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六 比碉楼还硬的军寨

……

宣武七年，六月初七，延绵方圆十里的塔山营寨（论钦凌军营），如同一道屏障，横在前往勃纥腹地必经之路。

此营寨所设位置十分陡峭，出入唯有一条长为百米，宽仅三米的坡道，大军根本无法集中兵力发起攻势。

而高达七米的木墙，用多层厚实的木头前后紧贴，让寨墙厚度达到惊人的四米以上，并用锁链和韧性十足的牛筋跟麻绳交叉反复捆绑，坚固无比。

加上木墙上密密麻麻，射程达三百米左右的弩机，更是进攻者的噩梦。。

在平原上击溃论钦凌的军队后，论钦凌领九千木尔帖跟五千余名勃纥士兵回防主营，打算以此为依托，与汉军继续展开对峙。

轰~

一阵炮鸣回荡天际，打破了这冷寂的气氛。

一颗十八磅炮弹狠狠落在军营木墙外围沙地上，巨大的掀力直接让坚木围成的防线如麦浪一般抖动不已，顺带震飞了木墙上的几名勃纥守军。

更多的炮弹如狂风暴雨般从二里外炮兵阵地呼啸而出，十二到十八磅炮，一颗颗全数倾泻在木墙上。

刹那间，守在军营内的勃纥兵各个相拥而泣。

这些生活在高原地带的异族人，何曾见识过工业带来的震撼，有的甚至跪在地上祈求佛祖保佑。

主帐内，论钦凌面色阴沉，听着军营外轰鸣的炮火声，静静凝望着身后屏风上的一幅山川地图。

在损失近两万人马后，他明白汉军野战能力同样出众，加上装备精良，勃纥骑兵在与他们对决中，完全落入下风。

现在，预定的计划完全破产，金川是不要再想了，击溃汉军也无疑痴人说梦，为今之计就是尽一切可能拖住汉军，拖到他们肯愿意和谈，划分疆域界限为止。

与勃纥其他将领不同，他对汉朝军事力量有着一个无比清醒的认知。

尤其那些火器装备，论钦凌也了解过一些，凭借有限的军事情报竟然大致推演出了汉军的火器威力有多恐怖。

或许论钦凌还不明白什么是科技，什么叫工业，但他清楚勃纥骑兵在面对这样一支强大火器部队，正面交战可以说毫无半点胜算。

以勃纥如今的处境，最好的结果就是跟汉军和谈，确保两国之间在未来三十年内不再爆发战争。

可是，论钦凌愿意和谈，刘策会愿意么？

就算刘策跟论钦凌肯和谈，那些在萨拉和召沁的贵族土司和王室愿意向汉朝屈服么？

不是每一个人都跟论钦凌一样有自知之明，相反的，勃纥人对中原人更多印象是软弱可欺，这种认知是刻在几乎每一个勃纥人骨子里的。

他们认为，中原人不过是群唯利是图的奸商，是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绵羊，男人都胆怯无作为，女人则是最可口的战利品。

他们认为，勃纥人才是中原真正的主人，中原人种的粮食，理应该归勃纥人享用，中原人的财富应该归勃纥人拥有，中原的土地应该归勃纥人管理。

哪怕是名最底层，终日朝不保夕的勃纥牧民，一提起勃纥辉煌的历史，都会挺直被土司地主抽的遍体鳞伤的躯体，昂起头颅，发出由衷的自豪。

想要他们改变这种傲慢自大的想法，唯有亲身体验过汉朝的强大，唯有在汉军铁蹄军刀下侥幸夺生后，才有可能。

但论钦凌已经没有时间去改变勃纥人的想法了，这座军寨，以及军寨内五万多名勃纥最精锐的部队，若是还挡不住汉军的征程，那么等待勃纥人的只会是更加悲剧的一生。

“王爷！”

下属昂达灰头土脸冲入帐内，见到论钦凌立马吼道：“王爷！你倒是快拿个主意啊？敌人的火器猛烈无比，勇士们死伤惨重，

到底是战是退，倒是赶紧下令啊，再这么下去，我们都快被这些火器折磨疯了不可！”

论钦凌面无表情回道：“传我军令，所有人严守岗位，不得擅自离开，违令者，斩！”

昂达：“王爷！您这是怎么了？难道你想让勇士们就这样只挨打不还手么？属下请命，带兵出营，给那些汉狗一些颜色看看！”

“放肆！”

论钦凌猛然转身，一鞭子抽在昂达脸上。

“昂达，你连本王的命令都不听了么？给他们一些教训？但凡有一丝可能，本王还会在这里受气？

木尔帖都无法战胜那支汉军，就凭我们现在的状态，这么跟人打？难道都去送死么！？”

昂达忍着鞭笞的痛苦，脸颊不停抽搐着回道：“我不明白，那些汉狗不过仗着火器之利而已，只要我们的骑兵冲入他们的火器阵列，一定能把他们尽数屠杀殆尽！”

“蠢货！”

论钦凌又是赏给他一鞭子。

“你怎么冲？告诉本王你打算怎么冲？就那火炮轰鸣声，你的战马能承受多少刺激？

何况汉军没有准备么？就这样白白等着你去冲？！昂达，你真的太令本王失望了，若是再继续胡搅蛮缠，

本王就要将你军法从办！”

昂达满脸不服地望着论钦凌，良久回了一声：“王爷别生气，是奴才的不是，还请息怒。”

“滚回去，再敢言出阵者，杀无赦！”

“是！”

昂达面服心不服的离开了，出了军营又狠狠瞪了眼帅帐。

“论钦凌，别以为你现在是自次王，我就会对你言听计从，你最好不要落在我手中，不然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

炮火依然轰鸣，从第一声炮到现在，已经断断续续持续了三个时辰，好几处哨塔在火炮肆虐下倒塌，军寨木墙几处也已面目全非，死在火炮中的士兵也已接近四位数。

汉军中阵，刘策默默注视着前方炮击的情形，心中不由感叹：“这个论钦凌不愧是高原名将，一座军寨硬是让他修到固若金汤，

可惜了，但凡有一门加农炮，你这军寨也都只是一个摆设。”

当然，这只是刘策心中吐槽而已，加农炮的膛压不是普通炮管能承受的。

其实他已经有了破敌之策，这个计策本来是打算用在收复金川之战中的。

不过最终没用上，但用在这个地方，也未尝不可。

现在，他只有等，等到天黑，等到风向转变，等到最佳时机成熟。

轰~~

又是一声巨大轰鸣回荡，却是一门十八磅火炮准确命中勃纥军营木墙外围的地基。

炮弹陷入地面刹那，登时将嵌入泥地的几十座木桩高高掀起，守在此处的十几名勃纥士兵也被抛向了半空。

就在王宗嗣以为木墙已经攻破，准备率军发起进攻时，半空中的木桩再次落地，重新扎回地面，甚至比之前更加扎实，看上去仿佛一点都没有轰塌的迹象。

“唉~”

王宗嗣恼怒的摇摇头，第一次被勃纥人建造的军寨给震惊了。

这简直比金川上那些碉楼还要难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