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罂粟花

法扎死了。

吉雅茫然地看着周围，塞赫泰特跌下来，撞上床头小桌身子一滑也瘫在地上，慌乱看着周围，然而除了珑再无其他人进来。

很明显，凶手早跑了。

这个时候，镇定显得尤为重要，珑仔细看着周围，寻找着任何可能给凶手提供藏身之处的地方，在来回巡视一圈后，珑把注意力放在了桌子后面的墙上，在墙的高出有一处窗子，正对着刚才法扎的位置。

塞赫泰特本是点了蜡烛回来，顺便就在桌子右侧坐了，吉雅就在法扎身边，按说也有成为目标的可能，但偏偏是一直都跟着长姐当跟班的法扎丧了命。想劝起刚才法扎的话，珑有了个怀疑：会不会就是因为法扎的话会导致整个计划彻底暴露，干脆先除掉，然后栽赃给同时在场的其他人。

恐怕被栽赃的只会是塞赫泰特了。

就在此刻，吉雅由恐慌震惊转为愤怒，接连失去两个家人导致她几乎完全失了理智，从地上爬起来就冲向塞赫泰特，想要去掐人脖子的手刚碰到脖颈间的金色项圈就被珑跟大猫一并跃起扑开，震耳狮吼在房间回荡。吉雅挣扎不出压制，开始歇斯底里地质问塞赫泰特。

“你骗了我们！你害我爸死！你杀了法扎！”

“该下冥界的是你！阿佩普的狗！”

塞赫泰特也没料到，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疯狂重复着“我没有”，吉雅却拒绝听她说的每一句话。

“市长答应过我！你爸他怎么会死！”

“你根本没找市长！你为了报复来骗我们你干不出来吗！”

所有的事实都跟计划的完全不一样了，塞赫泰特始终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确实见过市长，市长确实答应了，他们甚至见过了士兵的小队长，把任务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愤怒过后，面对接连失去两个亲人的打击，吉雅已经没法再像其他人崩溃时一样哭天抢地，只是流着泪，不再说话。

现在她宁可像个疯子一样去大哭一场，但心里就像是堵了块巨石，无法撼动，绝望到窒息。

见吉雅开始安静下来，塞赫泰特小心靠近，在人面前蹲下，珑起身解除金狮化形，把大猫也叫到旁边。

“我知道你难受，但我确实没做过。”塞赫泰特看看已经是尸体的法扎，心里也涌起一股苦涩，“你冷静点，为什么法扎刚才说，不能喝这酒，说你被利用了？”

吉雅摇头，法扎的最后一句话还回荡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为什么说自己被利用了？只是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法扎到底想到什么了。

“吉雅，现在要做的，是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我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最后的真相都指向我，我任你处置。”

听塞赫泰特说出这话，珑立马扭头看向人，紧张不安担忧和一点责备都写在眼里：“怎么能直接说这种话！万一出了问题可怎么办！”

“没事。”塞赫泰特像是有十成的把握能抓出真凶，“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吉雅，你说实话，你们去土匪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吉雅坐起来，抹了把泪，揉揉眼角，带着些哽咽开始叙述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们到的时候，那个小个头的人不在，我们就自己过去，发现营地一个人没有，也没找到我爸。”

小个头，应该就是市长那边负责单向联系塞赫泰特和吉雅的传信人，他一早就答应会在约定地点等着姐弟俩，突然一声不吭的失约，倒是真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根本就没有士兵去剿匪，我们到后门的时候，他们就从山上下来围住我们，说带我们去找我爸。”

“他们是认为你们完成了公牛的任务才这么说的吗？”珑追问了一句，显然这帮土匪的行为有些异常。

吉雅摇摇头，珑有预感，自己的猜测方向没有问题。

“头子说没有。”

“我们不是按计划了吗？下毒成功，我被查了，祭司治好了公牛，会在仪式结束后来跟我算账……中间漏了哪步吗？”塞赫泰特也注意到了，土匪头子是怎么知道，其实姐弟俩并没有完成任务的。

“他说，他一直派人盯着我们。”

听上去很有说服力。

“他还说，是我爸他自己没挺过来，他们根本没见到士兵，是你根本就没找市长。”

塞赫泰特只感觉脑子炸了，寒意从背后油然升起：“他怎么知道士兵跟市长的！他派人盯住你们不假，但那天下午是我跟珑去找的市长！计划都是我们和市长商量的，他一个山洞里的土匪是怎么知道的！”

吉雅懵了，脑中像是有电流通过，当场清醒。

“吉雅，你真的被他们利用了，他们利用你的恨来除掉我，恐怕那样发展，最后你和法扎也会……”说话间，塞赫泰特注意到洒在地上的酒，“刚才法扎说不能喝这酒？”

