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通知书进门

“tiang弄你弄！我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它到时候我一样叫我娃上学去！你再包愁咧！咱忙天给人做活的钱差不多也能收个六七百元吧，娃还挣咧六百多！你窑厂把账再收嘎，它还不收个千儿八百的？眼看着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再挣上一千元，我卖小百货，把娃的衣裳的事情就解决咧！你算嘎，看娃走得了，走不了？它七八千总不是一呵要的！看把你愁的！”母亲胸有成竹说。

听到母亲的话，父亲的眼前一亮，眨巴眨巴眼睛，脸上皱纹舒展开了：“哎！你包说，你连这么个一算，还差不多！”父亲兴奋了，他掰着手指头，认真的说：“我几个窑厂少说也能要回来一千五六百元！加上娃自己挣的钱，这学费连住宿费就够咧！剩呵就是娃生活费的问题，还有就是头一年学校要各种压金的事，它压金还能要多少钱嘛！一千元就没处去咧！咱把忙天的帐收嘎，嗯！你看光从分数出来到今个，也就二十天不到的时间，拿我把我挣的钱算嘎，嗯！不少！我看我还挣咧一千挂一点！够咧，够咧！这到开学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够咧，够咧，足够咧！至于账，以后再说。”

听到这样的话，我心里的石头一下子落地了！原以为家里真是到了没有盐吃的地步，想想昔日拮据的生活，想想那些难熬的日月，再看看眼前费心费力的父亲，我心里真是不知道说父亲什么好。

“看看！就你一天爱着急，爱着气！啥事它总有个下场处呢！看这算嘎，不就还绰绰有余的把娃送走咧！人说廋死的骆驼比马大，咱毕竟有车呢，稍微动弹嘎就比一般人强！”母亲笑了，开心的冲着父亲说。

“哎！再包提咱的车咧！咱车老咧！要不是我一天会包养，开车细发，沃车早都报废咧！你看她五姨夫买咧个新车，还是个一八零，比咱的车好多咧！才开咧不到三年，车况比咱车差多咧！沃是个外行，不会修，不会开，啥都弄怂管娃呢，一天要不是跟着我，他能挣个钱？能灶爷板板上的灰钱！沃纯粹是拿新车的本钱到哇弄事呢！咱这两年甚不出车咧，他姨夫人心勇，还想多挣两个钱呢，这跟咱的时间少咧，车一下子不行咧！……”

“要不，咱堡子谁家买新车，都要拜望你这个老师傅呢！要不是个沃，nia谁求拜咱的啥呢！人都图你这个老师傅能给人操上心，助上力！车垯垯有个毛病了，你一呵就给指出来，小毛病指导着一修，大毛病了人还请你亲自动手给帮忙呢！要不，咋外堡子人都愿意跟着你跑车些！跟着你，活路有着落，路上不操心，光是一个劲的跑！稍微有个啥事，咱这老师傅还能帮着解决，眼窝又亮，又会修车，三个轮子都能把车开回来！……”母亲竖起大拇指，一脸的兴奋。

父亲满脸骄傲：“要说起这个，那可不是！就咱这人不行！汉小力薄，他走到垯垯人都是高接远送！咱任个车老，人老，摇不动咧，我稍微给沃街道上一蹴，不管他谁的车过来，也不管他忙不忙，只要我答声，他都得给我把车拉着！不过，咱这人不爱麻烦人！你看你真正摇不动了，我就出门咧。一时就有人给咱把车拉着咧！咱堡子的车户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还有人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谁修车没求拜过咱！革命沃没脸，就准连咱是一垯当咧兵咧，他可不会舞旋车，nia任个有汽车呢，你没问他开车修车的本事是跟谁学的！那过去给沃白帮忙，一帮就是十天半个月的，黑儿明儿的给弄呢，一分钱没有，光是个糖茶尽饱喝。不了，他咋总见了咱客气的不行些！哎！咱这是把别人一个一个的都从徒弟带成了师傅，总把咱沃二野带不了么！自从沃不念书咧，不但一分钱忙没帮，倒忙给你帮咧个没停点点！哎！差先人呢，把冤枉钱没少花！还一天丢人丧德的，要是慧娟这个样子，我哪怕挣断肠子，人心先高兴很么！咱这一天叫花的啥钱？花钱买丧德呢！……”

母亲一脸的鄙视，小声嘀咕：“你咋西的！总么说自己沃怂样子，一天批批呔呔，连谁都弄不到一垯垯，到娃跟前一天待量都没有，不像个他爸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父亲，母亲，听着他们的报怨，我心里不是个滋味。家庭问题真正的根源在哪里？我真想开口问一句！自知人卑言微，我还是咽咽口水，端起碗，吃饭为上策。只是想起流浪在外的玉立，一种无言的悲伤与恨意在体内涌动着涌动着。

