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群樱

01.

桃花还未谢完，樱岭漫山遍野的樱花就竞相开放了。

这一日，朝阳升起之时，杀生丸和铃才回到樱岭大宅。铃走在前方，手里握着一束不知道名字的野花。穿过南园和前殿，阿哞卧在庭院里的溪边，看见铃，抬起头朝她晃了晃。杀生丸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表情，慢慢地跟在后面。

才走到廊下，铃就大声唤着：“邪见大人——”

为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婚宴，邪见已经昏天黑地地忙了大半个月，巴不得连大宅里哪颗树哪一天开哪几朵花都管个彻底。他脚不沾地地跑过来，甚至没顾上跟杀生丸请个安，拉上铃就走，一边还骂骂咧咧道：“你个丫头跑哪里去玩了，快来，紬大人早到了，就等着你回来试装，尺寸不合还得立马改……”

铃脚下一个趔趄，被矮矮的邪见拽走了。杀生丸在原地杵了一会儿，方才淡淡地开口：“怎么，来了也不现身，是在害怕我吗？还真是你的风格——”说话间，旁边檐下闪过来一道金光，电光石火间杀生丸已抽出爆碎牙，“锵——”一声架住了对方的偷袭。一时间庭院中蓝绿色闪电裹着金光四处炸响，几乎要亮瞎人眼。阿哞饶有兴致地站起来，甩了甩尾巴。

“呵——真舒坦啊，果然还是跟你打架才放得开手脚——”

犬夜叉红色的火鼠裘随着两刀相接激起的狂风而翻飞不止，嘴上还在不停奚落着。杀生丸不语，手上力道一压，犬夜叉一只脚就陷进了草地。两人在偌大的庭院中打出一片扬尘，撕碎了晨曦，樱花簌簌落如雨，原本平整的草地也遭了殃。

青大将和御吞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廊沿上，前者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手里抓着一把果干，看戏一样“啧啧”地叹着，时不时喊上一声“看左边啊笨蛋！”。他递了一颗果干给御吞，御吞摇摇头，他又拿回来塞进了自己嘴里。

不一会儿，“丁零”一声响，一支金色的法杖插进土里，歪歪斜斜地立住了。琥珀伸手在御吞肩上拍了拍，御吞转头，目光立马被他那柄又变大了的锁镰吸引，两人叽叽咕咕地讨论了起来。弥勒伸手从青大将手里拿走一半果干，在他旁边坐下，也加入“看戏”的行列，你一句我一句地点评起了场上二人的战术。

终于，就在一红一白两个身影打得快把庭院中央那颗大樱树砍断的时候，戈薇冲了出来。“坐——下——！！！”犬夜叉应声摔了个脸吃地，铁碎牙脱手飞出，恢复成一柄废刀的模样。戈薇看着庭院里一地狼藉，气得头上直冒青烟，走过来哆哆嗦嗦地就是一顿咆哮。

杀生丸还是一脸淡然，手腕一抖，将爆碎牙左右一甩，“嗤嗤”两声，刀锋破空划出一个犀利又优雅的十字，而后干净利落地收回了鞘里。他也懒得看犬夜叉一眼，转身准备离去。谁知下一秒戈薇气得破了音的嗓音就斜刺了过来：

“你也是！大哥！都要娶妻了，还这么不懂事，跟一个傻弟弟打什么打？！”

众人：“……”

杀生丸顿住身形，眉头一皱，金眸里倏然涌上戾气。懵懂的阿哞还在摇头晃脑，看热闹的青大将、御吞和弥勒当场石化，琥珀吓得锁镰“哐镗”一声掉在地上，差点没被卡在喉咙里的半颗果干呛个半死。下一秒，戈薇身边裹起一阵旋风，犬夜叉已经溜不见了。

御吞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两步，嗫嚅道：“戈薇大人……我、我可以用幻境……”

戈薇：“幻什么境？！都给我滚——！！！”

御吞一哆嗦，正想跟着开溜，几人身后忽地流过一道光影，那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大犬妖族贵夫人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宅中。琥珀赶紧伏身在地向杀生丸母亲行礼，她“啧”一声，像是在抚慰几人瑟瑟发抖的心灵，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汝等稚儿何必这般暴躁啊，真是令吾操心……”

02.

铃的小屋比庭院里还热闹。

小屋原本就不大，此时除了枫年纪太大没有来，戈薇、七宝、珊瑚一家都来了，再加上雪猴族专程赶来的纺织娘紬，显得更加拥挤。

金乌和玉兔在屋里追逐着云母跑过来跑过去，翡翠刚学会翻筋斗，在一旁独自翻得很是得劲。七宝跳上跳下地东看看西看看，他还是第一次参加如此高规格的婚宴，对每一样陈设、饰物都满心好奇。

铃看着七宝的样子，恍然便想起了那一年他们一起参加弥勒和珊瑚的婚宴。那时她还小，刚回到人类村庄不久，比七宝更调皮，也是这般到处看着都是一股新鲜劲。

珊瑚脸上挂着笑，眼里盈着泪，正在帮紬大人调整铃身上的白无垢。戈薇刚才在庭院里发了好大一通火，现在已经消气了，正坐在门口廊下跟邪见对流程。

铃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她脸上化着淡妆，眉目流云；唇上抹有花蜜，娇嫩欲滴；长长的黑发此刻已经用一只龟壳梳束在脑后，露出她纤细光洁的脖颈。

