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好戏前瞻

俩人一路行来又来到燮京城西大门前，城门前的兵丁不知为何盘查起了进城的行人。

“这是怎么回事，早上出城的时候还好好的？”陆寻疑惑到。

“少爷，咱们还怕这个？”罗达一仰鼻子说道，这一抬头刚好看见城楼上吊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少爷你看！”

“走，过去瞧瞧。”

城墙上新贴了告示，不少人围在跟前查看，陆寻打发罗达挤了进去。

“怎么回事？”

罗达面色古怪，如实地回道，“说是八皇子屯兵晖县剿灭了一伙山贼，特将贼首的脑袋砍下来悬城示众。”

陆寻摸着自己的后脖颈仰头望望城楼上那血淋淋的脑袋，“是挺渗人的，阿达你过来。”拉着罗达来到个没人的角落，小声道，“你好好瞧瞧，那几颗头颅你都认识吗，有没有咱们自己人？”

罗达定睛看了半晌，摇摇头说道，“肯定没有少爷，咱们兄弟们跟着少爷全是好酒好肉，个个脑满肠肥的，没有这尖嘴猴腮的相貌。我估计是八皇子拉了几个刑狱里的死囚，出来泄愤的。”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不过刑狱不是我老爹管的地方吗，你说我老爹知没知道我扮山贼胡闹的事儿？”

“这倒不好说，晖县的大小官员都多多少少知道少爷的身份，不过他们个顶个儿嘴巴很严实。只是老爷主管审讯缉查这么些年，很少有事情能瞒住他的眼睛，一出事情估计老爷猜也能猜出来。”

“这倒是个麻烦事儿。”陆寻皱了皱眉头，趁机又装作头疼的样子，“不管了，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儿办了吧。”

“少爷，您可得记着您给我记功的事儿。”

“我先赏你个脑瓜崩。”陆寻一气，狠狠地给他脑门来了一下。

城面前的兵丁早就注意到了这二人躲在一旁鬼鬼祟祟的，等到俩人走到城门前，立时便把俩人挡了下来。

陆寻给罗达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分说。

就看罗达一眯眼睛心领神会，昂着下巴就走了过去，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抽在了领头的尉官脸上。

“靠！这么遮奢的嘛？”这一出倒把陆寻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这奸仆办事儿这么猖狂，这可是京城大门底下啊。

这一巴掌也把那个尉官给抽楞了，心里也得先琢磨琢磨什么人物才敢这么气势。

“你这臭丘八，连我家少爷也不认识？少爷什么人物，也是你一个小小的城门都尉能盘查的？滚到一边去。”

那城门都尉脸上火辣辣的，还未发作已经被人叫破了官职，看人家有恃无恐，他倒惧怕了起来。

“放行。”小声咕哝一句，便冷着脸错了一步身子。

陆寻同罗达大摇大摆地进了城，私下里忍不住问他，“这城门都尉算是个几品官啊？”

“不知道，再大能大得过老爷去？”罗达鼻子往上一翻，尤摆着架势。

干！有这奸仆在身边，我以前怕是没少得罪人，保不齐哪天就得成了三国演义里的西乡侯，被小人所害。

俩人走后不久，那被扇了巴掌的城门都尉，确实阴恻恻地看着俩人的方向，叫过一个底下兵士来。

“你去，给我好好跟着这两位爷，给我查清楚这俩人到底什么身份，我仇志得好好记下这笔账。”

走长街过短巷，罗达领着陆寻来到城西的灯笼市。这里本是做灯笼的一个小坊，随着大梁越来越富庶，各种灯节花会盛行起来，这一片的人家也发了家。

陆寻走在这一条长街上，看四周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沿街叫卖儿的小贩推着小车展示着各式各样的玩物小吃。再看两旁打开门做生意的店铺，有挂纸鸢的，有卖彩灯的，有团鞠球的，也有当街给人画扇面的。这琳琅满目的文玩饰品，倒把这条街装饰得是五颜六色。

又往深处走了走，酒招茶楼也多了起来。想来是这里游人生意火爆，餐饮业也跟着红火起来。罗达指着前边一间白气蒸腾的小店，跟陆寻说到。

“少爷，你看就是那家包子铺了。”

此时正是午饭的时间，那小店里边堂食人满为患，外边又摆着七八条长桌也不够坐。陆寻细瞧了瞧，前后忙活的倒都是女人，只是没见罗达口里那花容月貌的包子西施。

罗达看他眼睛扫来扫去，笑嘻嘻地请他先过去，“少爷不急，每炉包子都是秦小娘子亲手出的锅。我先给你找个地方坐下，阿达这就去给您找人。”

寻了张桌，桌上只坐着两个穿短打的汉子，罗达还要趾高气昂地把人轰走，陆寻急忙把他叫住。

“少生点事，后边还有好戏要做。”

陆寻好歹也跟剧组里的武行一块喝过几回酒，也有了点眼力见。那苦练外家功夫常年摔打的师兄弟们，个个手骨粗大，张开来像簸箕，攥起来像沙包。眼前桌上坐着的这二位就是这般，而且两人跟前各垒了七八屉空蒸笼，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这等人物，哪敢让罗达这囊货随便招惹。