“哎！三叔，三婶！咱屋出咧个女状元!光荣么！光荣！看啥时给大家演电影庆祝一呵！……”突然，高亢、洪亮的恭维声由远及近。

“谁些！谁些！进来，进来！……”正在唠叨的父亲听到恭维声，放下碗筷，笑着高声邀请来人。

母亲更是积极，一步蹿到门口：“哎！是你一个，来，来！婶说来进来坐，进来坐！”

“才正吃饭呢！”来人笑呵呵的走进楼房，母亲急慌慌的端茶倒水让坐。而我一看并不认识。

“奥！也结束了，你吃了！”父亲指着椅子，笑呵呵的说着起身去房间拿烟。

“吃咧，就说三叔，这通知书都来咧，你啥时给大家演电影呢？”来人笑呵呵的给父亲手里敬上烟，点着火，与此同时，父亲做着同样的动作。

父亲边掏打火机边说：“唉！再包打杂咧，这垯正为学费的事发愁呢，nia你还到这儿打杂呢，看把你的工资拿出来给娃赞助些，等娃连你一样挣工资了，给你把钱还上，再给大家演场电影，都把大家谢承嘎！来，抽着，抽着！……”

“能行么，沃可有啥不行的！咱跟前出咧个状元，这要放到过去，是了不得的事情！就是现在，咱这乡当说不定都能跟着沾上光，人这前途，谁能说定？还包说像咱这赞助的人呢，咱巴不得有这好事呢！……”来人话说得的热情高涨。

父亲笑笑：“对咧，对咧！就是个学生的事么，看就叫你给说的！来，来，抽着，抽着！你这也是公家的人呢，时间一天也金贵很，这恭贺完咧，拿叔问你，今个来有啥事没有？”

来人笑了，他放下手里的烟，坐在小椅子上，竖起大拇指：“这三叔一天就是善解人意，脑子灵光！”

“哎！你这都是那忙人，可比不得咱这农民！再说咧，咱爷子们又没有啥交情，你是干部，咱是农民，啥时你能走到咱芒上些！来了，肯定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么！说，说，说，有啥事呢！”父亲嘻笑着，一脸的郑重。

“哎！看三叔这话说得，这是嫌侄儿可把你给看少咧，你一天四轮车一响，黄金万两的，我这一天上班闲着没事，怕来你儿打扰你挣钱呢，你要不嫌，我天天来烦你，听说我三婶的饭做得又香，垯垯寻这好事呢嘛！……”来人一本正经，满脸的委屈。

父亲笑着递着烟，不断说：“哎！对咧，对咧，就准三叔把你给冤枉咧，冤枉咧！说事，说事！……”

母亲笑得连花一样，眼睛却不断瞪着父亲数落：“你这人咋是个这些！看娃来咧，总不停问人有啥事呢！没事就不敢来咧？天热旺旺的，总没说叫娃喝茶，光是个问人有事没事！”

父亲瞬间的难堪，眨眼就被笑声代替：“哈哈！来，来，喝茶，喝茶！还是你三婶关心你！”

来人接过父亲的茶杯，一本正经的说：“三叔，今个来，还真是有事求我妹子呢！……”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眼睛都愣了，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求的。

“啥事？啥事还能求到你妹子，沃就是个娃一个，她还能弄个啥？”父亲吃惊的问着，却和母亲不约而同的看看我，让我浑身的不自在。

“嗨！看你说的，我妹子任个是状元呢，你还当是你养的那毛丫头呢！这要放到过去，人官服一穿，衙役一带，威风八面的！……”

“对咧，对咧！她就明个再本事大的，哪怕当了国家主席，也得认咱这人！有事说事，说事！”父亲一本正经的打断说。

“哎！三叔，你这可是小看人咧！nia这我妹子将来出来才是真正的干部！象我家这，没学历，没本事的，都是给nia摇大旗的！nia这才是真正坐办公室拿主意的！……”来人更是一本正经的给父亲解释。

父亲惊喜的问：“得啥？”

“就是得，看这，三叔我还给你说谎嘛！要不，我今个咋求到妹子的门上了！像我这，一没文凭，二没路子，在单位里再混也是个摇大旗的！工资，工资涨不上去！位置，位置升不上去！咱光是凭着给人领导出力，看nia垯个领导开恩了，看着咱还顺眼些，给涨个工资！或者稍微重用一个呵，咱就高兴的知不道姓啥咧！像我妹子这些有学历的娃，一个个年青青的，到基层混上两年，捞个资历，立马就升上去咧！哎！三叔，你家是知不道！我家这，在农民跟前，看起人模狗样的，其实是驴粪蛋外面光！……”父亲和母亲欣喜的眼光不断落在我身上，我知道来人这样有血有肉的话，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是个这，我媳妇单位凭文凭升迁连涨工资呢，她考几年的职称也没考上！想找个替考的人，都找不到。这今年，我听说咱屋出咧女状元，难得很！我想叫我妹子替我媳妇考个试，等娃考完了，把娃空不了，总要给我妹子把心补上！……”

