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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夜幕下，山腹中的一角却不平静。
红色帘布掉落，炫目的灯光扑闪，扬起的尘土和剧烈的嘶吼点燃在场观众的热情，一波又一波的呐喊、惊叫是浪潮，将赛事推向顶点。
椭圆形斗兽场分级而上，触及壁板，正中央凹陷处，两只巨型蝎厮杀正酣，看台上戴面具的生物们扯着嗓子下注，兴致上来，间或摔碎手中酒杯。
场面好不混乱。
凡尔赛嫌弃地瞥眼左边那个全身都在使力吼叫的生物，翘起二郎腿与隔座的杜戈搭话，“梵蒂莎最近在干什么啊？搞那么大动静，白天还险些闯进我宫里，真不把这当别人家。”
“还能是什么，有贼人闯它宫，它现在正忙着抓那小贼呢！”
凡尔赛惊奇：“贼？谁啊？”
“知道就不会地毯式搜了，”杜戈摊手，“那贼也是胆大，把妄宫捅了两窟窿，还打晕梵蒂莎的候选人们，然后逃之夭夭，现在不知去向，把梵蒂莎气到不行。”
“除了这些，那贼人没干别的？比如说妄宫少了某样东西什么……毕竟梵蒂莎宫里有价值的孤品也不少。”
“干这些还不够啊？再多干点，梵蒂莎非把整座山给掀了不可，那头脾气暴躁又一根筋的母豹子，啥事做不出来？”
杜戈想到自己被搅黄的事，又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了。
“有意思……”
一直都追求新鲜事物的极乐宫之主凡尔赛摩挲自己光滑的下巴，“妄宫可从没遇见过这种事，不怪梵蒂莎急眼。有贼一事关乎宫殿的颜面，搁我，我也抓，抓到后……”
它嘴边的笑很瘆人，盯着场中新咬碎的断肢，阴恻恻地说：“反正斗兽场时有更新，再多加一个刺激的项目也不碍事。”
没多久，它表情一收，变脸似的转化成显而易见的困惑，“等等，梵蒂莎是在山里头地毯式搜捕吗？”
“是啊。”
“它就不怕打草惊蛇吗？”凡尔赛怪叫一声，开启自己合情合理的推测。
“普通的平民可没能力闯妄宫，那贼肯定是某个不懂规矩的小贵族，或者是经贵族授意的平民，无论哪种，无论它去妄宫的目的是什么，既然逃了，完全可以逃回原有宫殿。”
“山腹里四通八达，宫殿相连，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知道，梵蒂莎是不是没脑子？那贼只要回宫，换另一种身份，就再也找不到了啊！”
它撇撇嘴，“要我说，就该私下悄悄地找，务必保证出其不意，在贼人觉得一切太平的时候给予必要一击！”
“就它声势浩大的，只差个喇叭告诉贼人自己的位置了！你看着吧，梵蒂莎能找到人，我就亲自下斗兽场！”
杜戈：“……”
它觉得，凡尔赛的思路也挺宽广的，还能联想那么多。
但有一点它很认同，就是梵蒂莎没脑子这件事……
“那你提醒下那头豹子呗。”杜戈建议道，身后的仆人给它倒满酒。
“才不！”凡尔赛哼声：“俗话说得好，吃一鳖长一智，为人处事这方面得靠她自己悟。”
杜戈心里嘀咕：还不是梵蒂莎以前那些骚操作惹你了？现下报复咧！
但城池中的宫殿，世味寡淡，各自竖起高墙，也各自安身立命。
不多嘴，才正常。
凡尔赛往它旁边扫，“你新仆人？”
正是方才给倒酒的那个，杜戈随口接：“是啊，刚来我宫里，人挺机灵的，外界的名字也符合我悖宫的宗旨，叫什么……”
仆人很有眼力见地点头哈腰，“陈有财，我以前叫陈有财！多亏主子赏识，还赐了新名字呢！”
“哦？叫啥？”凡尔赛睁大眼睛，捧场。
“招财！我现在叫招财！”
杜戈摆手示意他可以站一边了，凡尔赛笑意上眉梢，“好名字，像是悖宫的人。”
它说：“难怪你和妄宫都爱留下那些还存点意识的平民，因为很有趣……”跟逗狗一样。
“这不是生活所迫嘛！”
有意识，就有野心和贪婪，它和梵蒂莎都得靠吸食这些东西活着。
杜戈眼珠子一转，扯过话题，“凡尔赛，咱们上次讨论买‘种‘的事，你安排的怎样了？”
“一直都安排得妥妥的啊！”凡尔赛说：“只要你借道了，我就运给你，钱货两讫，完美！”
