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2

贺岚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路人们与她擦肩而过，没有人知道她是谁，贺岚怀疑她真得有让大众害怕的资本吗？走着走着，竟然到了中央广场，这里离基地的中央行政大楼很近。

这个时间广场的人很少，贺岚便找了一张长椅坐下。长椅背靠着畜满清水的许愿池，许愿池中树立着巨大的雕像，即使对面有人，站在贺岚这端是完全看不到的，池中沉累着各国货币，喷泉孔完全失去了作用。

贺岚打开背包，拿出程冬的警官证细看，都已经完全记不得程冬的长相了。

曾经令贺岚自以为豪的记忆力在程冬以及那些逝者的身上完全丧失了作用。她记得报表上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字，记得多年前媒体发布的新闻事件，却记不得应该铭记于心的那些人的面孔。贺岚知道，其实不是她的记忆力出现了问题，而是她的心理出现了问题，她不敢面对事实，她在潜意识里试图忘掉来规避痛苦。

这些矛盾的感觉和父母、丘静云去世后的一模一样，在某个午夜梦回的夜里，贺岚又因自己的记忆流失而悔恨。

“贺岚？”

贺岚被这一句话打断了思绪，她反应很快，将警官证一合放进外套口袋，然后抬眼一看，竟然是茶餐厅的保罗，自从上次被经济中心辞退的那天之后，贺岚就再也没见过保罗。“是你啊。”算是和保罗打招呼，贺岚对保罗为什么会出现这里一点也不感兴趣，便也没问什么。

“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你最近不来新纪元了，是在忙什么吗？”

听保罗这样问，就知道他是不知道她身陷在一个棘手的案件中。贺岚想，保罗见过自己，以后遇上余大英，肯定会把这件事情告知余大英，又会给余大英造成麻烦吧。贺岚便说：“其实我最近遇上难事了，不想连累余大英，你就当没遇见过我。”

保罗一惊，“什么事情，我能帮忙吗？”

“这件事情我自己能解决，需要一段时间。你答应我隐瞒我的行踪？”

保罗有些犹豫，但经不住贺岚再三恳求，只好答应了。

“这个背包先寄存在你这里，我有空会回来取的，也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拜托要藏好。”

一件事是隐瞒，两件事也是隐瞒，保罗道：“好。不过你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样我才能向他们有所交代。”

“我会的。”贺岚露出一个令对方安心的笑，便离开了中央广场。

在和保罗短暂的交谈的时间中，贺岚心中已经营造了一个计划，所以她把背包先交给保罗保管。贺岚去了一趟女兵军营，当长官看见她的时候，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贺岚，你失踪了好多天，我还以为你私自接任务，跑到外面出了意外呢。”

看来在军人训练期间，消息是闭塞的，没人知道贺岚是经历了什么。贺岚只是对长官道了歉，并没有说失踪的原因，撒谎搪塞也不想做。

“由于你失踪多日，生死不定，你的名额已经有人替补上去了，去宿舍把东西收拾下吧。”长官露出可惜的眼神，除此再也没有其他情绪表露，跑到训练场中央继续他的工作。

贺岚慢慢走到自己的宿舍，这里充满着陌生的气息，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属于这里了。打开衣柜，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整整齐齐地挂着，贺岚脱下外套，换上了程冬的外套，之后关上衣柜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军营。她从后门离开，绕了许多路，才确定彻底甩掉了尾巴。

贺岚曾经在狱中想过，如果有幸避免死刑，离开基地到外面去生活是否更好。答案是否定的，在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够独自生活，哪怕两个人为伴也好。基地就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千方百计地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来却又不敢出来。贺岚去找了顾姐，顾姐全名叫顾昌乐，她现在在交易中心做办公室文员。

顾昌乐不问贺岚找她的缘由，自然地接纳了贺岚。

贺岚问：“你对我不是很了解，也许多问几句会比较好。”

“人与人的交往需要保留，前提是信任，有些底不交代也可以。我在看人方面从未失手，你不是个坏人，至少。”

顾昌乐带着儿子小未和贺岚去食堂吃早饭，小未是个腼腆的小男孩，靠着妈妈低着头吃饭，时不时瞄一眼贺岚这个陌生的阿姨。

顾昌乐拍了拍小未，“来，儿子，叫姐姐。”

贺岚忙摆手，“哪有这么年轻，都三十岁了，还是叫阿姨吧。”她在末日漂泊路上度过了三十岁的生日，当时只有自己一个人。

小未甜甜一笑，“姐姐。姐姐长得真漂亮。”

顾昌乐摸了摸小未的头，“妈妈不在的时候，让漂亮姐姐照顾你，好不好？”

“嗯嗯，好啊。”小未很开心。

“你儿子多大啊？”

“7岁多一点，他可乖了。”

“我朋友也有两个孩子，一个比小未大，一个比小未小，都挺懂事的。只不过我和他们失散了。”

“世事无常。”顾昌乐叹了一口气，她其实更想说幼童如果没有人保护，在末世根本活不下去，但怕影响贺岚的情绪，不敢往下说什么。

小未一直在用左手吃饭，右手藏在桌子下面，直到心情愉悦、摆脱害羞的时候，才把右手拿了出来。贺岚很惊讶，她原以为小未是个左撇子而已，没想到小未没有右手，他的那只有点空的袖子里不像是藏着一只手的样子。