珊瑚目光一瞥，发现自从铃接受了杀生丸的求亲，她整个人就好像变了个样子，气色好到皮肤像珍珠一般莹润，闪现出格外清亮的光泽，举手投足间却又多了一份只属于女人的稳重。珊瑚一恍惚，便明白，铃已经是个女人了。

她不禁想起不久前，铃才在她怀里撒娇说不嫁人，要一直给她当小暖炉，当时她还跟铃急呢。“……啧，这孩子。”她胸中又是心酸又是欣慰又是好笑，一时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再想下去，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珊瑚垂了垂眼。然而，刚滚落下来的泪，就被铃的手轻轻拂走了。铃的面庞裹在屋外探进来的阳光里，竟呈现出一种超越她年纪的祥和——

“铃……会幸福的。这是铃想要的生活，是铃自己的选择。”

珊瑚无言地望着她，许久后，再次笑开，重重地点了点头。

03.

杀生丸依照人类风俗，换上了一套深色的纹付羽织袴。黑色羽织的两襟、两袖、背中都绣有大犬妖族的弯月图腾。走下游廊进入庭院之前，他低头看了看右手里的一支小扇，强忍住心中的不适——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双常年持牙刀的手，要装模做样地拿着这么一支不能吃也不能打的东西？！

此刻他站在正殿前方的庭院中，长身玉立，银发金眸，茸尾随微风轻轻飘动，腰间的两柄刀一明一暗，也格外肃然。方才被打得满地坑洼的草地已来不及修整，他拒绝了御吞使用幻境的建议，就这么站在那略显滑稽的狼藉中，一切却十分协调。

犬夜叉、弥勒、青大将、御吞、琥珀分列在杀生丸两侧，身着紫衣的银发夫人懒懒靠坐在不远处的偏殿廊下躲荫凉。众人悄悄打量着杀生丸过分严肃的表情，都有些忍俊不禁。

庭院那头，原本来来回回忙得人头晕的仆从们忽然都停下来了，皆垂着眉分列廊下两侧。最先从正殿后面的小竹林走出来的，是金乌和玉兔。两个小姑娘身穿繁复华丽的鲜艳和服，脸上均是一副得意的神情，和铃相似的发束挂在脑袋一边，垂下精致的小穗子。金乌看见庭院对面的御吞，笑着朝雪猴大人招了招手，雪猴温和地一笑，朝她们眨了眨眼睛。

接着是珊瑚、戈薇和七宝。七宝神气活现的，脸上却老成地给庭院对面的一众人使着眼色。珊瑚和戈薇都侧着身，身体微微往前倾，手臂还伸在小竹林的阴影里。

下一刻，铃就被她们搀着走了出来。

04.

铃身着丝织白无垢，阳光下隐隐能看见绣球和铃铛花暗纹，小巧的脸羞遮遮地半掩在白色棉帽下，两只耳垂上各坠着一抹新月形紫玉，竟和杀生丸额间的月痕如出一辙。她走进院中，被眼前一个“全新”的庭院小小地惊了一下，随后看见庭院那一头，犬夜叉正一脸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心下了然，无奈地笑了起来。

耳坠子是刀刀斋托戈薇交给铃的新婚礼物。那老头子一早刚到樱岭就醉了，这会儿正在客殿里呼呼大睡。眼看他已经错过婚宴最精彩的部分，戈薇有些心塞。不过转念想起他早先带来的那封信，又觉得他还是睡着比较好，睡醒了就悄悄离开罢，还能保下一条命。[1]

此时的铃对信的事还一无所知。隔着斑驳的庭院，她朝着杀生丸大人款款亭亭而去。一阵春风拂过，樱花洒落在她的身上，为她周身衬了一层粉色的柔雾。铃的眼底蓦地涌起一阵水汽。这还是她第一次赶上樱岭的群樱开放。其实前几日就已经陆续在开花了，只是这一日她即将嫁作人妇，樱岭才似乎要热情迎接自己的女主人一般，山上山下绽放得格外齐整灿烂。

杀生丸睁大双眼，一对金眸几不可见地颤抖着。纵使已经和她几番激荡，今天看见身着嫁装的铃，他仍然难以再作矜持。他咬了一口舌尖，又将尖尖的指甲戳进手心，才勉强压住了胸腔里的澎湃。

一瞬间，整个时空似乎都静止了，杀生丸一度希望这一刹那就这般永远下去。可惜的是这份心潮涌动很快被现实打散，邪见的公鸭嗓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咳、咳咳……请新郎、新娘及两方亲友入座——”

大宅上下群妖欢庆，大宅之外，樱岭大总管赐发了大批珍馐，群山之中亦是一片沸腾，持续到深夜仍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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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关于这封信，因为篇幅倒长不短的，又非常有点跑题，文风更是跑偏，所以放到后面小剧场里来交代。小剧场过会儿就放出来，纯粹写着玩，母胎啰嗦，不看也不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