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收到上级指示，我党一级情报员在任务中途暴露了。”尚耀云说道。

“被抓住了吗？”小江问。若是被抓，他们的风险就太大了，一级情报员被俘，若出意外，意味着整个情报网的破灭。

“还不清楚，不过从他们特务行动来看，应该还没有被抓到。”尚耀云顿了顿。“上级安排了人员护送他离开，目的地是上海，这边势力不均，国民政府能插手的也有限，而且作为潜伏人员。有任何动态，你们都会率先知道。我们的任务是接洽，大概十天左右有人会带他去后方。”

“要联系其他上海潜伏人员，调配有些困难。”阿次说道。

“能不能用电台调配？”

阿次看向尚耀云。“使用双重电讯虽然不容易被发现，不过若被发现，便是死证。我们多年的潜伏成果将会付诸东流。”

尚耀云也为难的咬了咬下唇，“可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制定更严密的密码。精控知晓密码的人员数量。”

小江凝眉想了想。“那就只能步步为营了。”

三人商量着加密方案，

“高孟轩还没回来吗？”尚耀云问道。

小江头也没抬，边用钢笔在纸上迅速写出一串公式边开口回答。“他要等那批物资顺利到达之后才能赶回来。最近封锁的厉害，每个面上的人压着，很容易被查抄出来，高公子的身份便利的多。”

尚耀云点点头。

“如果这是一个陷阱”阿次突然停下笔，从一开始便很违和的感觉终于有了一些眉目。“老师如果想抓一个人，不会抓不到。”

小江猛地抬头。“那就有可能是他故意抓不到。”

尚耀云想了想。“也可能是内部同志的帮助。”

阿次抬头看了看他，沉默了一会。“无论如何，准备备案，如果被发现。”他说话的时候看着小江。“我们不能同时暴露”

小江眼神有些挣扎，最终什么也没说。低头继续自己没写完的公式。

尚耀云想要说什么，也没有开口。书房的气氛骤然凝重了起来。寂静无声，只有笔尖在纸上摩擦出的沙沙声。

福嫂叩门，过了良久都没有人应声。

福嫂端着饭菜，过了一会便又敲一遍。这次，房门终于打开。小江出来，微微一笑。将福嫂手上的餐盘接过。“你去忙吧”

福嫂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有俞小姐在，她应该不用盯着二先生吃饭了。

但是这次，房间中的人都没有进食的打算，他们研究各种行动方案，加密，传讯通道，临时口令。调配潜伏人员。

饭菜已经凉透，依旧没人想起来吃。

直到深夜房外传来车子的引擎声，再到阿初推开房门进来，阿次才想起来，饭。想销毁证据都来不及。

阿初看着书房一片混乱的样子，和三个人疲惫的表情。又瞟了一眼一口没动过的饭菜，转身就出去了。

尚耀云拿起整理好的确定方案资料。“我些我来做传达，之后会销毁。”

阿次点头，将他送到门外。“小心”

尚耀云笑了笑。“哪个不开眼的小贼想从爷这偷东西，还得再练个百八十年。”

阿次失笑。看着他离开。

再进了客厅，阿初从厨房出来。

“大哥”

“恩”阿初应了一声，“厨房熬着汤，看着点火。”

“哦，大哥今天在实验室怎么样？”阿次问道。

阿初坐到沙发上，向后一靠。“我没直接接触实验体，没有多大感觉”他看了阿次一眼。“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心善的人。不用担心我。”

阿次眼神中愧疚。“对不起”

“笨蛋”阿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跟我客气什么，我是上辈子没烧好香，这辈子当了你兄长，不过我一天是你兄长，就得尽一天责任。”

阿次坐到他身边。“大哥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他问。“这里很快会再开战，不如趁早离开，产业能卖便卖，不能卖放着也无所谓，反正瑞士银行里我还有存款。足够大哥在美国创业立足了。”

“哦？”阿初的怒意在眼中一闪而逝，面上依旧微笑，但冰冷冷的。“怎么杨少爷觉得我帮不上忙托你后腿了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次急急忙忙解释。“大哥”

阿初挥手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拿命在这里搏，却想让我远渡重洋，离开这是非之地。”

阿次看着他，那个人有着和他一样的容貌，但更睿智，更沉稳。他可以有更好的路，没必要留在这里。被毁坏。被压制。

“我不能在看不到你的地方，日日担心你有什么不测。我受不了。”阿初冷冷看着他。“你是我唯一的弟弟。”

“大哥”阿次顿了顿。“大哥。你还有雅淑，还有孩子。”是的，他是他唯一的弟弟，但是，却已经不是他唯一的亲人。

大哥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他不能再拖累他。

“闭嘴”阿初皱眉，冷冷喝了一声。“有他们，你就不是我弟弟了吗？”

阿次低头。

厨房里发出咕噜咕噜水开的声音，阿次跑进去，不一会端着锅子出来，盛出一碗汤递给阿初。“大哥，喝点汤早点睡吧。”

阿初抬眼看了看他，一副小心谨慎的讨好样子，气也气不起来。接过碗。“我早就吃过饭了，这是给你们熬的。”

阿次笑了笑，和日本人伪军一起吃晚饭呢，吃得下去才怪，看样子酒到是喝了不少。

“大哥也喝点吧”

阿初喝了汤，转身向房间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突然停下。

“杨慕次”阿初转头，眉头微微一皱，眼神有些锐利，一如初见之时的冰冷严肃。“如果，茶室之事再出一次，我绝不原谅你！你给我记住”

