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酒

这片厨房后地安静地好像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只剩下刚刚出现的男人和本在寂静的空气里对峙着。

“咳！”感觉到自己的权威被藐视，出现的鸡冠男人咳嗽了一声，彰显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本并没有理他，仍然慢吞吞的削着自己手上的东西。

一次两次的被无视，从来都是被畏惧着的鸡冠男有些生气了。

“问你话呢！”他抬腿一脚踹翻了本刚刚处理好放在案台上的东西。

本总算有了反应，他迟缓的抬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继续低下头拾起地上掉的东西，重新开始了他的工作。

鸡冠男人有些不耐烦了，开始挑衅，“怎么？从军队里退下来的大英雄。现在没有话说了？之前的军队是干嘛的？回答我！”男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凶狠。

“犯错”像是现在才听见男人的问话，本抬头例行公事一般，冷冷地回答了这一句又不再言语。

鸡冠男将本冷漠的话语自然而然的认为他是在对他叫板，但本这呆滞无神的模样却叫他有些怵，他继续威胁“在这个地盘，可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过，这里可不是军队。好小子，你倒是想吃点苦头。”

本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光头男。

躲在暗处围观的那些佣兵们队员们瞧着鸡冠男一再吃瘪，有些已经噗嗤笑出声来，发现自己刚才的一切竟然都被别人看在眼里，男人有些羞恼了。

他再次踹翻了本刚刚收拾好的菜桌，将菜桌踹到了本的头上。

而本默默的受了这一踹，被带到了地上，仍然没有做任何过多的言语，只是呆呆的坐在地上。

光头男最见不得这种毫无反应的样子，又是一脚，这一脚大概是刚好踹到他之前的旧伤口上，一下子血就从本已经被污水沾染的衣服上盛开来。

盛开了的血仿佛一下子奠定了本的弱势，让鸡冠男有一些兴奋，他一扬胳膊又用拳头狠狠的砸了一下本的脑袋，本被他这一拳砸中，连着上半身也瘫在了地上，这下连他的头也流血了。

血气散开来。

一旁围观的佣兵们嘘了一声，早已经坐直身子的矮个子副队长有些看不下去了。

从阴影里走出来，他拍拍手，回头冲着门缝里的队员们吼“马上队长就要回来了，你们现在在干什么？赶紧的回去站岗！”

喊完这一句，马上又看向鸡冠男，拍了拍脑袋，“瞧我，竟然没发现你来我们这区巡逻来了，队长又要骂我失职了。”

又看一眼倒在地上的本，副队长拍拍自己的衣服，笑着说道：

“这附近就是战场，血腥味最容易引来他们。布鲁斯你不怕我可怕，他们一群人，一来可就不是说说笑的。”矮个子副队长假意抖抖身子，神色冷下来，“Sophia马上就要来了，你看？”

布鲁斯听副队长这一句话显然有些怕，似乎对于Sophia有些许的畏惧，呸了一声，说了一句孬种，转身，他泄愤似的又踹了本一脚，大踏步离开了。

鸡冠男布鲁斯离开后，矮个子副队长快步走到本旁边，缺肉男也跟着凑了上来，看了一眼满是狼藉的地板。对着本叹了口气。

“倒是很硬气啊”，说着他拍了拍本的肩膀，副队长的手也搭在了他胸前。

“咦？副队？”缺肉男有些吃惊的看着小矮个搭在他衣服上的手。

“算是你的代价。”懒懒地回了一句，矮个子随手从缺肉男衣服上撕了个布条，圈住了本流血的额头和腰腹。

“这顿饭赶快做好吧，队长，马上就要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拐进了侧门的小板房里，缺肉男搓搓自己腮帮子上的胡须也跟着走了。

所有人走后本台起头，抹了抹额头上布条都盖不住直往下流的鲜血，呆滞的眼神忽然转了转，像是忽然从发呆中惊醒过来。迟缓的回应了一句，啊好。

傍晚的依丁丝，光已经不太亮，但斜射的光线终于通过了棚房的阴影，从地下透进来，就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本满头长发，已经变成了雪白的颜色，显出他不符合年龄的苍老。

浑噩的神情，让他的整个动作和神态都迟滞了。

四周无人，他看着地上的菜板，又喃喃地应了一声。

“好”，像是才刚听见他们刚才的嘱咐似的，又开始了刚才的动作。

......