“你媳妇的职称考试，她就能替嘛！她学习再好，也就是个高中毕业，你媳妇的东西，她咋可能懂！看再把你媳妇的事再包给耽搁了！”父亲吃惊的打断来人的话说。

“哎！三叔，你这就不懂了，不管它啥考试，都有书呢！也有考试的范围。我妹子么聪明的，她一看就懂！人能考上大学，把沃职称考试拿脚拨呢，我媳妇几年考不上，她是接她爸班的，初中没毕业。这高中都毕业咧，而且是高中生里面的佼佼者，多少娃念书呢，有几个娃最后能考上学的？人的脑子多聪明！而且到候医生哇听说，咱女子是咱堡子第一个女子娃里的本科生！难得的很，不了，人咋建议我来找娃来咧！”

父亲眨巴两下眼睛，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等待我的答复。来人的眼睛更是充满渴望，母亲的嘴角扬起，一脸的笑容。我心里飞快的琢磨着父亲的意思：答应还是不答应？母亲的笑容我一眼就懂：“干部”来求，去，情财两得！不去，也是身份高贵!

“慧娟，这娃些，这……，你就准叫哥呢，这你哥等你的话呢，你成半晌不念喘！”父亲急了，开口问。

“爸，按照国家规定，我家不准替任何人，参加任何考试，如果违反规定，考上学的取消上学资格，没有考上学的，自替考后三年内不准再参加高考！”

话刚一落音，所有人愣住了，父亲的吃惊很快被微笑代替，转脸对来人说：“你看，你看！……”

来人立马起身，一脸的失望与不好意思，摇着手说：“再是个这，就算咧，算咧，我的事小，我的事小，看把娃包拐带咧，把娃包拐带咧！……”他边说边向门外退去！父亲和母亲也赶紧起身相送。

“慧娟，真个不能考？我思量你替他媳妇考个试，沃可怕个啥！他多少总得给你两个，给你俩个，你上学就宽展些，它不添斤了，添两呢，你咋可连么个说话呢，去！一句话把人吓跑咧！”父亲笑呵呵的责怪：“我就想叫你趁么嘎，看他小伙咋说家，说得好了，咱就去咧，说得不好了，你不去也能行么，可么性急的弄啥呢！”

母亲撇着嘴，不悦的说：“看，煮熟的鸭子飞了！”

“爸，我说的是国家政策，我也不知道你心里是咋想的，我之所以那么说，并不是想把别人吓跑，他如果有本事，他可以说说他的想法。我同学也有人替别人考试的，不过，替的人很有门路，人既就是被查出来咧，也不害怕！大不了出来不考就行咧。还有特别厉害的，人考官根本就不查，明知道是替考的，也不念喘。是他自己没办法，光想借别人的光，不管别人的死活，这样的情况，你说咱敢去吗？”

父亲聚精会神的听完我的话，长长叹口气说：“哎！那就是咱没有沃财命！没答应也对着呢！……”

“驴日的沃货，我还当给我家寻啥好事来咧，这才是跑来给我家添堵来咧！你婆娘考不上就包考咧么，就么爱升官发财的！没本事还想踩着别人的肩膀上！为了你家婆娘就想把我家日的倒倒的！……”母亲高声迫不急待的骂。

“妈！”我急忙用手指着外面，示意客人也许还没有走远。

父亲瞪着眼睛，低声吼：“你沃人咋是沃些！嗯！”

“哎！丽颖，就说娃被啥学校录取咧？我咋才个光给叫人了，都忘咧问这事！”突然间，门口传来医生的问话。

“哎！大哥，是经济学院！”母亲三步并着两步向门口跑。

“咦？你当时还不是说是军校吗？咋可被经济学院录取了？”医生吃惊的问。

“哎！大哥，再包提咧！咱娃叫人给顶咧！你知道咱屋任个的情况，娃总想上军校，想给屋减少些负担，分数啥都够咧，咱人不打硬么！就为了沃，我家还花咧四五千块钱的冤枉钱，就这都没刨掀下来！”母亲一脸的委屈。