“有天，小未的手被丧尸咬了，我见过被丧尸咬到的人，几分钟就变成了丧尸。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我的儿子，几秒钟我就做了决定，让人按住他，我亲自动手，用斧头砍下小未的手，他疼得昏死过去。还好，短时间内我们找到一家医药设备齐全的诊所，里面只有一个受惊的护士，请求她竭尽所能护理小未，我担心小未会失血过多死亡，或者是感染死亡，亦或者是心脏病复发死亡，但这些都没有发生。孩子，最后熬了下来。”

“我很抱歉。”贺岚对顾昌乐说完后，又看了看小未，“小未，你是个坚强的孩子。”

顾昌乐很宽慰地说：“他不仅坚强，还很聪明，仅用短短的时间就学会如何使用左手吃饭，而且开始习惯使用左手写字。”

顾昌乐伸出手来，贺岚把手递了过去，她们两手交握。顾昌乐说道：“贺岚，我知道你一直在提升你的生存技能。对我来说，生存远远比不上稳定重要，所以我才甘心呆在基地里做个小文员，只有这样，我才能给我的孩子一个稳定和安全的生活。我不能再让我和我的孩子遭受任何危险了。方意是个好管理者，基地足够安全，只要基地存在一天，我就和我的孩子快乐地活过一天，就像在末世前，我们的国家给予我们保护和安全感，我们不用担惊受怕一样。”

贺岚虽然不赞同生存比不上稳定重要这样的话，但站在顾昌乐作为母亲的角度上看，也能理解。她点了点头。

顾昌乐让贺岚先用小未的卡，她会定期往小未的卡里转一些积分。而顾昌乐和小未就用顾昌乐自己的卡。贺岚不敢用自己的卡，是因为怕暴露自己的位置，如果警察借用经济中心的系统，很快就能摸索出她的的大致位置。贺岚将她的卡交给顾昌乐保管，表示过段时间离开后，把卡中所有的积分都归还给顾昌乐。

顾昌乐再三拒绝保管贺岚的卡，说道：“小意思。不多你一张嘴，我还是养得起的。”

“我以后会出任务。物资换来的积分都存到小未的卡上，等我哪天离开后，剩下的积分，你和小未留着。”

“这可不行，你需要它们在基地生活。”

“没关系的，就当我送给小未的礼物。给他买点好吃的。”

往后的一段时间内，贺岚就和顾家母子两个人生活在了一起。顾昌乐在房间里又架了一张床，并对室友和邻居们称贺岚是她的姨侄女，是小未的表姐，到目前为止，没有人怀疑贺岚的身份。贺岚会和顾昌乐认识的人出基地寻找物资，闲暇时就陪陪小未，教导他数学和俄文知识。

贺岚认识了一对年轻的情侣，他们年纪都是二十五岁左右，男生叫丁晓光，末世前是辅警，女生叫尔雅，是小学语文教师。尔雅很喜欢小未，经常会辅导小未功课，因此私下和贺岚有很多接触。贺岚对尔雅的印象很好，她是个温柔娴雅的女孩，而且在面对的丧尸的时候，和她的男友一样，毫无畏惧。

贺岚和尔雅他们一共出过三次任务，这次是第四次。按照丁晓光的意思，是想去隔壁县再更南边一点的地方，那边有个末世前新开业的商场，人流量不多，而且地处工业园区附近，空间范围比较空旷，但是因为不在他们迄今的探寻范围之内，所以有点冒险。贺岚同意了，商场至少离隔壁县不远，如果能探寻，倒也能扩大他们的地图范围了。

贺岚独自去从登记中心的武器库将藤原刀和两把□□取了出来，虽然知道留在登记中心的痕迹会被警察们给注意到，但是基地出入记录也会被登记中心留存，倒不怕取出武器了。贺岚每次出外务会先出基地，然后提早两个小时在基地外面等待团队，任务结束后也会先于或者晚于团队回来，在去顾昌乐家之前先随意逛几圈，以确保没有尾巴跟着。

贺岚现在就在一个废旧的小屋里等着，之后丁晓光的车开过来了。从车上下来不只丁晓光和尔雅，还有一个男人，竟然是保罗，贺岚略微吃了一惊。保罗看见贺岚后，很是惊讶，向丁晓光确认，“你们说的厉害的角色，是她？”

“啊，你们认识啊。本来还想卖个关子的。”丁晓光这才回过味来。

“是的，贺岚是我店里的客人。”保罗有些神色复杂地望着贺岚，“贺岚，真巧啊。”

贺岚笑了笑，“好久不见，你和丁晓光、尔雅认识啊？”

“都是一个镇子上的，没想到在基地上又重新遇见了，这不现在和他们一起出来做任务。刚才在路上，晓光和尔雅一直夸你来着，就是不告诉我对方叫什么，没想到是你。”他忽然想起什么，又说，“你的包我一直放在店里的更衣室里，我锁得好好的，钥匙就在柜子顶，你什么时候想取走，就用钥匙开柜子拿好了。余大英来过店里几次，说你不见了，但我答应你要保守秘密，就没告诉他我们见过面的事情。”

“谢谢，有机会我会去取背包的。余大英，我不见他是有苦衷的。”贺岚又说起了别的，“你做的柠檬红茶很好喝，下次我还要去喝喝看。”

“希望有机会吧。”

丁晓光催促他们上车，“你们二位，要叙旧到车上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