哥哥，哥哥。

篝火燃烧在网格墙的阴影处，照着本的脸一明一暗，他呆滞的看着明灭的火光，手上拿着只啃了两口的长条干面包，陷落在回忆里。

棚房里嘈杂比白天更胜杯酒碰撞的声响，夹杂着大口吸溜汤汁和难听的咀嚼声，间或有个别老男人开着下流的玩笑调侃着年纪轻的队员，一派愉悦放松。

吱嘎一声，有些老旧的门发出的声响在巨大的欢笑声里显得格外的轻。

缺肉男两手拿着酒瓶推开了寂静与欢闹的边界，复又将其隔开。

欢乐被锁在了门内，原本大笑着的缺肉男仿佛被暗夜吸空了力气，笑脸一下子垮下来，带着朦胧的醉意，有些踉跄的走向本。

将一个酒瓶放在本面前，他全身一松，一屁股坐在了本旁边。

看看本额头上的伤口外已经结成了一根血布条，他用腿踢了踢前面的酒瓶，又将他它踢回了自己身前。

“酒可是好东西，可惜现在你没福享。”

他顿了一下，像是有些不忍心，“这瓶酒就在我这留着，等你好了，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喝了。”

靠在墙上，身子也跟着本一起隐在了墙的阴暗处，他缺了肉的胳膊，被他埋在了两腿间，塔拉着腿叹了口气。

篝火只照亮了他的脸庞，隐去了他特征明显的缺肉胳膊，这才让人注意到他的脸，方方正正的脸，虽然被皱纹掩去了原来的样子，但依稀能见到从前帅气的模样。

想来，在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名帅哥。

他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像是在做个心理准备。

“唉”，他又叹了一口气。“之前穷的时候呀，天天喝杂烩汤，也没觉得多好吃，今天喝了你这个杂烩汤，忽然想念起了从前的味道。”

来这的人似乎都把本当做一个称职的树洞。

“我家那婆娘啊，以前最喜欢喝杂烩汤，天天换着法子，就只给我煮这个，以前啊总是骂他。”

“现在想想，也就是仗着她喜欢我这张老脸。知道她下不去手，所以有恃无恐。”

“哈哈要知道从前我可是有好多女人追在身后求着娶我，结果选中了我婆娘，你不知道我和她求婚时她那激动样。”方脸缺肉男的脸上已经是一片淡然，嘴却不自己的勾起来，“就是后悔没有多疼疼她......”

说着说着，声音就轻了，一点一点的头和不断下滑的身子，缺肉男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经快要滑进火堆里了，醉酒后的他显得格外的疲乏苍老。

门又被轻轻的推开来，矮个子副队捧着一个泛着淡紫色流光的水晶酒瓶，满身的酒气却没有一丝醉意，清醒异常。

看见火堆旁坐着的两人快步上前，”格伦，本”随意招呼了一声他踹了一脚已经醉的快睡。

“约翰”格伦睁着朦胧的醉眼，立马缩了缩自己的腿，主动靠向了发呆的本，给约翰挪出了一小块位置。

“怎么不在里面？”

“你知道我不习惯。”

“这么多年了，你都没习惯啊。”

夜里的风起来了，吹得人发丝纷乱，格伦的酒被风吹的有些醒了，他转头看看坐在身边永远保持着清醒的约翰，瞧见他手上的紫水晶酒瓶，摸了摸自己胳膊的缺口无奈笑笑。

“你不也是吗？”

沉默了一瞬，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

“本。”

格伦先发问了，“单字姓名，他是从所里直升的正规军里出来的吧。”明明当事人就靠在他身边，他却问了另外一个人，大概是知道本不会回答他。

他粗糙的满是泥垢的手指指指头上的天空，火光之外的天空没有一颗星露出来，“得罪了上头？”

约翰摇摇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击杀活体实验标本。”

“你知道的，都是借口”

我们发现他...约翰摊开空空的手掌看了一眼自己掌心的纹路，纠正“他救下我们的时候，只拿着一个从战场上捡来的小破锤子。”

“以违背命令的劣等兵罪名，被剥除武器流放战场”约翰的讲话断断续续，嘴角扬起了挣扎无奈的笑。

“他和我们一样”

格伦脸上的皱纹皱了起了，眉间凝出了一个山字，他仰头深吸了一口气，轻轻锤锤本，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我收回早上的意见。”

又给自己灌了口酒，像是不满足，他咕噜咕噜的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全都吞进了肚子里，整个脸更红了，火光下的脸完全成了酒红色。

他好像一下子升到了天上，眼睛看向前又一下子被火光拉回来，醉了就好像可以不在人世间，可却总是有东西明明白白的提醒着他。

“要是我在那天也一起变成混沌的样子，大概会比现在好些？”他自嘲的笑笑，手慢慢伸近那团篝火。

约翰将地上的酒瓶拿起，一拔酒瓶的塞子将里面晶莹的液体全都浇在了火里，火在酒精的助燃下呼的蹭上像是要够上夜空，又一下降下去。

格伦被窜起的火苗吓得缩回了手，约翰笑笑，看向格伦，那瓶酒仿佛也浇在了他的脸上，“怕吗？”

“怕死就要活下去，他现在也只是需要时间。”他转过头看着就要走。

格伦赶忙拿起了漏空的酒瓶，“小格丽塔...”，约翰弯腰捡起地上散出来的柴火，回头抱起了水晶酒瓶，“谢了，我不会忘了她。”直接就走开了。

格伦听了这句话明显有些伤神，抿了抿长满白须的嘴巴，将另一瓶酒重又推给本，跟着约翰离开了。

火依旧燃烧，本的眼睛却渐渐亮起了，断续的通讯在一瞬间接通，他应了声“混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