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贺岚开始沿着围墙漫步目的地行走，她的右腿传来一阵刺痛，伴随着一声石子落地的轻响。贺岚望向踢石子的始作俑者，是个饱经风霜的中年女人。贺岚知道她，听别的犯人谈论过她，说她刺伤了丈夫才被关到了这里，但当说到她在基地最高管理人的寓所做过女佣，且和管家关系亲密时，脸上浮现出嫉妒和幸灾乐祸的表情，她们讽刺她长得像影视剧里的坏女巫，就叫她女巫。

女巫在狱中一句话也不说，所以大家像对待贺岚一样，不理睬她。

“我的丈夫是个恶魔，恶魔吓坏了小女孩。”

贺岚听不懂女巫说的话，便说：“你不怕我吗，大家都忌惮我。”虽然所有人都误会，但是贺岚从来不承认自己是杀人狂。

“忌惮你是杀人狂，我倒不认为你是，其实我也是被冤枉的。基地里的环境远远比不上末世前的环境，公平和正义被大打折扣。”她开始滔滔不绝说起自己的事情来，“我在方先生的别墅里做女佣，房子的女管家对我很照顾，安排我照顾方小姐生活起居，方小姐六岁大，生得很漂亮，就是有时候会掉眼泪、说梦话……”

当时贺岚并不觉女巫的话不妥，到后来才想起方意的妻女不是出车祸死掉了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方小姐又是谁呢？可惜贺岚被狱警拉走了，说有个叫余大英的要见她。

会见室内，一堵厚厚的玻璃墙将封闭的空间一分为二。余大英拿起了电话，做了个手势也让贺岚拿起电话。

“贺岚，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呢？”

当真得看见余大英的时候，贺岚又想起了余大英的样貌，对的，记忆里本该就是这个样子，很熟悉，也很安心。

余大英看到贺岚很平静，像平常吃饭喝水一样，想起那天她因为经济中心的事情无助崩溃的样子，心中五味陈杂。他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我……”

“你不会是想哭吧？”

“才没有的事情。”余大英抹了把脸，眼色变得坚决，“你要在里面吃好喝好，照顾好自己，我会救你出去的。”

“嗯，我相信你，我等你。”贺岚这一次决定，要握住希望的手。

贺岚见过余大英之后，有一个叫胡清的警官说要见她，他说接手了这起案子。于是贺岚从会见室被带到了审讯室。

一切又回到了开头的场景。

贺岚将矿泉水放在一边，而手腕被铐着，整个人也固定在椅子上。

“我想起来了，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贺岚将她带着蛋糕进门到她昏迷的那段时间中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给胡警官听。

“红酒和刀具上都有你的指纹，案发现场也被人为破坏，你现在处于极其不利的形势。你再想想，当时还有什么别的发现？”

贺岚眼神黯淡地摇头，“没有发现。”

胡清叹了一口气，他私下里又找了严氏夫妇和丁香一趟，但他们都一致认定贺岚不松口。这也不难理解，倘若再次改口供，他们会因为做伪证而遭受刑事责任。“看来，只有一条路走了。你回去后不要乱说话，也不要签署任何书面文件。”

贺岚点了点头。

胡清望着贺岚远去的背影，在继续调查之前，去见了一个人，尹胜男。她是他的好朋友。

他们约在咖啡馆见面。胡清远远就看见尹胜男端正笔直地坐在角落里的桌子旁，她没有穿军装，但即使着便装，她也气势斐然。这咖啡馆开在内河旁，风景优美，也很安静私密。

胡清很随意地坐下，向服务小哥要了一杯冰美式。

“给他一杯热牛奶。”尹胜男对服务生说道。待服务生走开后，尹胜男对胡清说：“你看看你，为了这个案子几天没好觉了吧，眼圈乌黑，胡子拉碴，还要喝咖啡，要加冰，你不要命了。”

“嘿嘿，这不是有了方向嘛，要加把力气查下去。”

“不要查下去了，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回去好好睡一觉。”

“那怎么行。”

“胡清，我没有心情和你嘻嘻哈哈的，我是认真地在劝你，不要查下去了。”尹胜男顿了顿，说，“这件案子太复杂了，警局的领导层已经做好了决定，你为什么还要再蹚浑水？我听你同事说，你要求重审案件，频繁拖延进度，已经惹得他们不快了。你这是拿自己的前程做赌注。”

