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喰云倚雾(一)

这是一处山崖。

「我」站在崖边，四处张望。

四周被大片浓雾覆盖，肉眼可观测到的信息少之又少。

「我」抬头仰望苍穹，却见无尽云海如浪卷奔涌，气势磅礴。

无数造型各异的云团不断出现、消失，永不停息。

似乎这雾只影响地，而未影响天。

这时，从浓雾中跑出一个看不清脸部的小女孩，她一蹦一跳来到「我」的面前，手上捧着一朵造型像狐狸蓬松尾巴的花儿。

“……这是……在山上好不容易找到的狐尾鸢，它的花语是‘强运与……之人哦’哦！送给……妈妈最合适啦！”

“还在等我，我先回去……啦！”

说完，「我」伸出手，小女孩将狐尾鸢轻轻放在我的掌心里，随即重新跑进浓雾里，「我」想追，但双脚并不受自己控制，只能呆呆地伫立在原地。

又不知过了多久，浓雾未消，云海依旧。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你是云，也是雾，是天地，也是寰宇。你只要知道，天道最终解是「云雾过境」——倚雾见寰，喰云化宇。谨记八字，心系彼此，这是能开辟正确未来的唯一方法。”

缥缈空灵的声音响起，浓雾渐渐消去，云海破开一个窟窿，这是一道硬生生挤开翻滚云团的九天之光，正笔直地映照在苍茫天地上。

“一定要紧紧抓住——”熟悉的声音渐渐远去。

此刻「我」终于明白了，「我」正置身于梦中——

当西蒙的大脑开始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的那一刻，他便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像是还未缓过劲，西蒙呆坐在床上，他松开刚刚还紧紧攒着被子的手，背上渗出的汗水打湿了自己的睡衣。

天刚蒙蒙亮，透过遮光窗帘缝隙偷偷照射进来的阳光就像房间主人那般微弱，只能占据无尽黑暗边缘的一小撮领土。

良久，西蒙打开床头灯，朦胧灯光将这片黑暗驱散。

“怎么又是这个奇怪的梦？这都第几次了……”西蒙伸手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本笔记本，并翻开查看之前的记录。

一，二，三……七……十五……二十一，算上这一次，迄今为止一共做了二十一次相同的梦。

第一次是五年前，十三岁的某一夜，由于太过诡异便记录了下来。之后的几年陆陆续续重复梦到十次。而真正引起西蒙重视的，是直到最近的一个月内，已经连续梦到了十次。

倚雾见寰，喰云化宇。

梦中出现的对话西蒙都能背下来，而这一句话八个字是他印象最深的，深到他清楚每一个字的正确书写方式。

“究竟是在暗示什么呢？”

西蒙将笔记本重新塞回枕头底下，然后脱下湿漉漉的睡衣，露出明显是不健康白肤色的赤裸上身。

“哎……”

没人可以回答得了他这个问题。

“叮——”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效响起，点亮了屏幕。

「二零二一年一月一日，零点零分零秒」

“对了，已经是新的一年了……”西蒙觉得有些恍惚，过去的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像是度过了一段极其漫长的时光，令他压抑到极致的时光。

“嗯？死机了？”拔掉充电线后，西蒙拿起手机，才回过神来手机时钟停在了凌晨时分。

很快他便否定了这个想法，手机解锁功能正常，进入功能界面操作顺畅，或许是系统自带的时钟程序出故障了，西蒙并没有放在心上。

今天是元辰假期，学校统一放假一天。对于没有朋友的西蒙来说，除了继续宅着休息没有其他选择。于是西蒙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扔在一旁，重新躺下。

只是任凭西蒙如何翻来覆去，终究无法顺利入眠，他感觉到有一股莫名烦躁的情绪郁积在自己的胸口处。

西蒙闭上眼睛，脑海里浮开始现出一个个看不清面庞的身影，然后他们一起抬起手指着他。

“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

一瞬间，「你是谁」这三个字不断在西蒙的脑海里回响，像密集的弹雨直接洞穿了他脆弱的心脏。

“呃！？——”西蒙吓得再次坐起身来，这次连头发都被汗水打湿。

呼——呼——

西蒙调整着呼吸，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走到了奈何桥头，有无数幽魂正向他亲切地招手。

