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谢明醒来时，四周漆黑一片，眼睛上蒙了布，但是他能闻到潮湿阴冷的水腥气，这里在黄浦江附近。手脚都被绑着很结实，挣脱不开。身边有杂乱的脚步声。

没过一会，便传来了汽车的声音，停在不远处。眼罩被人扯下，目前白光一片，车灯缓缓暗下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了下来。

谢明身边的人走了过去，将一个牛皮带交给他，谢明心中一阵绝望。那是他装着资料的袋子。也是他的催命符。

男人翻着看了看，划着火柴点燃，资料很快被烧的干干净净。男人走了过来，带着一阵冰冷的风。

随着那人靠近，谢明看清楚了，这人是杨老板。

阿次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扯过来看了看。很平常的一张脸，他根本不认识。“为什么，找我们的麻烦。”

谢明阴测测的笑着。“为什么？”他瞪着死鱼一般的白眼珠，呲起泛黄的牙齿“为了钱啊，钱！！”

阿次甩开他的脸，“读书人，干点什么不好。”

他退了几步，“处理掉”

“杨老板，你不希望明天各大报刊都将那份资料曝光吧，让你的妻儿都陷入危险之中。”谢明徒劳的挣扎着，嘶声吼叫。

“只要我不出面，明天所有报纸都会曝光。”

阿次嘲讽似的瞥着他，“蠢货！，你以为我会在乎那一份报纸。”他点了根烟，靠在车上缓缓地抽着。“上海所有的报纸都得由我过目才能发行”手指间的烟在暗夜中明明灭灭。“我只是讨厌威胁，就算是一个微弱的刺，扎到肉里虽不致命，也是疼的。”他偏头看着他。“也要□□！”

他对手下示意，手下的人领事十分乖巧。立刻将枪送到他手中，谢明的眼神中都是惊恐，喉咙咯咯作响。

“你最不该，去妄想伤害我的亲人。”阿次眼神冰冷，一枪打穿了谢明的脑袋。“处理干净！”

手下立刻点头，迅速处理尸体。

处理了谢明，阿次上了车，去找展俊，展俊控制着上海的所有报社动态，虽然知道展俊办事不会出问题，但是还是要自己去确认一下才能放心。

浓深的夜色中，展俊和阿次一样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站在门口，正在吩咐人到四周警戒，他显然也是刚回来，见到阿次的车子开来，便迎了过去。

“如何？”阿次下车站在他面前。

展俊点点头，“老板放心，已经截获。”

阿次笑了笑。“辛苦了，改天好好谢你”

“老板言重了”展俊一向清冷华美，此时微微笑着，神色轻缓柔和，却给了人一种温暖的感觉。阿次伸手，展俊也伸出手与他相握。

阿次回来的时候，阿初已经得了英国的消息，小江和跃春都在。

“英国那边查到了。”阿初沉声说道，眉目紧锁。阿次脱了大衣坐到他身边。阿初那边的朋友多，查消息十分方便。

“放心”他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

阿初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他现在是关心则乱，感觉脑子都纠结成一团，理不出个思绪。

“现在要怎么办？”小江问“那人如何处置？”毕竟不是在上海地界，怎么也不是很方便。

阿次想了想，“杀了他”

小江和跃春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阿初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阿次说道。“一劳永逸”

“可是，”小江犹豫着，但是也没有更好的方法，那里不是上海，他们是没有开展行动的能力的。

阿初以手扶额，“我同意，乱世求存，总有那么些人会铤而走险。”他眼神一挑，唇微微勾起，十分的邪魅。“这世道没什么事钱做不到的。”

跃春瞠目结舌，“阿初，你打算雇凶杀人？”

“有何不可”

跃春皱了皱眉，“可是…..”

“大哥，这件事交给我吧”阿次打断了跃春的话，对着跃春微微使了个颜色。跃春垂下眼，没有再开口。

阿初注意到他们的动作，脸色沉了沉，却没说什么。

阿次看向小江，小江站起身。“阿初，你忙了一天也累了，先休息吧，跃春，快天亮了，你也该回去了。”

“我先回去了”跃春拿过大衣穿上。

阿初起身送他，“阿四，送夏院长回去”

阿四点头先走一步去开车。阿初陪着跃春走到门口，跃春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阿次，阿次正在和小江低头说着什么，察觉到他的目光便看向他，跃春收回视线，微微点了点头。

阿次阿初小江三人站在客厅都没有离开，三人沉默不语，气氛十分的僵硬。

阿初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阿次，去书房！”

阿次看了小江一眼，小江想了想，恍然，对着阿次皱了皱眉。

阿初已经上楼，阿次来不及想忙跟了上去。

进了书房，阿初一直背对着他，墙上刮着一幅字画，阿初看了很久。

“阿次，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能”阿初回过头。“无论什么事，你从来也没想过要和我商量。你把我这个大哥就只放在嘴上了吗？”

阿初忍了忍，没忍住，他今天担心焦虑，心情烦躁。阿次又想瞒着他行动的行为他早就察觉了。他等了这么久，阿次也没有开口说一句。

阿次瞪大眼睛，“大哥？”他有些惊讶，“我我没有”他没见过阿初生气，有点不知所措，以前通常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虽然气恼自己不爱惜，也没有真的生气。

“没有什么？”阿初瞪着他，“一而再，再而三，你真当我没脾气！”

