪魔快快走开,快快回到阴曹地府去。”念完之后猛然一跺脚,仿佛邪魔真的因为这一跺脚乖乖的不见了。
她们脸上是一副正义凛然的不容商量的表情。
李安易则在旁边端茶送水不停的陪着笑脸。
豆梦梅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临近快天黑了,其中一个大师,姑且这么称呼这么一群戏剧性的人为大师,说道:“邪魔已经赶走了,现在就剩下把魂给召回来。”
“那就有劳了。”李安易附和道。
“游魂一般停留在荒郊野外,也就是他受到惊吓的地方。”
“李凡是在哪儿摔下树来的?”李安易转生厉声的问妻子。
“隔壁家的茶园子。”
“又是那个鬼地方,我就知道那地方不干净。”之所以说茶园子不干净,是因为有一次李安易由于昨晚的酒还没醒,早上就莫名其妙的跑到茶园子里,以致摔断了一只手指骨头。
“我带你们去,我知道那地方。你要去吗?”李安易后半句是对妻子说的。
“我不去,我在家里看着李凡。”豆梦梅实在不想被乡亲们看笑话。
“随你吧,我说的你从来不支持。”李安易好像是有很大的委屈。
那些大师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几面红红绿绿的大旗。
扛着大旗,他们这么一队人马就这么气势汹汹的上山了。
一路上大师们高声喊着:“回来吧回来吧。”老年的雌性声音很惨烈,声音回荡在黑沉沉的天幕中,加上这行人穿戴得花花绿绿,每到一处岔路口还都要点上蜡烛以防李凡的魂魄走错了方向,所有的这些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如果孩子们长大后要回忆起童年中最可怕的记忆很有可能这个会当选。
来到那颗柿子树下,一个大师在地上狠狠的剁了几脚嘴里大声喊着“不要怕,和我们回去,不要怕,和我们回去。”
村里人有不少在远远的驻足观望这一幕,当做茶余饭后的一个娱乐项目。孩子们虽然感到害怕但是还是显得兴致很高的样子,一群一群围在一起议论着。
大师们和李安易往回走了,他们脸上都十分庄重,尤其是大师们扑了粉的脸更是显得不容有半点质疑。
这股惯常的标志性的神色,像是在宣言他们真的把李凡的魂魄带回来了。
瞧,李凡就在背后跟着呢。
不要往回看,让他静静的跟着,一回头他会不好意思,这样又跑远了。
最后他们走进家门,收拾好的时候,豆梦梅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
李安易招呼大师们吃饭,其中一个大师把一道灵符交给豆梦梅说道:“把它烧了用水冲好给孩子服下,你和她比较亲,孩子的魂会听你的。”大师尽量放点自己的架子,这样就显得更接地气一点。
李安易叫豆梦梅马上去办,豆梦梅点点头。
李安易对豆梦梅没有抗拒表示很满意,于是自己又招呼起大师们吃饭。
豆梦梅把符烧了拿水充好来到李凡的房间,她看到李凡静静的躺着,再看看碗里这黑乎乎的东西,她不相信就是这黑乎乎的东西能够让李凡醒过来,她不愿意李凡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喝下这东西,这也许会真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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