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溃败

沈平君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转头去看他。

她就那么抱持着跪坐在地上的姿势，呆呆望着面前黑色的墙面。

她觉得自己离成功那么近了，现在却又输得什么也不剩，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什么也没有改变。

如果她回头，其实她会看到，并非什么也没有改变。

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少年的目光变了。

那目光里不再只有戏谑，不再只有玩笑，多了些更深层的东西。

涂灵活了很多年了。

他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切随心随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来找沈平君，也是出于本能，本能的好奇，想要靠近她。

第一次，他在那个小巷子口就被她吸引。

那时候他原本是要直奔总统大厦的，可跳上一面墙，蹲在墙顶，他一低头，看到了那个坐在小凳子前面认认真真吃火锅的瘦弱女生。

她那么小心地一口一口咬碎食物，像只松鼠。

他从不主动和人类交谈，却鬼使神差地跳下去，来到她面前。

他觉得很有意思，因为从来不曾被一个人类这样吸引过。

就算回到北边，他也一直在想她那缩成一团吃饭地样子。

他觉得这就是他母亲口中的喜欢了，所以他去了万象的超级计算中心，向着比邻星的方向发送了一条信息，信息很短，只有一句话：

母亲，我找到喜欢的姑娘了。

发送完这条信息，他就动身南下，去找沈平君了。

他一向我行我素，他觉得忘不了她，他就要去找到她。

只是那种感觉，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他自己也清楚，那不能叫爱情，可能连喜欢也不太算得上。

但是管他呢。

他就是想去找她。

他把她掳走，看她生气抓狂的样子，觉得很有意思。

他一直置身事外，看着她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乱窜着寻找出路。

直到刚才她突然吻过来。

头一次，他发现自己不能置身事外了。

旁观者成了故事的主角。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

从一时冲动，变成喜欢。

他庆幸自己那么早就给母亲发了信息。

从地球到比邻星，只是消息的传输，也要许多天的时间。

现在那则消息像个预言，预言成真了。

沈平君坐在地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涂灵上前去，在她身侧伸出一只手，说：“走吧，跟我回去。”

沈平君微微偏头，瞥了一眼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没有回应。

涂灵手回手，直接走上前，弯下腰，一直手穿过她的膝下，一直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横抱起来。

涂灵很瘦，骨架却很大。

宽阔的肩膀有些硌人。

但他力气很大，比他这个体型的男人都要有力的多，所以他的怀抱很稳。

他把沈平君带回车上，重新调整了路线，一路往北去了。

“我们去最北边的园子看看吧，这里太无趣了。”

涂灵向沈平君解释着，其实他是有些心虚的，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要么被沈平君突破了他的防线，要么陈智彦追上来，不管是哪种情况，现在他还没有收到母亲的回信，他都没办法冒险去对抗。

沈平君根本不在意他想去哪个园子玩，她还在想刚才的失败。

“为什么那么多机器人一起冲上去，也没能困住你？”她问他。

总算肯开口了，这在涂灵看来就算是和解了。

他朝她笑，耐心解释道：“人数太少了，那种低端的机器人，想要困住我，至少要上千台。”

沈平君轻轻握紧双拳，低声说：“需要那么多吗？”

他贴着她身边坐下来，覆住她放在腿上握成拳的手，说：“这里智能机器人数量太少了，又都是很低端的机器，你想再试一次杀我，最好去北边，那里的机器人都是新一代的，性能要好很多。”

他讲杀我，就像讲杀其他人一样，还是那么随意。

其实他不光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他连自己的死活也不在意。

沈平君抬眼盯着他那张清秀的脸看了很久。

涂灵回应她的目光，两人就那样直直对视着。

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倾身上去，再次吻在她唇上。

沈平君抬手，一掌打在他耳后。

涂灵脸被打向一侧，她看到他耳后红了一片。

他哼笑了一声，转过头来看她，冷声说道：“自己刚才做了荡/妇，现在却要装纯？”

沈平君看着他，不知是因为被他的话呛到还是因为那突然的一吻，现在喘着粗气，胸口微微起伏着，咬牙说：“你，你明知道我白天那样是为了……”

“为了什么？”涂灵挑眉，“为了取我的遗传物质去控制黎国机器人？你可以咬我的肉，喝我的血，扒我的毛发，我身上哪个地方的细胞不能用？为什么偏偏要用接吻的方式去取？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点心动。”

只有用吻的方式，才能让你没有防备，才最容易得手，也最不容易受伤。

这是沈平君的解释，也是她下午亲上去的原因。

但她没有说出口。

她觉得就算向他挑明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越是解释，越显得心虚。

和这个杀人犯纠缠，她没什么好心虚的，也不屑于解释。

她抬手把他推开，起身说：“我困了，去休息了。”

他坐在原地，看她熟练地找到了自己上铺的床，和衣躺了下去。

他看了很久，最后勾起嘴角，无力地笑着摇头。

其实走到现在，早就已经脱离了他原本的计划。

下午的那个吻，是他心虚了。

有一刻，他没能守住自己的心，他的思想被沈平君侵入了。

他不知道沈平君有没有发现他一闪而过的脆弱，但他肯定不会主动向她提起这件事。

沈平君没有再纠结下午的那个吻，那对她来说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她现在躺在床上，闭着眼，却集中全部精神注意着涂灵的一举一动。

她在等他休息。

她现在手里紧紧攥着一撮毛发，那毛发很黑，发质细软，是她下午的时候趁着涂灵吻回来的当口从他脑后拔下来的。

现在那发根还有毛囊，毛囊里就有遗传物质。

她紧紧握着这最后一点希望，等待夜的到来。

她要找到阿来，把这毛囊触到他身上，借助他的芯片，控制这整个车厢的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