吉雅点点头，珑意识到什么，拔下后脑银钗。

“噫！这么黑！头油有毒啊你！”

“这是古银！”

珑轻轻旋动银钗顶端，云纹转下后里面竟是空心，倾斜一倒是一根细小的银针。

就像那些宫斗剧里的一样，珑捏住银针蘸上足够的葡萄酒，吉雅叫住了两人。

“别麻烦了。那个土匪头子给了我一袋东西，说让我看着办，所以……”

俩人瞬间就懂了，再低头一看，珑手上的银针果然开始发黑。

“之前有没有人不知道，这次他们应该真的派人来了。”珑拿出一块布把银针包起来收好，银钗装好插回脑后的发带间，“他们应该是发现法扎要把事实都抖出来，就走了第二套方案，杀死法扎，利用你的情绪除掉目标。”

听完分析，塞赫泰特气得直跳，给拳头捏得咔吧响，像是随时准备上厨房拎把杀猪刀就去跟那土匪决一死战，珑赶在塞赫泰特冲动前赶紧拦住：“还有问题！这么一整个计划下来，他一土匪怎么有这么细的心思！而且他们说根本就没有士兵来，但实际上这群土匪被盯上很久了，如果真有士兵去，他们根本没机会谈条件收买！”

见俩姑娘都一脸震惊看着自己，珑说出了一个“危险”的猜测：

“是行高官。”

“不会吧？”塞赫泰特有点绕不过来弯了，“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根本就没参与这次的事啊。再说他一个行省没必要骗我们吧。”

“按说他确实没理由坑你。”珑伸腿勾来一板凳事宜塞赫泰特坐下说话，吉雅也从地上起来坐回板凳上，“但如果你动了他财路呢？”

这下塞赫泰特更傻了，她可不记得自己碍着谁发财了。

“当然不是正当财路了。”珑摇摇手指，橙黄烛火映在蓝如深海的眼眸中，碰撞出有如星河漩涡的璀璨，“你应该已经忘了，祭司曾说过，现任行高官曾在这里任职，掌管神殿财务，而他人走以后，肯定还从神殿捞了不少油水，这也是之前为什么我们查帐本，总有账目对不上。于是你二话没说，全权接管了财务工作，账是算清了，某些人的外快可就没了。”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条你应该也明白的吧。”

这次是真的出人意料了，谁都没想到事情背后的人一级比一级高，返回来梳理一遍也确实说得通，一个行高官向市长传达命令挪用兵力，本来就是易如反掌。

房间陷入了沉默，良久的冷场后，珑打破了僵局：“如果你们愿意，天亮以后我们再去见一次市长。”

吉雅点头同意，塞赫泰特也不反对，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之前珑会那么急跟自己反复强调，注意安全，也知道珑为什么会有“背后之人惹不起”的预感了。

这若要真去撼动一个行高官的地位，难于登天。

“但是。”吉雅看起来还有顾虑，“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如果是行高官，他就是直接派人来杀谁，也是能挥挥手就掩盖事实的吧。”

“这个我听说了！”塞赫泰特又窜起来举手，像是学校里抢着回答问题加小红花的孩子，“克里奥佩特拉！我听人们说了，最近她在咱这游说拉拢民众，听说行高官想跟她混一遍，正费劲讨好表示，那些乱七八糟的税少收了足有一大半！然后市长好像看不惯他，那天我们去找他，进门前好像听见他跟人说话，没少骂行高官是墙头草。”

现在都说得通了，行高官为了不给自己的职业生涯画黑豆，借刀杀人，把一切伪造成土匪与民众的恩怨，目标是给塞赫泰特点颜色看看。于是他联合同样和塞赫泰特有过节的土匪，怎知中间掺进来吉雅跟法扎姐弟俩人，但这些变数都没能影响他，反而在塞赫泰特等人将计就计时反将一把，收买市长身边的人，取消了士兵的行动，教给土匪一招请君入瓮，激化吉雅的家仇去再次针对塞赫泰特，顺带还能坑一把市长，而自己说不定就什么时候跳出来，以正义使者的姿态站出来指责市长的“恶行”，好在克里奥佩克拉面前显示自己的治理有方品行端正。

“你说这行高官是不是脑子有病。”塞赫泰特突然冒出来一句，珑跟吉雅一起满脸问号看着她，“兜了这么一大圈，就因为我扣了他零花钱，他还真不如雇两个杀手啥的背后给我来一刀，那宫斗剧里不都这么演的？成了就走不成当场自杀的那种。”

“这么算下来，市长还算搞一送一里送的那个，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珑筛子一样摇摇头表示不发表看法，可能是觉得自己始终跟部分比较轴的人类不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