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湖底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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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平君睡着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她靠在窗口，闭着眼，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陈智彦走上前去，轻轻将她放在床上，转身来到客厅，打开了手环。

刚才在总统大厦，站在老人的雕花王座台阶前，他将一粒定位器丢在了角落。

大总统所在的大厅每一处角落都布满了磁场，任何看似隐蔽的地方其实在那位老人眼中都清清楚楚。

陈智彦打开手环，试着与那粒定位器建立连接。

提示灯红色的光芒微微闪烁，最后转变成绿色。

连接成功了。

大总统没有处理定位器，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邀请。

他在要求陈智彦过去。

按下传送开关，陈智彦的全息投影通过传送器到了雕花王座所在的台阶下，和白天的情形十分相似，他站在台阶最下面，那位老人坐在高耸的王座上。

大总统微微动了动手指，定位器在磁场的推动下飞了上去。

透过定位器传送过来的陈智彦的投影站在了老人面前。

他是第一次离这位老者这么近，他观察着老人的脸，最终将视线锁定在那个厚重的王冠上。

老人缓缓转过头，看着陈智彦，许久之后才开口道：“看样子，婚礼是没有顺利举行了。”

他上次收到陈智彦的来信，是告诉他准备和沈平君订婚的消息。

他送去了祝福，可再收到他的信息，已经是告诉他两人准备第二天赶来日落园见他了。

方舟国遭到万象突袭的事是全国范围封锁的，但陈智彦知道以这位大总统的能力，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他轻轻叹息一声，垂下眼，苦笑道：“方舟出了些事情，我做错了一道选择题。”

没想到，这话却让大总统有些动容，他牵动着嘴角轻轻抬了抬，露出一个有些瘆人的笑来，说：“知错能改，倒也不错。”

陈智彦重新抬眼望着老人，玩味地挑起眉毛，似在拿眼神说：这话您或许对自己说更合适。

好像明白了陈智彦的意思，大总统哼了一声，说：“我身不由己。”

陈智彦知道他是在说白天和沈平君见面的事。

同样是在身上背负着太多国人的期待，陈智彦其实比沈平君要了解大总统的处境得多。

但他并不打算站在这位老人这一边。

他只是淡淡说：“其实您可以试着告诉她真相的，她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

老人有些失神，道：“是吗？可真相是什么，你又怎么知道？”

陈智彦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猜到。”

老人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更有意思了，他抬头看着年轻人脸上硬朗的轮廓，和他眸子里那种天然的自信和沉着。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有三个人，在一间逼仄的研究室里，热切讨论着一个宏伟的计划。

三个人都很年轻，眼中都迸发着炙烈的火光。

那时候，他们都很年轻，他们都有着崇高的理想，他们都坚信自己掌握了可以主导全人类命运的技术，他们觉得自己对人类有着深重的使命。

只是后来，有人向黑暗中沉沦下去，有人选择坚持站在光明中，捍卫人类最后的领地，即使那领地已经摇摇欲坠。

而那个女人，被夹在对立的两个男人之间，痛苦着，挣扎着。

陈韧芝选择与何俊并肩作战的时候，沈烨头一次感受到了威胁，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场原本必胜的战争开始动摇了。

除此之外，在那个时候，他还有另一层心思，那心思被他深深压在心底，从未向任何人透露。

陈韧芝，最后还是选择了何俊。

沈烨知道，她不喜欢何俊。

他一直都知道。

他是那么自信，自信陈韧芝爱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哪怕他选择了人类的对立面，哪怕他助纣为虐，哪怕他知道陈韧芝再也不会和他站在一起，可他却坚信，陈韧芝不会停止爱他。

可是何俊的心，他却摸不透。

那个男人，看起来清清淡淡的，总是那么沉着，那么冷静，遇到的困难越是焦灼越是棘手，他就越是沉稳。

那时候沈烨就知道，何俊和陈韧芝和他，都是不同的。

沈烨贪图权利，被欲望包裹着，陈韧芝渴望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他们两个都有着似火的情感和渴求。

但何俊不同，他如寒冬里冰冷的湖面，看不清结冰的湖面下面究竟藏着什么。

直到听说他的死讯，沈烨才意识到，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冰冷的男人，其实对陈韧芝的爱和执着，并不比自己少半分。

只是他的爱注定得不到陈韧芝的回应。

他们在同一个阵营，他们共同拿起武器，共同作战，保卫人类最后的一寸土地。

他们可以成为最好的战友，却终究成不了恋人。

单向的爱情，永远也无法结果。

注意力重新回到面前年轻人的脸上，大总统微微弯曲手指，在自己的扶手上摩挲着。

他和陈智彦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中间还有过很多次的通信，可他竟然现在才发现这么个惊人的秘密。

他突然发现自己老了，变得迟钝了。

他觉得需要和胡志峰好好聊聊了，不知道那个老头子现在清醒了没有。

陈智彦看着老人盯着他的脸，眼中不同的情绪闪过，却久久沉默不语，他有些许的困惑，但很快把这困惑压下去。

他默默站在原地，等待着大总统再次开口。

两人僵持了很久之后，大总统突然用那极度沙哑的声音笑出了声，笑声很大，陈智彦还是头一次听他这样笑。

他微微蹙眉，不知道面前的老人为什么突然发笑。

大总统却突兀地讲了一句：“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哪怕去除掉全部意识和记忆，哪怕身处完全不同的时代，有着完全不同的经历，却依然还是会去追逐同样的东西。

“这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烙印，是锁定在基因上的枷锁，你就算从头来过，一样会被束缚住，在同一个地方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