阿次被噎在当场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但是多年的训练和潜伏让他控制了情绪，面上一丝不露的微笑。“我不敢”

阿初冷哼了一声，回房间了。

阿次在阿初回房之后，脸色才沉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安。从任务回来。风平浪静的上海和军统总局。

会出事吗？

他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屋外满天星光，会吗？

如果出了事，该怎么办？

仰慕次！如果真的出了事，该怎么办......才能保住大哥，小江，还有上海的同志们。

已经是深夜，展俊刚从书房出来，屋外一声轻响，展俊偏了偏头，看向屋外，外面有些风，院子里的树影摇曳。略一皱眉，开门走到厅外，便看到一个黑影有些狼狈的从地上站起。

展俊对这人的身形十分熟悉，几乎立马就放松了警惕，带着几分无奈和笑意环胸站在原地。“老板，你爬墙上瘾了吗”从上学到现在，每次爬墙都落不下他。

阿次略有点尴尬的走出来，看着他有些恼羞成怒“怎么现在都喜欢在墙根地下摆花盆。”

“一会我就撤掉，省的您下次来不方便。”

阿次眯了眯眼睛。“你是展俊？不是白杨假扮的吧。”他越过展俊走进屋里。

展俊关上门跟了进来。“老板这么晚过来，有事？”

阿次坐在展俊的白色沙发上，把自己摊开。“没事，想找你聊聊天。”

展俊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哦”

厅里一阵沉默。

阿次似乎没打算开口似得，展俊却是在等着他开口。过了半晌，展俊起身去泡了壶茶端过来。

“展俊”阿次看着他娴熟的沏茶，手指按在紫砂壶上，干干净净的。“你什么时候会走？”

展俊看了看他。“不知道。”

阿次顿了顿，“七叶有家族庇佑，白杨有国内势力，你更不用人担心，海内外没有你干不了的事情。”

展俊皱眉但是没开口。

“如果有一天我回不来了，展俊，能不能帮我把大哥送到美国。”

展俊的手收紧，又松开，将杯子递到阿次手中。“好，不过杨老板不是那么听话的人。”

阿次大大的叹气。“我相信你。”

展俊似笑非笑的样子。

“如果实在不行，你就把他打包带走吧。”

“老板，您真是个不孝的弟弟。”

阿次挑眉。“展俊，留洋太久了。你中文词汇果然不太丰富。”

展俊懒得搭理他。“得罪杨老板不太明智。”

“没关系，你打包带走他之后躲他远点，别被他逮到就行了。”阿次十分没有良心，自己大哥想要报复一个人，还没有报复不到的。他看着茶水中漂浮的茶叶，“如果可以，我会亲自给他谢罪。”

“老板，是出了什么事？”展俊问。

阿次摇头，“还没什么事，不过，很不好的直觉”

直觉，有的是虚无缥缈的杞人忧天，有的是预言般的恐怖。阿次从来不趋于前者。

叶钦进入大门，步伐缓慢但坚定。

站在长廊下的凌云启看着他走过来，慢慢掐灭了烟头，在他擦身而过之际拉住他。“你现在去找老师，无疑是去自讨苦吃”

叶钦冷冷看了他一眼，冰冰冷冷的露出个笑容“我高兴。”说自讨苦吃都是客气了，自取其辱也无不过。

凌云启怔了怔。“叶钦，你这样迟早会害死自己的。”

叶钦挥开他的手，毫不以为意。跨步进入。

凌云启苦笑。

叶钦，你确实聪明，但是你实在太骄傲......也太单纯啊。

叶钦深吸一口气，叩门。

“进来”门内传来醇厚有力的声音。

叶钦进门，杜旅宁正站在书架前，拿着一本书翻看。午后淡金色阳光照应着空中微笑的浮尘，竟有几分静谧之意。杜旅宁回头看了他一眼，“找我有事？”

“老师，我为什么不能参加这次行动”叶钦绷紧身体敬礼之后，立马发问。

杜旅宁又翻了一页书，“你没必要参加。”

叶钦下颌紧绷，“为什么！老师”

杜旅宁看着他。“叶钦，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不适合做这行。”

叶钦咬紧牙不回答。

“你不这么认为？”杜旅宁合上书。“你很聪明叶钦，但是你太喜形于色了。”

叶钦低头，“我会改正。”

杜旅宁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只是一叹，“出去吧”

“老师！”

杜旅宁抬头看他。

“我请求参加任务”

杜旅宁靠向椅背。“叶钦，为什么，关乎上海的任务，哦，不，应该说，关乎阿次的任务，你都太上心了。”

“我没有”叶钦立马借口否认，开口之后心中叫糟，回答的太快了。

“你对他有怀疑？”杜旅宁问

叶钦迟疑了一下。“是的，老师”

杜旅宁笑了笑。“阿次会做很多让人误会的事情，但是，那只是误会而已。”

叶钦顿了顿。“老师，请您允许。就算给我一个看清的机会。”看清彼此之间的差距，看清他是否是不被怀疑的。

杜旅宁想了想。“我可以让你参加，但是，叶钦，你没有指挥权和随意行动的权利，全部行动指挥者是凌云启”

“是，老师”叶钦眼神一亮。

杜旅宁皱眉看着他。“你挺好，叶钦，你没有指挥权！”他站起来走到叶钦面前。“叶家确实家大业大，但是如果你影响到任务，不会有任何特权。”

“我知道”

杜旅宁垂下眼，“出去吧”

叶钦敬礼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