陆寻走到桌前，微笑着冲桌上的两个汉子拱了拱手，“两位好汉，拼个桌。”

这两个汉子都是浓眉大眼，木块削出来一般的方正脑壳，左边的汉子宽鼻大嘴，右边的汉子招风耳络腮胡，长相都很粗狂。两人抬起头，也抱了抱拳。目光瞧着陆寻一身锦服，身后还跟着伴当，反倒是先拘谨起来，不像刚才那般高谈阔论。

“你先去安排人手吧，事情办利索点。”陆寻打发着罗达，同桌的两个汉子也支棱着耳朵听了过去，就又揽开自己桌上的包子笼给他多腾开了些地方。

“好嘞少爷，您先吃着，阿达去去就来。”

瞧罗达拐进人群独自去办事，陆寻又招呼道，“店家来，点个餐。”

端菜上饭的老嬷嬷忙跑过来，抽下肩上的抹布，先给他擦了擦桌子，“小公子，您吃点什么？”

“先来两屉本店卖得最火的包子，再来一坛酒，半斤酱牛肉。”陆寻依着自己前世拍戏的例词点到。

“回小公子，本店最好的酒是女儿红，最火的包子是茴香羊肉，你看还可口吗？”

陆寻眉头一皱，茴香味儿跟羊膻味儿混在一起可怎么吃，下意识地就问道，“茴香猪肉的有吗？给我来这个，酒就上女儿红。”

没想到这话一出，叫两个汉子一个老妈子都抬眼瞧了他一眼，脸上有几分诧异。陆寻脑袋一动，这才想起来古代是以羊为美，穿华衫长袍的人往往都不屑去吃猪肉。

“不用惊讶，就这么上就好了。”陆寻摆摆手，倒像是挺洒脱。脑子里却想着，等以后我也开个馆子，专做猪肉的名菜，头一道先做个东坡肉，这物美价廉的不得捞上一笔？

老嬷嬷先下去了，陆寻倒有意跟桌上两个汉子攀谈，“先前听两位好汉说，江州钱塘一带又受了灾。”

两个汉子见他也不是不好说话的公子哥，便也不那么拘谨，大嘴的那个先回了腔。

“是这样，钱塘陈水河发了水，淹了好几个郡县，几十万亩春田都遭了灾，好在江州富庶，官府还能救济一阵。”

陆寻虽然听不明白地名，但还是听得懂事情，如今多了解这个世界一分是一分。

招风耳却又说，“近百万的灾民哪是说救济就能救济过来的，家没了家里的存粮也没了，怎么也挨不过青黄不接的时候。我听说灾民里受人煽动，紫匪又闹起来了！”

“紫匪？”陆寻惊疑地看了一眼招风耳。

“紫衣娘子军，干的都是杀官造反的买卖。我听人说，这次钱塘郡发大水不是官府说的那样春汛决堤，而是紫匪们暗里干的。”招风耳压低声音说道，遭旁边的大嘴汉子瞪了一眼，连忙止了声。

正赶上老嬷嬷抱着坛女儿红来，陆寻拍开泥封笑道，“不谈这个了，先请两位哥哥喝碗酒。”

扮义气做豪爽，对于陆寻这给《水浒传》当过群演的人来说不是信手拈来？他看这俩人行装，听这俩人口音，多像是身上有功夫走南闯北的掮客。碰上了随性结交一番，有事遇上能助个拳脚。即便再也碰不上了，这俩人走南闯北嘴巴又大大咧咧的，正好把自己今天“英雄救美”的义举美名好好传扬一番。

知道后边自己要做一出好戏，陆寻眼下可是一枚铜板儿没带，饭钱都省得给了。

胡谈些逸事，陆寻就看对面两个汉子眼光不定地老往外瞟，陆寻也顺着目光望过去。正看到大炉高笼旁站着一位素手麻衣的美人。面不施粉黛却欺霜胜雪，身不穿窄裙却曲线玲珑，花信年华女子长极，蓬勃之姿呼之欲出。掀开那蒸笼白气氤氲，熏一身香汗，朦胧一位美人，真真是一位熟透了的仙女。

“阿达不欺我，当赏！”陆寻心道一声好，美滋滋地又喝了一碗酒。

这功夫又瞧见一群人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地从对面的酒楼里出来。七八个痞汉簇拥着一个小个子，那小个子穿着一身短衣齐膝亚麻色的胡服，腰佩皮质的蹀带，缠着铰链，链上的小环还挂着把精美的短鞘小刀。

陆寻挑了挑眼眉，“这是阿达给我安排的人手吗？扮相行头不错嘛？像那么回事。”

刚想到此处就又听那小个子，哎呦叫了一声，眼放狼光直冲着蒸笼前的美人去了。

“好巧不巧，正撞美人，好几遭了都没瞧见这刚出笼的白嫩肉包子，小娘子快来，可别烫伤了手。”

“嘶……这么直奔主题的吗？本少爷的包子还没吃呢。”陆寻低咦了一声，好不容易体验个“霸王餐”，就喝了两口酒，让他有点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