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阿次独自一人在路边，走了一段路之后便有雨滴打在脸上，慢慢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大衣很快被淋湿，冰冷冷的。

阿次仰头，看着阴沉的乌云，雨水顺着脸庞流下，仿佛眼泪一般。

雨会停，云会散。

“杨少爷”阿四将车停到一边，拿了雨伞冲过来，帮他撑起。

“Shakespeare说懦夫在未死以前，就已经死了好多次；勇士一生只死一次，在一切怪事中，人们的贪生怕死就是一件最奇怪的事情”阿次望着街道上雨中奔窜的行人，似乎在微笑，却苦涩。

阿四一脸不解的看着他，杨少爷是怎么了，突然说这不着边际的话。阿次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举步走向车。

阿四赶紧跟过去，心里嘀咕沙可四什么比耳？谁呀。

“杨少爷，先回家换衣服吧。”阿四说道。

阿次摇摇头，“还是先去医院吧，路上找个店，买套衣服就行了。”如果这么长时间都不去看看大哥，难免他又会想什么。

尚耀云在写报告，他难得肯坐下来好好写一次报告。谢远从外面回来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埋头写报告的样子。“怎么了？”

“我觉得，应该做一些事去保证我们的同志。”

谢远笑着摇摇头，“我们这种人，本来就是不存在于任何档案中的，你做这些，没用的”

尚耀云靠向椅背。

“你来这里也是暂时，你不会是永远呆在这的人”谢远对这个人背景虽然不太清楚，但是就是因为不清楚，才觉得这人不会是一直在地下工作的人。这人作风实在太光明。

尚耀云看了看他。笑了“这你就错了，我会一直在这里，直到我们**胜利，然后告诉所有人，我们的胜利背后有多少人做了多少的努力。”尚耀云看了一眼只有代号的报告，“我会用我的头脑记着，这些代号后面的名字。”

“咦？你不是不想干地下工作，想要战区吗”谢远挑眉。

尚耀云微微闭上眼，“我以前对地下工作者了解不清，但是现在，我想保护他们，尽我所能。”

谢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进房间去了。

在他看来，尚耀云这些行为是稚嫩，但是却让他很感激。不留下任何痕迹，是他们地下党人的宿命。他们也不在乎能不能被什么人铭记。但是有人愿意记得他们，他们依旧很高兴。因为你的牺牲，总有人知道，是为了什么。

阿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阿初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他伤势虽然看着凶猛，却着实没有伤筋动骨。好好休养几天就能好。

高孟轩也醒过来了，小江在陪着他说话。高孟轩身上的伤多，但是并不严重，而且他体质一向好，蟑螂一样打不死的家伙。醒来检查了一下便转到了普通病房。阿次在门口站了一会，并没有进去，转身离开。

阿次推开门走进去时，阿初正靠着枕头在床上看书，抬头看向他，眼神在他的衣服上打了个转“去哪了？”他凝了凝眉，有些不悦。

阿次笑笑，走过来，坐下“知道你吃不惯医院的饭，帮你买饭去了”他将手中包装精致的饭盒塞给阿初。然后将另一包东西放在桌上。“还有甜点”

阿初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买个饭用得着换衣服？

“外面下雨了”阿次解释。“淋湿了。”

阿初瞥了他一眼，真当他是智障啊。阿初吃着饭，没再开口问。他感觉这小子今天有些异常，他想说什么。

阿次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把桌上的药分好，放在一边。阿初吃完饭，阿次把水递过去。等着阿初喝完。

“有什么话想跟我说？”阿初握着手中的水杯，微微温着的水让手心的冰冷稍稍缓解了一下。

阿次沉默了一下。“我去见了杜旅宁”

阿初皱眉。“他找你？”

阿次点头。“军统内部成立行动组，所有人都被编入列”阿次从阿初手中拿过凉了的水杯。阿初抓住他的手。

“他要你做什么？”

阿次笑，将水杯放好，坐在床前。“你别紧张，不做什么，只是一个通知而已”

阿初看着他。“阿次，你撒谎，我是能感受到的。”

阿次没有回避他的眼神，“你这是多疑，我就是怕你会乱想，才跟你说。这只是一个人员编列，现在上海所有的特工都在待命，我当然也不能例外。如果没有编列才是坏结果。杜旅宁只是让我做好准备而已。未必会真有什么事需要我做。”

阿初没说什么。可能是他多疑吧，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以阿次的性格会跟他说吗？

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是知弟莫若兄，阿次他肯定不会说的。

“等大哥出院，找个时间和展俊他们见个面”阿次说着。“展俊他们是自己人，可以完全相信。展俊冷静自持，白杨人脉广，点子多。七叶为人细腻，大哥以后有事，可以尽管找他们商量。我也让他们好好多注意这边的情况。”

阿初点点头，将手中的书合上，手微微蜷起，敲了敲书，“你这样我有点不安？”

阿次愣了愣，看着他。“什么？”