阿次愣了愣。“大哥”

高孟轩从房间出来，他今天吃了药早早睡下了，被吵醒便出来看看，小江在楼下客厅坐着喝茶，看到他出来便走过来扶他。“吵醒你了？”

“这么晚了这是在干什么？全武行啊！”高孟轩心里着实有点幸灾乐祸，但是面上装的风姿楚楚，毕竟心爱的女子就在身边，装也要装个样子。

小江笑笑，“喝茶吗？别管他们，阿初心情不好，阿次还要往枪口撞”说着倒了杯茶给他，“我想阿次这次能改擅作主张的毛病了。”

高孟轩撇撇嘴，他能改？才怪

“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废物，帮不了你什么忙！”阿初怒吼。

“大哥，别生气，我没有这个意思。”阿次被吼的退后了几步，“对不起，我，是我的错”

阿初坐到椅子上，“你有什么计划，说出来”

阿次想了想，坦白“这次暗杀不能找外人，我想”

“你想自己去”阿初淡淡的接过话，“你现在一举一动都在日本人眼里，平白无故的去一趟英国，会引来多少注意。”

阿次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我会安排其他人去”

阿初沉默了一下，“有什么事，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他抬头看着阿次，“我不能再承受失去了，阿次，我没那么坚强。”

阿次走过去拥抱他，“对不起”

阿次心中酸楚，大哥，对不起，是我让你和雅淑和孩子分隔两地，是我让雅淑在危险之中没有你守护，是我的错。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明白就算此时让大哥离开，回到雅淑身边，大哥也不会走。

阿次趁着天色未亮去了七叶那里，七叶人脉多而杂，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每人都有专攻之职，所以七叶消息四通八达。

小江也没有睡，在能调动的人中仔细的排查了一遍。高孟轩也不去睡了，陪着小江过筛子，一遍一遍的考量，选出最合适的人来执行这次任务。

七叶那边给了几个有力的人选，展俊调查结果也出来了，阿次将几个人的资料和展俊给的详细资料都拿了回去。

几个细细考虑，初步定了行动计划，人也秘密派出。

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资料齐备，行动非常顺利，做的干干净净，一丝把柄都没有留下，阿初派阿四去了英国，将雅淑秘密送往美国。那边有展俊的朋友接应，房子佣人都已经备好，虽然地方不大的小城，但是个十分安全没有战乱的地方。

事情告一段落，阿初松了口气。

佐佐木在上次宴会后，将阿初的话转告给将军，将军思虑之后，认为最重要的是药物，现在资源奇缺，他们需要大批的原料。要佐佐木尽量争取合作的机会。

佐佐木这次带着厚礼专程拜访，显示诚意。

阿初谦逊有礼的招呼着，“不知组大佐阁下查的如何了？”

“不瞒杨老板，在南京确实带走了一个高姓男子，名叫高孟轩，只不过到了上海之后，我们很快就将他放了，现在他在何处，我们也不清楚了。”

阿初为难，“这如何是好，杨某在高老先生面前夸下海口，说贵军明白事理，自然不会留难，如今高工资行踪不明，该如何向老先生交代”

佐佐木忙点头称，“杨老板放心，我们必会帮杨先生找人。”

“劳烦劳烦”阿初感谢道。“只要能将高公子找回，高老先生和杨某必会重谢贵军”

“杨老板言重了，以后大家还可以合作，杨老板不必客气。”佐佐木奉迎道。

两人说了会客套话，佐佐木便告辞离开。阿初笑了笑，“去报社刊登寻人，也派些人各处找寻高公子。”

阿四点头马上去办。

几日之后，阿初宴请了佐佐木，说高孟轩已经找到，特做个东，一起见一面，化干戈为玉帛。佐佐木自是去赴宴，表明日方不会再对高公子有所不利。

“孟轩，来敬大佐阁下一杯，以后大家多多合作。”阿初起身敬酒，对着高孟轩说道。高孟轩站起身，佐佐木赶紧也站起来。

“杨先生太客气了”佐佐木笑道。

“孟轩暂时要留在上海帮我管理公司，孟轩年轻气盛，以后若有得罪，大佐阁下要多多关照，不要计较。”

“哪里哪里，高先生一代人杰，前途无限啊”

阿初唇畔含笑，语气不亢不卑，处事圆滑有度，落落大方，从神色看一丝也看不出他真心所想。

阿初一并带了合同过来，说高家派了人送来了大批的药材原料，说可以与贵军合作药物生意。佐佐木大喜，语气间更是客气周到，两方皆大欢喜，暂定合约。

阿初送走了佐佐木才冷冷的笑了笑，高孟轩擦擦汗，“应付这帮畜生还得装笑”

阿初看了他一眼，“以后这种日子多得是”他抬手看了看时间，“今天不去公司了，回去吧”

天色刚擦黑，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繁华，歌厅中传出歌女隐约的歌声，偶尔有巡逻的士兵在街道上行走，阿初看着车窗外，有些怔忪。

高孟轩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中所想，和以前的自己一样，疑惑，疑惑那些人的信仰，他离开自己的家离开保护范围，只身到了真正的战场，才明白，什么是国仇。他们的同志，在为何而战。

阿初现在也许明白了什么是家恨。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看到战争，他身处的战场没有硝烟，唯一一次见识死亡被阿次代替，他每次感知死亡都是来自亲人。不知道他看到真正的战场，会不会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