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瞳世界(一)

时间是现世历80年6月27日午间13点18分，正值夏日午后。

地点是紫荆学院“勤勉”教学楼5楼的文学社活动室。

“西蒙同学，你的头又不自觉低下去了。”

长着一副娃娃脸的长发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某人。

西蒙站在书柜旁边，正低头看着手上翻开的书本，书名为——《普通人如何尽可能地发光发热》。

“社长，这本书的内容挺有意思的。”西蒙抬起头几步走到坐在沙发上的少女身旁，指着书内页上的几段文字。

“你看，这里写了，普通人要想活得不普通，第一件事就是认清现实！想了一下，我应该就是这样的人。”西蒙点了点头，很赞同里面的说法。

“我不想看这种没有营养的鸡汤文学。”少女别过头，不去看书上的内容。

“等等，社长你再看这一段。它说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普通人只要有梦，坚持下去，一定会有好事发生。”西蒙就差拿书直接往少女脸上塞了。

“西蒙同学，这个观点太笼统了。”

少女忍不住直接把书夺了过来，“这种书以后少看。”接着她把书合上，扔到面前的茶几上。

“社长大人，我这不是给自己找个安慰嘛……”

西蒙坐到另一张小沙发上，显得有些无奈。

长发少女是文学社的社长唐莉，虽然她长得是挺可爱的，但经常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因此被西蒙吐槽像是失去了表情管理的瓷娃娃。

“安慰什么。”

唐莉明知故问。

西蒙叹了口气，“哎，社长大人，好歹我们都是同个社团的，应该互相理解才是……过几天就毕业考核了，刚好那天我就年满二十。年满二十是什么概念？二十岁前再没有仙缘，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知道。”

唐莉确实知道，她不光知道西蒙没有仙缘，还知道西蒙为了成为修士暗地里付出了非常多的努力，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安慰西蒙。

“呃！对不起，我说了句废话……其实我也认了。”西蒙瘫软在沙发上，“这些年来，我赌气的时候也有，乐观的时候也有，甚至有段时间还拼了命的尝试各种方法去追求杳无踪迹的仙缘。”

“什么黎明时刻坐北向东，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吐纳……连续坚持了一周，体内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后倒是成功着凉了。”

“求着老爹给我买了一套《猴子也能学会的蜕变之法》，结果看完之后我发现自己连猴子都不如了。”

“终归到底，不行就是不行啊！可恶，好羡慕社长……你现在都已经是破茧前期了，肯定有好几个世家邀请你。”西蒙一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唐莉站起身来走到西蒙面前，伸出她白皙的小手。

“振作，不用羡慕，当修士也没什么好的。”

西蒙觉得这句话特别不对，就像一个考核取得很高分数的家伙对着你说了一句——“唉，我考这么高分也没什么用，进步空间变小了。”

不过西蒙可不会对唐莉发脾气，一来她是文学社的社长，二来他们也认识了三年，三来唐莉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炫耀……

“我也没怎么努力过，不知道为什么就能突破蜕变晋升到破茧境界。”唐莉一副茫然的表情。

……的女孩子。

西蒙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累觉不爱。

“行行行，社长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再不经意间说出这种凡尔赛文学了。”西蒙握住了唐莉依然伸着的手。

嗯，软乎乎的，手心和她的表情截然相反，是温热的。

“哎哟喂——女侠饶命！”

一米六五的唐莉用力一拉，差点把比自己高十公分的西蒙甩出去。

“对不起，西蒙同学，我忘记修士和普通人之间的力量差距太大。”唐莉很认真地道歉着。

西蒙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右手，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感觉此刻沉默就能战胜一切。于是他默默拿起茶几上的鸡汤书，然后放回书柜里。

西蒙心里其实是非常委屈的，他和唐莉都是高中第一年进的文学社，那时两人都只是社员，境界也只是凡人两个。

结果三年过去，西蒙依然还是凡人，唐莉社长却已经是破茧前期了。

人比人，气死人也！

想到这里，西蒙又低下了头。

“西蒙同学，我觉得你与其总是低着头看地上的灰尘，不如抬起头看看广阔的天空会好受点。”唐莉指了指窗外那片湛蓝天穹。

“有道理！那我下午的课逃了，上天台看看去！”西蒙二话不说就离开了文学社的活动室。

“等……”

