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铁骑

冯煦沉默了一会儿，道：“王爷，想必那二人是为了一个多月前，臣的孙女因他二人府上家丁闹事而受伤一事前来……”

冯煦停了一会儿，正在斟酌着用词时，靖王便是顺势接口道：“撒气。”

冯煦一愣，道：“王爷可知情？”

“不知。”

冯煦的眉心依旧紧蹙：“那二人平日在京师虽说跋扈，但与京官之间的往来也算安分，偶有家丁欺人也都简单地赔罪了事，那日在城门口闹大了，这才阖府上下都安安静静的，如今来访，恐怕来意不善。”

“来意不善。”靖王重复了冯煦的用词：“冯柱国的意思是？”

冯煦点了点头，道：“王爷，臣虽是皇后娘娘的舅父，但臣从来不让冯府上下提及此事，便怕给娘娘带来麻烦。那日的事件，臣的孙女也只是受了轻伤与惊吓，加以那便是两座侯府之间的纷争，冯府上下并无搀和的意思，因此也想将这件事就此息事宁人，并未声张，如今这二位找上门的用意，只怕非是单纯赔罪。”

“那么，冯柱国打算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冯煦的眼中闪现出还在朝为官时的那份精明：“纵便是有一身显贵，甚至得到陛下厚爱，但那都不是臣该管的事情。臣该做的事情便是将表面上的功夫给做周全了便是。”

“冯柱国，”靖王说的话有些慢，但嘴角却挂起了抹不知深意的微笑：“冯柱国两朝为官，果真清透。”

冯煦勾了勾嘴角，道：“这是人臣的本分。”

靖王道：“那么，便请冯柱国到前厅去发落那二人的罪状，如何？”

“臣现在也只是一介平民，只蒙陛下厚爱才能称臣至今。”冯煦停顿了会儿，微笑道：“只能请那二位侯爷快快起来，莫害冯府不义。”

靖王听了，也是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在冯梓容的眼中看来便是带点几分危险。

冯梓容现在既知道冯煦会去演一场老好人的戏码，也知道靖王或还会给那两位侯爷难堪。

想着想着，在带着那么点期待之下，又是听了声靖王那变得温煦的声音道：“丫头，跟过来。”

冯煦看向了靖王，而这回靖王却没有看向她，而是道：“去看看那盘棋究竟下完了没。”

三大一小四个人走回厅堂时，便看得周幼芍与王淳芊婆媳两人还当真将那盘棋下得认真。

跟着靖王来的中年男人还是站着看棋，偶尔便将目光投向两位侯爷与他们各自的子女身上。

兴许是这一跪跪得久了，比起完全地拜伏在地，四人更像是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趴伏着。

中年男人看到靖王来到，双手立即一揖道：“王爷。”

听即王爷二字，原本软着身子趴伏在地上的四人身子不住一颤，又是紧绷了起来。而周幼芍、王淳芊二人则是起身再次给靖王行了礼。

“二位夫人免礼。”

靖王径自走到了主位上坐了下来，原先那般傲色，带着血气与戾气而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又再次完美地环绕在他身上。

冯梓容满心佩服，眼前的这人心静与气场转换得甚快，堪比完美的演员。

靖王问着身旁的中年男人道：“安崇，这盘棋下得如何？”

“难分难解。”那名被称为安崇的中年男人恭敬地答道：“方才至今，只此一盘，还未下完。”

“下棋本来便能怡情养性，这样很好。”靖王说得随意，紧接着视线也投到了堂下拜伏着的四人身上。

冯梓容突然又想起了早前保定侯被抽了那一鞭子，血流不止，这才又转头看向跪伏在地的保定侯──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却看见他大腿后方的血止了。

冯梓容忍不住想起这外流的血停下虽好，但回头保定侯回府要治疗时，肯定还得将那与血肉黏着的衣物撕起，届时的疼痛恐怕还不亚于方才吃上的那一鞭子。

说来，她并没有什么复仇的概念，因此便连半点儿快意或解气的感觉也没有，只是暗自地摇了摇头。

于是，她又将目光投向靖王时，余光中却是看见周幼芍正一脸担忧地看向自己，冯梓容知道现在不适合说话，便也只是朝着母亲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又是让下方的四人跪了许久，靖王才缓缓开口道：“本王长年在外南征北讨，要的就是山河安定，能为陛下分忧解劳，想不到才回到天子脚下，便看到乱民闹事，那时心情可是极差。”

靖王此话一出，又看得下头跪伏着的四人身子不住颤抖，却不知是跪久了乏力，还是因为恐惧而止不住哆嗦。

“你们二位如此张扬跋扈，倒是让本王想起了南骧的铁骑……”说着，转头向一旁的卢飞劲问道：“卢校尉，那时你说南骧的铁骑如何？”

卢飞劲抱拳，恭敬地答道：“回禀将军，南骧铁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南骧的铁骑，就连本王身旁的副尉一杆子便能穿透两名，那带着倒勾的长枪拉回，本王这才了解那满腹黑水的南骧铁骑，竟也是流着鲜红的血。”

靖王说得露骨，这让周幼芍与王淳芊二人也是白了张脸。

周幼芍更顾及冯梓容在场，便是鼓起勇气道：“王爷，孩子还在……”

“她不怕。”

靖王打断了周幼芍的话，而后者也看向了自己的孩子。

冯梓容面色依然红润，丝毫未被这般话语惊吓到，而周幼芍也只能自顾自地蹙起眉来，不再说话。

靖王道：“不知保定侯的心肠如何？”

保定侯突然感受到心脏急剧一收，而后几乎变了嗓音道：“王爷饶命！”

“喔？……永平侯，保定侯何罪之有？”

自靖王到来以后，一直被晾在一旁的永平侯听到自己被点名，也是身子一颤，道：“王爷饶命！”

“哼，饶命。”靖王笑了，但那笑容弥漫着血腥味。“好，本王就指点你们生路，那日你二人府上家丁在城门口闹事一事，父皇听闻早是不满，但碍于国政繁忙，又敬二位先祖为国奉献，便是将降罪一事搁着，但你二人却不识好歹，心怀侥幸，至今迟迟未上表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