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刀

“咔咔咔咔咔，修行，杂事也是修行。”这是一只光着膀子挑水的山伏国广。

“咔咔咔，建筑的架构蕴含着佛法，一柱一瓦皆是天然。”这是两只在黑岩山洞里搭房子的山伏国广。

“战场也是修行！远征也是修行！交给贫僧即可。”这是一队整装待发的山伏国广。

……

我觉得自己仿佛误入加勒比的小公主，随时都会被海盗大哥拉起来跳探戈。就算黑岩山洞里还有许多红眼睛的暗堕刀，但都抵不过成千上万的“咔咔咔”的洗脑能力。

神TM修行！

这是什么鬼畜的乐观精神啊！

我原本以为暗堕刀的聚集地是一群红眼病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互相倒黑泥，然而眼前的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啊摔！

好吧，其实一开始的氛围还是正常的。黑色荒芜的山岩、紫色狂乱的闪电、死气沉沉的空气，直到暗无天日的地下隧道为止，都挺符合“暗堕”主题的——天然岩洞向下伸展，仿佛通往地狱十八层。

可惜好景不长，隧道尽头豁然开朗，我们进了万佛地……

这是一个庞大的地下小镇，类似于末日电影里的那种岩浆都市，或者西幻故事中擅长铸造的矮人王国。

岩壁上点着密密麻麻的火把，将黑暗的地底照得亮如白昼。木结构的房屋有依靠岩壁建造的，更多的则造在洞窟底部的平地上，有民居，有塔，有殿，也有绿油油的菜田。

看得出来，“咔咔咔”们在努力把万佛地打造成日式寺庙风格的建筑群，但不幸的是他们实在是没有多少设计细胞，就连主干道都修得歪歪斜斜。

在建筑之间穿行的时候，稍微抬头就能看见擦地板的红眼睛、背柴火的红眼睛、煮酱汤的红眼睛、晒咸鱼的红眼睛、摘南瓜的红眼睛……

暗堕刀和佛刀们一起自力更生，真是生活气息浓郁啊……个鬼啊！

你们不是暗堕刀吗？不是该“欧拉欧拉”怪叫或者自相残杀血流成河吗？这朴素安详的种田氛围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受伤的心灵已经被“咔咔咔”洗涤了吗？

“咔咔咔咔咔，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姬君。”屋檐上垂下来一只鹤丸，一边“咔咔咔”一边冲我扮鬼脸。

……果然你们是被“咔咔咔”给洗脑了吧！

除了白衣上沾了斑斑血迹，这只鹤丸国永的外表和我家那只一模一样。但我强大的直觉告诉我这是一只暗堕的鹤丸，他金色的眼睛里藏着恶意。

明显带路的山伏国广也意识到了，他挡在我身前，粗声粗气地说：“鹤丸殿下，这是特殊外勤组，您知道她们是为什么来的。”

鹤丸国永“切”了一声，放开了腰间的配刀。我毫不怀疑他刚刚准备抽刀砍我，因为歌仙已经拔刀了，头顶的呆毛都绷直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我靠山够硬。千丝阿姨往暗堕鹤丸身上贴奇怪符纸的时候，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站着。

虽然，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他很不爽。

“特殊外勤组开始招未成年了吗？性格都没定型就来当审神者你们还真是不知道吸取教训。”暗堕鹤丸懒洋洋地自说自话，“啊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什么游戏诱拐计划吧，这么说还是个灵力值爆表的小天才喽……”

“差不多就闭嘴吧，鹤丸国永y5883。”千丝打断他，“别人家的审神者怎么样跟你没有关系。”

y5883，啊，就是跟药研的t2001一起搞事的那个。我想起来了，当时政府发的通知上说，依旧下落不明的有t2001的药研、乱，以及y5883的鹤丸、数珠丸和石切丸。

原来眼前这个就是传说中能伪装成白板刀的暗堕大佬啊。我抱着手臂观察了他好一会儿，最后得出结论：暗堕鹤丸大佬和正常鹤球一样话痨，一样白发金眼贵气非凡，一样喜欢恶作剧，若有什么不同，大约是笑声从“呵呵”、“哈哈”变成了“咔咔咔”。

真可怕！

面不改色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的千丝阿姨也很可怕。

“石切丸和数珠丸也在这里吗？”千丝冷冰冰地问。

鹤丸依旧是懒洋洋的声调：“在哦。不过你要是再拖延一会儿，石切丸就不在了。”

千丝正在记录什么数据的电子笔一顿，然后就继续在仪器上点点点。“是吗？他倒是挺看得开的。”等到记录完成了，她才揭掉鹤丸身上的符纸。

暗堕鹤丸活动活动手脚：“嘛，石切丸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刀吗？就像数珠丸会选择留下一样，不稀奇不稀奇。”

“那t2001号本丸的乱藤四郎在这里吗？”

暗堕鹤丸眯了眯眼，显得他瞳孔里的金光有几分邪气：“咔咔咔咔咔，不在，没听说过，时政一别后就没消息了，也许是被哪个本丸捡到分解了吧哈哈。”

“如果是刀解，本灵那里会有记录。”

“那就是碎刀了吧。”暗堕鹤球不耐烦地挥挥手，“走不走，不走我就出阵去了。今天领了找玉钢的任务。”

信息量很大，鹤丸也不像是对一起逃生的小伙伴有很深眷恋的样子。跟拖家带口的粟田口相比，又是另一种风格了。

千丝阿姨不再提问，转而扯着鹤丸的帽兜往小镇的中央走去。山伏僧侣带着我和歌仙紧随其后。“咔咔咔咔咔，审神者大人，跟着千丝大人是一种辛苦的修行吗？”

我乖巧摇头，求生欲突破天际：“不辛苦，千丝姐姐很照顾我的，教了我很多事。”

“咔咔咔，那以后就请多指教了。”

请多指教？还以后？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我顶着越来越多的问号走进万佛地的核心区域。这里还留有最早的本丸时期的遗迹：锻刀炉、修理池和一个黑漆漆的刀解坑。

修理池中储存的灵力快见底了，千丝阿姨就往里面灌了一些，然后扭头跟我说：“这是外勤队工作的一部分，为失去主人的功能型本丸提供灵力。类比的话，啊，你就当是在寺庙施舍香火钱吧，给多少全凭自愿，量力而行就好。”

我点点头，也往里面灌灵力，一直到歌仙让我停下，也就加了差不多十分之一。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种同情暗堕刀的圣母，这里排队等着疗伤的还有许多“山伏国广”，这些“咔咔咔”们才是真的不容易。

走过了供不应求的治疗池，和只生产山伏国广的锻刀炉，我们来到了热闹非凡的刀解坑边上。

这里像是在举行一个盛大的集会。故事的主角是一把沐浴更衣的大太刀石切丸，不少暗堕刀都在同他告别。

再就是笼罩佛光的佛刀们，不光是修行僧打扮的山伏国广，还有身披袈裟的数珠丸、江雪、宗三等等，一圈圈围坐，口中念念有词。

金色的梵文从他们口中冒出来，向着石切丸飘去。字母在这位上了政府通缉令的大佬周围旋转跳舞。随着石切丸走入刀解坑中的阵法，金光大亮，模糊了大太刀的身影。

我最后能看见的，是他赤红的双眼褪色为原本的灰蓝。

肃穆的佛光拔地而起，仿佛刺穿黑色的高高的洞顶，直达雷霆之上的天国。

这就是万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