母亲的话一出口，就像一记耳光重重的打在了我的脸上！我只觉得气愤丢人难当，扭头一看父亲也是一脸的吃惊。

“真个儿？”医生惊讶的问。

撒谎的母亲表情及其不自然的把眼光投向父亲，等待他的开口。我看看父亲，希望他能完美的圆掉这个天大的谎言。

“就是的！大哥，你知不道，这任个办个事，难！难很！咱能嘛没有钱，这一弄连娃上学的钱都没有咧！屋还正到这垯发愁呢！”父亲瞪着眼睛，一本正经的说。我只觉得自己快要喷血了。

“哎！老三，你俩口子平时也灵灵精精的么，咋能连么个办事呢？这任个，拿钱办事，能办了再给钱，不能办了，就把钱拿回来么，这垯垯有个拿钱还不办事的！照咱党会当年上学家都是找的柳西的方南，方南这任个就指望这事发财呢！nia也有门路，寻着寻着给人办事呢，你给钱就行！他说得再好，事没成，我绝对不给他钱！就咱儿上学的沃事，nia方南说到做到咧，一开始，我连你嫂还不敢信，这事到中间咧，我家觉得有希望，这才拿咧两条烟，提两瓶酒，方南就给把事办成咧！后来，通知书来咧，我这连你嫂才提着礼当谢承人去咧，给人把钱拿上咧，咱儿没考上，就这，通前到后也没花你家么多的钱！嗯！咋能连么个弄事呢！钱么，沃就是随便出去的？”医生一本正经的数落，丝毫没感觉到说谎的意味。

父亲笑了：“哎！大哥，咱就能连你比嘛！咱这老实农民，提着猪头都寻不着庙门！办个事太难咧，为得人一句交底话，不知道得费多大的劲！你哇人来人往的，今个你说个这，明个他说个那，你得的沃免费经验比咱多得多，办事呵也就明白。垯垯象咱这人，一天光能知道埋头拉砖，接触的都是些受苦人，一个比一个消息闭塞，花冤枉钱也正常！……”

“你兄弟一天光知道个拉砖，正事上一点也没有！叫人把鳖捉了，还没办法！咱这是口沁着冰凌倒不出水！事没办成，钱还完咧！你一说，人nia的理有丈八长！就是人说得，是你自己求到人芒上咧，还是人跑到你家屋骗你咧！要怪就怪自己没本事，咱要是省长些，看他谁敢顶！……”母亲听到父亲的话，尴尬的面容没有了，夸张的手舞足蹈，一脸的气愤和委屈。

“对咧，过去咧，就不说，娃通知书来咧就行咧！以后弄啥牵扯钱的事，要慢些，再不要钱出的么快的咧，有人就指望沃发财呢！对咧，拿我走，屋还有个谁等着呢，我可关心我女的事，宁叫人等嘎，拿我先把我女的事问清了，再说其它的！拿我走！拿我走！……”医生看着母亲一脸的不屑，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说完，便扭头回家了。父亲和母亲走出头门，站在街道上，笑容可掬的向医生的背影告别。

“给回走，吃饭！”父亲冲着笑容还依旧的母亲低声吼。母亲收起笑容，急速的跑回家，端起父亲的空碗去楼梯下面调饭了。

“爸，你说我妈咋是么个人些！知不道候家嫉恨咱考上大学咧？总到别人跟前胡说的啥呢嘛！爸，你咋也糊涂咧！不嫌给人留口食？”生气的我冲着进门的父亲低声说。

“哎！哎！包说咧，包说咧！你妈就是么个人，你还能连沃咋咧！算咧，算咧，她爱说啥就说啥去！嘴到沃身上长着呢，你还能管住？为沃，我俩个打咧一辈辈锤，我都没本事改过来，你能有啥办法呢？去，没吃饱了，给自己弄饭吃去，再一天包事多咧！”父亲不以然的坐下来，一脸的惬意。

“爸，不是谁事多！咱屋是这个样子，能马人都看笑话呢，好不容易有一点好事咧，我妈一天还给人胡说呢，是想给人嘴里送笑料呢，还嫌咱一天没叫人笑欢够！没事的事，自己寻着寻着叫人笑欢呢！候家本来对我考上学的事就气愤很，他家两儿都没考上！二儿连我一样大，成天披个西服，油头粉面的，连少爷公子一样，到学校乱窜呢，大儿考咧几年也没考上，拿钱托人，才上咧个高中专！nia屋在人事上呢，又有钱，又有权的，总想样样事比别人强，骑到别人头上。看不惯咱屋考上大学咧，我看完分数进村子第一个碰上的人就是候大妈，候大妈一听我考上咧，脸都气绿咧！那个态度极其的不正常，连一点面皮都不顾咧！我妈还给这样的人胡说的啥呢？得是害怕别人给你卖不了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