胡清也换上了一副严肃的态度，他说：“胜男，还记得我为什么要考警校、当警察吗？”

尹胜男沉默了一刻，才说：“你想要这世上再无冤假错案，如果做不到，但至少也要让自己经手的案子，无愧于世人。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可是……”她看着胡清，“可是现在是末世啊，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固执，就不能装一回糊涂吗？”

胡清摇了摇头，“不行啊，胜男，这糊涂一次也不能装，在我手上的可是一条条人命。不管是末世前，还是末世后，我都要追寻真相，不让无辜的人枉死，不让真正的凶手逃脱。”

“真是，败给你了。”尹胜男的气势稍稍收敛了些，整个人也柔和起来，“你能坚守本心，可我却做不到，我变了。”

“不，你一直在坚守，你没变。方……红海那件事情，你不是就让人去调查了吗，即使被调查的人是你的知遇恩人。”

听到胡清提到红海，尹胜男的心颤抖起来，她虽然无愧于国家，却唯独辜负了一个人，在他被困在D市的时候，放弃了他，而且还断绝与他的联络。她拿出了警官证，把它还给了胡清，“你把它放回去吧，暂时不要让那个女人知道我的存在。”

“放心，我守口如瓶。”胡清翻开警官证，照片上的男人再度吸引着他的注意，“这程冬，不，卫长明长得真帅气，我记得以前见过他的，他说他要找你来着啊。”

“不要再说他了，我们聊点别的吧。”尹胜男试图转移话题，却看见胡清脸色变得发青，一副萎靡不振地弯着腰，捂着肚子。“你怎么了？”

“我有点胃痛。”

这时服务生把牛奶端来了，尹胜男赶紧接过来让胡清喝下了，“待会我让人送点胃药给你。叫你熬夜、三餐不规律，身体现在惩罚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现在还不能休息，还有两天不到的时间，贺岚就要被处决了。我得找到其他目击证人，一定要找到谁是拎着红酒袋子的那个人。”

“你这人海战术，光一个人查得过来吗？好了，我现在就回去叫一群人，帮你查案。”

“谢谢，”胡清笑了笑，说：“我就睡在车上好了，有什么事情好方便叫我。”

尹胜男哭笑不得，“好吧。我也坐到车里陪你，我们一起等着。”

“胜男，放下吧，一切都过去了，谁都无法评判过去的是非对错。就算我是个糙汉子，我也看得出，贺岚是真得爱着卫长明，不然她也不会带着他的警官证和警用折刀了。如果卫长明也爱着贺岚，那他临死前收到了一份完美的爱情，也无憾了吧。”

接着，他们在方红林和贺岚经常活动的地段进行一一排查。胡清吃了胃药，在警车后排昏昏欲睡，他发起了低烧。尹胜男给他贴了退烧贴，盖上毛毯，然后一言不发走出车外，加入了排查队伍。

她心中说，长明，我不奢求你的原谅。

*

余大英跑到军工厂想找江玄渊，但被拦在了外面，他只好委托站岗的小哥帮忙去喊。过了一会儿，江玄渊出来了。

余大英把江玄渊拉到一旁，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想问他能不能出点主意。

江玄渊眉头微皱，“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这几天都跟着胡警官调查事情，觉得他的调查方法也不怎么管用，才想起还有你这个智多星，就赶紧赶过来了。”

“这件事情，确实棘手。”

“你都这么说，那么贺岚死定了，还有两天不到的时间。”余大英此时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你不要来回走了，打断我的思路。”江玄渊也急，语气有点冲。

余大英只得一屁股坐在了路边，靠着红色的消防栓，眼巴巴地望着江玄渊。

过了一会儿，江玄渊的脸色稍微缓和了，“我有个办法，你现在跟我走。”

“好好好，快走。”余大英催促着，同时定了心神。

江玄渊去店里打了电话，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路边。江玄渊让余大英和他一起上车，他们坐上了第二排，系好了安全带。司机启动了发动机。

“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少将先生的寓所。”

余大英吃了一惊，“你跟基地里的最高管理人认识啊？”

“嗯，认识。”

过了片刻，余大英又问：“江玄渊，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那天你是怎么知道华盛投行大厦的顶楼停着一架直升机的？”

“D市恢复信号后，我和我师父取得联系，他告诉我的。具体事宜，等办完眼下的事情再说，你也不想现在就把你的事情抖出来吧？”江玄渊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余大英心说，卧槽，他知道那次任务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