唐莉还没来得及说完，西蒙就不见了。

唐莉摇了摇头，她不喜欢自暴自弃的西蒙，她想看到的是记忆里那个对什么事情都显得很乐观和自信的西蒙。

唐莉走到书柜旁，看到那本鸡汤书，又觉得有点哀伤。

“当一个普通人，不也很好吗？”唐莉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思绪已经飘向远方。

午后的天台在太阳暴晒下显得异常炎热。

西蒙在寻找一处能够遮阴的地方，然而天台就是天台，就是不给你遮阴。

八十年前，人族也是在这种烈日骄阳的天气下进行全族大迁徙的。

西蒙突然想起了历史课的内容。

西蒙记得，历史老师说人族是为了躲过灭顶之灾，才从末世逃到了现世，并居住于此。只是不管是课本还是老师，都闭口不提有关末世的事情。

倒是经常出现在课本里的，是现世和另一个被称之为魇世的狭缝世界。

八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能够让人族做出逃离家园的举动……

西蒙望着远方的连绵山脉，一股淡淡的忧伤油然而生。

“再可怕的事情又能怎么样，像我这种跟修士永不相交的废材，没办法为人族做出什么贡献，算是已经无能为力了……吧？”

西蒙抬起头，想看看美丽而深邃的天穹。

结果这一抬不要紧，差点吓趴下。

蔚蓝无际的天穹上，赫然挂着一颗无比巨大的眼瞳。巨大眼瞳周身布满了奇怪的纹路，它正直勾勾地盯着西蒙。

西蒙和眼瞳沉默地对视着。

“啊……哈哈，天气不错……”

一定是太累了，产生了幻觉……西蒙伸了伸懒腰，刻意不去看那巨瞳。

“你和我对视了？小子你能看到我？”西蒙的脑海中响起了虚无飘渺、听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

这下西蒙吓了一跳，他重新看向巨瞳，却发现它闭上了眼睛。当西蒙正想仔细观察的时候，巨瞳又突然张开。只是它的眼珠变成了绚烂夺目的金黄色，有白色的光芒在其中流转，看得西蒙一愣一愣的。

“别动，看着我，给你埋瞳种。”

这是挂在天空上的大眼睛在说话？像是心灵感应一般，西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会是幻听吧？幻觉和幻听同时出现，西蒙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太用功了，导致精神有些异常。

“别乱猜了，你没有精神病，好好站着别动。”

西蒙无言以对，这巨瞳连自己的心声都能听到，难道是哪位强大的修士在玩闹？

不过强大的修士都去魇世征战了，谁会这么无聊……思来想去西蒙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只好听话地与它对视着。

突然，从巨瞳的瞳仁处射出了一束漆黑的光芒。光芒像是横穿亘古，跨越永恒，还没等西蒙来得及做出反应，便瞬间没入了他的眉间。

时间仿佛凝固住了，西蒙眼前一片黑暗，万籁俱寂。

倏地，在黑暗中出现了无数双眼瞳，它们的模样与巨瞳相差无几。无数眼瞳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全部盯着西蒙，那冰冷的视线看得他不寒而栗。

“这就是你说的小家伙？”

“哦哦，果然不错，是个好苗子，就是长得一般。”

“要求别太高了，遮住脸也还凑合。”

不时有声音在西蒙的脑海中响起，听对话内容也知道这些眼瞳是在对他的长相指手画脚。

真没礼貌，要不是西蒙能说话，他早就还嘴了。

“瞳种埋好了，睁开眼睛吧。”

就在西蒙想大喊“别看了”的时候，巨瞳那独特的虚无缥缈声音再度响起。黑暗顿时碎开，西蒙重新迎接光明。

“西蒙同学，你被苍穹吸走了灵魂。”

“呜啊！——”

唐莉的声音突然在西蒙身旁响起，吓了他一跳。

西蒙左右张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天台，而身旁的唐莉正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

唐莉没有抬头看天，难道……

西蒙连忙抬起头，包括巨大眼瞳在内的所有眼瞳果然都消失不见了。

“社长，如果我说我刚才看到天上挂着一颗巨大的眼瞳，你会信吗？”西蒙喃喃自语。

“这可能是焦虑引起的视觉认知障碍现象，简单地说就是幻觉。”唐莉径直向阶梯走去，“走吧，上课了。”

任西蒙再怎么观察天穹，终究是找不出什么端倪了。

“巨大眼瞳是什么来头？还有它口中的瞳种，究竟是什么……？”

西蒙摇摇头，转身追上了唐莉。

“对了社长，我长得很难看吗？”

“还凑合。”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