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贺岚杀红了眼，完全忘记了要节省体力，小区里的丧尸悉数倒下。她失去了理智，好像是从恐怖电影里走出来的复仇者。

小区的出入口处有一处大大的观赏花坛，花坛的边缘以及地面散落着衣物的碎片，这些碎片中有一部分是苏耀文的Polo衫。花坛中有个丧尸正在蚕食一条人腿，腿上的鞋子显示它的主人是苏耀文，随着人腿的消失，丧尸的体格也大了一圈。比起寻常的丧尸，这个丧尸竟是它们的两倍大，它性别无法言明，有女人的特征，也有男人的特质，更令人作呕的是，这个丧尸有两颗头颅，其中一颗是苏耀文的。

贺岚看着花坛里的怪物震惊到无以复加，丧尸在变异，丧尸之间居然能结合，这样的变异是在进化吗？

变异丧尸刚完成变异，嗜血的本性可一点没减。它发现了贺岚，从花坛中弹跳下来。贺岚用刀去格挡，却被变异丧尸的双爪摁倒在地，变异丧尸的牵制力十分强大，贺岚感觉有座小山压在刀上，瞬间动弹不得。刀渐渐往下走，贺岚快要支撑不住了，眼看变异丧尸散发腐臭味的血盆大口朝自己袭来。

好在程冬在后面追上贺岚，用霰弹|枪破坏掉了变异丧尸的两颗头颅。勉强站起来的贺岚割下这两颗头颅，神经元无需再破坏，程冬的枪已经解决了。

“你没事吧。”程冬有些担心。

贺岚一张脸惨白，但坚持摇了摇头表示无事。

“其实苏教授他……”程冬欲言又止，最终没能把话完整说出口。

宁娇仍然坐在地上，直到感觉有人走到她身边，她闻到了这个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岚姐，我是罪人，今天苏教授的死都是由我而起。所以你们都走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赎罪。”

贺岚慢慢蹲下身子，为她整理了凌乱的发丝，“谁都不知道如何评判这件事，因为他们不是法律，更不是上帝。同样，苏教授心里是如何想的，他是怨恨你，还是原谅你，谁也不知道。现在，你可以哭泣、愧疚和自责。但哭泣、愧疚和自责之后，我希望你换个角度，站在时间轴的上方想想未来，毕竟在灾难面前，人类的生命太过脆弱。你能活着就要好好活着，就要珍视活着的机会，以后去帮助需要你帮助的人，甚至挽救他们的性命。你可以用这种方法延续苏教授的生命价值，不要让他白死。”

“我会去延续苏教授的善良。但往后我不会再随意相信别人了。假如我能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即使仍然会识人不清，也比现在生活在黑暗中好。”

“一切都会过去的。”

宁娇微微点头，心中却是在摇头。不会就这样过去的，以后的日子里，她想象中的苏教授将对她如影随形。

徐立言带着藤原兄妹，跟着程冬先下楼了。在玄关处，宁娇却摸索着关上了门，她对贺岚说：“贺岚，小心程冬，不要太过相信他。”

宁娇往贺岚手里塞了一个东西，贺岚打开手心看，是个造型精简的U盘。

“从程冬身上掉下来的。岚姐，你还记得在去藤原家前，我们分头行动的时候吗？”

“知道。”

“我和程冬去便利店后，程冬似乎遇到了他认识的人，于是程冬将我安置在便利店后面的仓库房里，而他和那个人便在外面谈话，我就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那个人是杀人犯，和程冬追查的案子有关，而且程冬避开刑侦小队凭一己之力追查到这个人，并早于警局知道这个人是杀人犯，这个人杀害了一个叫任梓叔的男人。后来他们似乎察觉我在偷听，就压低了声音，我仅能听到几个词，好像是什么公司、厌倦、疯子之类的。我再想听下去，谈话戛然而止，然后就是一声枪响和一声惨叫，听声线是那个男人被程冬枪杀了。程冬杀完人后，接我出去，他在前面处理尸体的时候掉了一个东西，我耳朵灵敏知道在哪儿，就假装摔倒，趁机把东西拿到手里藏了起来，好在程冬没怎么在意。”

“警察当场杀掉杀人犯，如果放在平时有所欠缺，除非是因为这个杀人犯过度危险，危及人民生命安全。但放在已经没有社会秩序可言的D市就说得通了，程冬杀掉他，可能是怕他再度犯罪。所以，我觉得没什么可怀疑的。”

“岚姐，问题不在这个，问题是程冬和那个杀人犯他们是认识的，程冬杀他可能不是因为他是杀人犯，而是因为他知道什么秘密。再者说，杀伐果断的人从来都是危险的。”