“这不是妄宫出了那档子事吗？本来梵蒂莎都答应了，结果被它手下一打岔，借道就被押后，你也知道梵蒂莎的脾性，这一押后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凡尔赛推得干净，“那我可就没办法了，借道是你的事，卖‘种‘是我的事，你事都没做好，我怎么做我的事？”
杜戈凑过去，“那……要不从上面过？不就是运‘种‘，借不借道也不重要吧……”
这话让凡尔赛不客气地翻白眼，“你到底懂不懂我们做这件事的性质啊？买卖‘种子‘本就是城池明令禁止的，老祖宗辈定的规矩，所有的一切都得私下来，就算……”
它朝上面努努嘴，“……允许我们这样做，也不能摆在明面上！你还大大咧咧想从宫殿门口直接递给你呢，想闹得人尽皆知，惊动仲裁会？”
杜戈还想游说，凡尔赛一锤定音，“反正别问，问就是不可能，你啥时候借道，我就啥时候给你。”
它说完，潇洒地离开，“杜老哥，办法是靠想的，你努力搞定那头母豹子哈！”
能这么简单它就烧香了！
……最近水逆是吗？怎么哪哪碰壁？
杜戈一口气憋在喉里，连精彩的角斗也没心情看了。它唰得起身，决定立刻马上回宫里——
特么它要写上个十七八封信，去投诉妄宫！
……
卫寻一觉睡到第二日，醒来时神清气爽，纪淮不在屋里，连带着凯撒和春花也不在。
她推开窗户，外头依旧是黑天、雪地、不灭的灯笼。F区应该是轮班制，所以不少见下班后悠闲的黑猩猩们，整个市集和他们昨日到来时没什么不同。
她梳洗完后出门，客栈的格局方正，中央大厅摆满桌椅，约莫坐了八成客人。
卫寻从栏杆处往下望，一眼就看见坐在边上的纪淮。
那桌靠近柱子，视野受阻，空间又狭窄，基本是无人光顾之地，正好能让他们不被打扰的吃饭。
纪淮见她在旁边落座，把粥移过去。
“我早上带凯撒去看山洞了，一切正常。”
卫寻瞧见他衣服袋里鼓起一块，凯撒贼溜溜地探脑袋，在别人发现不了的暗角处冲她眨眼睛，不过很快，就被一只曲起的手指给弹回去。
纪淮不动声色地喝茶。
……
客栈这种建筑，搁古代，或许中间会支起台子，放上物什，有说书人讲话本子，有歌女弹曲儿跳舞，总之是一档节目，吃饭歇脚时瞅一眼听一耳的娱乐活动。
这里也有节目。
叫大变活人。
为照顾到所有客人，大堂里四张桌子拼一起，正正中心位置，确保无论是在座的，还是上头凭栏的，都能看到表演内容。
此刻的桌上，放置一长方体黑色箱子，进行表演的猩猩一跃到高台，底下瞬间响起呼声。
猩猩展露笑容，对客人们的捧场表示感谢。它拉开黑箱两边的罩子，露出一个人的头部和脚部。
那人的脸上和脚上，都有陈年旧疤，纵横交错，密织成网，他头发被剃光，脑门那还烫有烙印，眼睛直直看向天花板。
猩猩从底下抽出一把刀，笑着说：“各位看官，咱们开始了。”
刀尖向下，伸进箱体正面的孔洞中，雪白的刀身一点一点缓慢地没入，犹如安置了扩音器，还能听见箱子中刀入皮肉的摩擦声。
躺着的人闷哼一声，瞬间崩紧身体，眼珠子在眼眶中剧烈抖动，脸上、脚上的经脉鼓成脊线，面色狰狞而痛苦。
刀尖探出箱子底部，红色的血流沿着刀锋流下，第一滴血触及桌面时，客人们爆发一阵欢呼。
“第一刀中规中矩，接下来，我要演示第二刀。”
猩猩开口，拿出另一把，刀锋做弯折处理，与它锯齿状的牙齿如出一辙。
它将刀水平放置箱子中间偏上位置，切白菜似的垂直落刀，几乎是同一刻，大量的血成帘状滴滴答答从缝隙里流出。
“好！”
“好！”
人群骚动，猩猩拍打箱顶，“有谁？有哪位客人想上来落刀的？不限制身份，不限制次数，我这刀有很多把，大家尽管尽情尽兴！”
话音刚落，又一轮新的欢呼声爆发，楼上楼下的客人们激情被点燃，吵着嚷着要先来。
猩猩扯过手持菜盘的平民，把一捆样式各异的刀扔上去，目露凶相：“赶紧的，给我送刀去，要是让客人不满意了，我削了你脑袋！”
平民接过指令，还没走两步，就被一窝蜂涌上的客人抢光刀，混乱中，他被推搡在地，挨了不少踹。
他没力气站起来，也不想站起来，却有一股力量从肩臂传来，一双手扶起他，将他推到暗角，他困惑地回头看，眼前只剩下人头攒动又疯狂的客人们。
猩猩大声吆喝，“刀砍完为止啊！过期不候，过期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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