“搞什么……”西蒙捂着胸口，感受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恢复平缓，“不会是最近经常熬夜看书，要猝死了吧……”

西蒙嘟囔着爬下床，他想拉开窗帘透透气。

手机屏幕不时亮了灭，灭了亮，一副收到大量讯息的现充模样。

当西蒙拉开窗帘的时候，光亮填充了房间，而将自己的眼前的一幕让他愣住了。

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浓雾还是浓雾，其他什么都看不到，连天穹都变得灰蒙蒙的。

“这是……起雾了？”

西蒙打开窗户，然而并没有从空气中感受到丝毫潮湿感。

看样子浓雾将这片区域完全包裹住了，能见度非常低。

西蒙下意识地抬起头仰望天穹，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番“无尽云海如浪卷奔涌，气势磅礴”的景象。

西蒙愣住了，这个场景跟梦里见到的简直相差无几，唯一有区别的是梦里是在山崖，而此刻自己正处于家……

“呃？等等……”

西蒙揉了揉眼睛，怪事年年有，今天怎么就特别多？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所处的环境便截然不同了。

断壁残垣乱石嶙峋，身旁躺着几棵枯死的巨木，狰狞的藤蔓紧紧缠绕在它们的躯体上，地面是因干涸而裂开的荒地。这里不是山崖，也不是自己的家，而是一处没落破败的荒地废墟。

目之所及，皆是雾霭。西蒙想迈开步子四处看看，却也是如同在梦境中那样无法自我控制。

“啸——”

忽然从头顶处传来一声嘹亮的龙吟。

西蒙抬头望去，在翻滚的云海中有一道庞大的黑影在自由穿梭。黑影闪转腾挪，云层不时有惊雷炸开，随后大地一阵晃动，简直吓死人不偿命。

就在西蒙回忆哪部小说里出现过类似场景的时候，黑影破开云团，化为五彩光团朝他飞来。

五彩光团移动的速度极快，没等西蒙反应过来便停在了他面前，准确的说是悬浮在他的眼前。

五彩光团消散，露出其真实面目——一块五颜六色的立方体。

五彩立方体看上去非常玄妙，但西蒙说不出究竟妙在哪里，想半天也只能在脑海里挤出一句“妙啊”！

“天命仙诰定轮回，飞龙喰云携雾还。”

在西蒙脑海深处蓦地响起一道空灵婉转的女性声音。

话音未落，不给西蒙多想，五彩立方体便直接飞向他的额头，转眼没入眉间，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紧接着西蒙周身炸开一道五彩光芒，待光芒散去，西蒙发现自己站在窗户旁，看来是回到了家。

跑去镜子面前看了看，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又伸手摸摸自己的眉间，没什么差别。身体也没什么变化，不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成为逆天龙王。

“刚才依旧是在梦里？”

西蒙摇了摇头，谁知道，反正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得患上神经质。

“呔！”西蒙趁读者一个不注意，忽然手比剑指，飘逸地划向一旁的墙壁。

……

姿势虽然优美，但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西蒙松了口气，如果真搞出了什么幺蛾子，自己的死宅生活怕是不得消停了。

西蒙特别惧怕改变。从小到大，他的存在感就低得可怜，这让他的性格偏向于不自信与阴沉，这也是为何他没有朋友的一大原因。然而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他沉迷于阅读各类书籍，沉迷于自己一个人活着，这是他现在也是未来的生存之道。

敌不扰我，我退避三舍；敌若扰我，我挖地三尺……然后把自己埋起来。

因为流了许多汗，西蒙顺便洗了个热水澡，洗完又惬意地躺在床上。

“对了，网上不知道有没有人讨论这场大雾。”

西蒙拿起手机，准备登上日常浏览的生活论坛。

“咦？发生了什么事？”

仔细一看，自己的奥兰克顿校讯通竟然有999条未读消息，这让西蒙吓了一跳。

迅速打开校讯通，西蒙决定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