“你让我感觉你是做交代”阿初盯着他，陈述般的叹息“你果然有事”

阿次微微一偏头，从桌子上拿过药，递给他。“大哥想的太多了，我不过担心，以后你的安全”

阿初眼神戏谑，“哦？就这么简单”

“还能有多复杂，难道我自己跟你交代遗言吗？”阿次笑嘻嘻的。

“胡说八道”阿初伸手拧了拧住他的脸

“哎哎哎？大哥快放手”阿次哀哀叫，门口传来脚步声，然后是一声轻笑，阿次脸都涨红了，十分的难为情。

阿初松开手，看着阿次揉着脸，站起身，有些哀怨的看着自己。门口夏跃春憋着一脸坏笑走进来。“阿初，管教弟弟不崇尚暴力啊”跃春进来帮他看了看伤口情况。

“你管我，我愿意”阿初笑笑，和他调侃。“管教弟弟是兄长之责，不在乎手段”

阿次摇摇头，退了几步。“我去看看高孟轩”

阿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然后望向夏跃春。“你们最近没什么事吧。”

“我们？”跃春有些惊讶。“目前是相当太平，尚耀云那人干事虽然莽撞，但确实有点背景，上面的查讯和报告做的滴水不露，还挺可靠的。”

阿初若有所思，为什么总觉得不安。

“好了，别想得太多”夏跃春拍拍他的肩膀。“目前上海，牵一发而动千军，就算是‘他们’，也不是这么好插手的。好好休息”

深夜，糜烂的歌声还在舞厅中回荡，一个女人醉醺醺的从舞厅走出，妆容残败，开叉到大腿根部的紧身旗袍，一双白嫩的长腿若隐若现。

往来的男子偶尔和她调笑，更有甚者，上前搂抱，放肆抚摸，女子毫不遮掩抵抗，娇媚的笑着，和他们挑逗。这就是歌女，说难听点，便是一个□□。为了钱，她们可以花枝招展在歌台上唱歌，也可以让陪着有权有势的男人上床。

不管是唱歌，还是上床，不过就是个赚钱的手段而已，仅仅为了谋生而已。

女人摇摇晃晃的走出来，扶着墙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跌坐在地上，良久也没有力气爬起来，打黄包车回家。

她索性就靠在墙边休息，从精致的挎包中掏出烟点上，烟雾中半残的妆容没了美感，却显出一股颓然的妖冶。如果她洗掉浓妆的妆容，一定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因为她的眼睛清澈，就算带着迷蒙的醉意，都无法让眼睛中那股清澈消失。

巷口有脚步声，微微顿了一下，走了过来。

她抬头去看，然后看到了仿佛死神一样的男人冲着她走来。

“白颜？”他开口。

死神有着十分好听的声音，然后她迷迷糊糊的偏了偏头，白颜，多久没有人叫她这个名字了，他们都是叫她玫瑰，夜玫瑰。白颜是谁？白颜从来都穿白色衣服，长发，清隽秀丽，手里永远拿着书，面容也总是温柔含笑。只是白颜已经不在了，或者说白颜从来不存在。

“白颜”男人肯定的唤着她的名字。

她甩了甩头，“我不是白颜，白颜从来不喝酒，也不抽烟，可是我会”她咯咯的笑起来。“白颜不陪男人，但是我陪，你寂寞吗？要不要我陪你。”她凑近他的脸，看他精致的面容，吻上暗淡微微泛白的唇瓣。

只是她还没落在唇上，便被推开。男人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白颜”他抬起她的头，仔细的打量。冰冷的手指擒住下颚，白颜挣脱不开，一惊之下有些清醒过来，男人的手干燥但是冰冷。白颜几乎能闻到他手上的血腥气。顿时紧张起来，脊背发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良久他微微笑开，松开了手。“我需要你”

白颜回过神，微微恼怒，甩开他，嘟嘟囔囔的嚷着神经病。便向外面走。但错身之际，后颈一痛，便昏了过去。身后的人将她抱起，上了巷口的车子。

白杨从屋子里迎出来，看着阿次将一个女人抱出来，目瞪口呆的。嘴里的烟吧嗒掉在地上。“这这这这………”

“这你个头，接一下”阿次将怀中的女人丢给他。白杨接过送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白杨盯着沙发上昏睡的女人。“老大你不好这口啊。最近换口味了，这种女人都要。”白杨真正从万花丛中过，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这女人绝对是个妓。虽然长了几分姿色，但是进了风尘地就不值钱了。

“这个女人，叫白颜”阿次坐在一边。“白家四小姐。”

白杨愣了愣，又看了一眼那女人，摸摸鼻子，哦了一声。

“她从日本留学回来，家里已经败落了，母亲病重，还有一双读书的弟弟妹妹，迫不得已进了风尘地”阿次看了白杨一眼。

“老板，咱们不是开善堂的”白杨脸色有些冷，因为说这些的人是阿次，所以才抑制着没有发作。“何况他们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