贺岚将U盘在身上放好，才道：“至少现在我是相信他的，我也不想追寻他的过去。”

宁娇静默片刻，有些无奈，“虽然我不大信任他，但我还是选择站在你这一边。”

“宁娇，你可以保持自己态度的。”

“无所谓的，岚姐，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相信你的。”

程冬杀人的事情，贺岚和宁娇决定烂在肚子里，日后不再提及。等出了D市，贺岚再编造个理由将U盘还给程冬。

程冬一行人又重新上路了。就像某个末日游戏的最后一关，只要他们过了盛江大桥的关卡，游戏就通关了。所以盛江大桥对于这些人来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这次，徐立言坐了副驾驶，主动提出充当掩护程冬的角色。贺岚很乐意将位置让给他，她坐在后面，和宁娇手牵手度过最后的难关。

车子被迫停在桥尾，之前追赶贺岚的丧尸都不见了，盛江大桥死一般的沉寂。

发动机熄灭后，众人迅速地拿起精简后的行李和武器，弃车前行。程冬扶着藤原秋，贺岚搀着宁娇，徐立言背着藤原可可，一行人就这样以平生最大的力气朝桥头行进。

程冬打头阵，贺岚做断后。有时力气枯竭，贺岚就转移注意力，眼睛转向桥栏，看见栏杆上数不清的弹孔，想象上千上万的人和丧尸挣扎在一座桥梁上，有了危机意识，贺岚立刻感到恢复了力气。

军队在桥头建了封闭式闸门，当初就是以防W病毒通过要道传播到其它城市。一行人快要接近闸门的时候，闸门开了一道一人可通过的通道。从里面陆续走出来几个人，最前面的是个面容严肃的青年男人，看他军装颜色和肩章上标志，陆军上尉，正是盛江大桥救援队的负责人。

上尉将注意力都放在程冬一人身上，“是尹胜男告诉我你困在了D市。”

程冬点点头，“安凯，先给我的同伴做好安排吧。”

安凯上尉用关怀的眼神看了程冬的身边人，示意他们进去，“跟我来。”

“你们哪都不能去。”一道厚重的男声突兀地插入，话音刚落，闸门大开，几十架步|枪对着程冬他们。而说这话的是个微胖的中年军人，看肩章是陆军少校。

“司少校，您这是什么意思？”安凯皱了皱眉毛，“他们都是公民，为什么不能走？”

“没什么意思，就是看你小子不爽。”

“司少校，你我之间的私人恩怨不必带到任务上去。虽然您的级别比我大，但是我是负责人，这里的事情还轮不到您来插手。”

“安凯，其实我呢就想趁这个机会公报私仇。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就是上头下达的指令，由我全权负责撤退驻守在D市的救援队。”

“这不可能。”安凯不相信。

司少校这时将目光从安凯脸上转向所有人，“那么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从夜里十二点开始，全球各国各地都爆发了W病毒，病毒已经入侵了地球上大部分陆地，因此D市救援计划现在取消。”司少校又对安凯说，“小子，世界末日来临了。因为你的缘故，我可要阻止你带着你的朋友们和军队一起撤离。”

“司伟，你敢。”

“怎么不敢。”司伟冷笑一声，往后面做了个手势，几十架步|枪齐刷刷上膛。

这时盛江大桥上的丧尸又聚集起来，纷纷朝桥尾移动。安凯没有实质指挥权，同时司伟不再下达任何命令，站在闸门上的狙击手就都没有动作。

贺岚自听到全球爆发病毒后，整个人都失去了方向，她心知逃亡无望，把周围的一切都忘了，似乎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她当机立断转身，拔出武士|刀朝那群仿佛无休无尽的怪物冲去，心中仅有一个目标，替其他人争取一些时间。

“贺岚！”程冬叫了她一声，但得不到回答。

“我也不是完全无情的人，这样吧，”司伟拿着枪指了指宁娇和藤原兄妹说，“两个孩子和这个瞎子，让安凯护送到基地去。至于，你们两个，”司伟将枪指向程冬和徐立言，“往回走。现在我给你们三秒钟的时间。”

徐立言没有接受事实，他死盯着闸门，冲了过去。司伟朝徐立言心脏开了一枪，刚与闸门平行的徐立言倒在了血泊之中。他躺在坑洼的沙石地上，眼睛盯着天空飞行的一对大雁，他刚才冲过去是为了在闸门上向他招手的女子，尽管他知道那不过是他的渴望，他的幻觉罢了。他现在躺在地上，女子便跪坐在他旁边，替他擦干净不断从嘴角溢出的血，她流泪了，眼泪和天空中的小雨连接在了一起。终于，解脱了，他不必再因为软弱愧对任何人了。他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