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包老板和他的面包房

屋内阴沉，窗外有落雨声，淅淅沥沥打在窗玻璃上，清新雨水混杂青草味道从未关严实的窗缝里钻进来。

一口倒吸气，床上的人猛然睁开眼。

天花板暗沉，床头灯幽幽照亮小片空间，没被照亮的地方是混沌的黑。

卫寻躺在床上，摁了下太阳穴。

脑子里的刺痛感渐退，耳朵里也开始接受更多的声音，下雨声、汽车鸣笛声、隔壁邻居吵闹声……像被一层层揭开的薄膜，在她眼前鲜活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卫寻以为自己依旧在外界，没有那场北欧旅行，没有古怪的城池，也没有城中发生的一切。她只是在家中睡了一觉，醒来时正好天亮。

但目光触及屋内摆设时，她明白这些都不是梦。

可以看出，城池还是很用心制造了主题游戏里的环境，床头柜上有单人相框，里头精瘦的中年男人乐呵呵地笑着，旁边沙发上堆满脏乱的衣服，窗台旁的桌子放着手账本和计算器……粗略一看，这是一个典型的单身男子居住的地方。

如果桌上造型独特的计时沙漏和书封上古里古怪的字体不那么明显的话。

卫寻摩挲指尖，看来她是进入主题游戏里了，现在的身份是……一个中年男人？

她走到穿衣镜前，镜子里的窈窕女人同样迷茫地看着她。

卫寻一怔，她还是她啊。

“咚咚咚——”

敲门声骤响，卫寻把视线移到门上，犹豫着要不要打开。这个房间里的种种迹象表明，主人是相框里的男人，可她出现在这里，面容也没变化，若是开门了，外面的人岂不是要把她当贼一样抓起来？

还是说……她的实际身份是闯入房中的贼？

脑子里思绪繁多，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身体就先一步有了动作。

咔嚓——

“怎么了？”卫寻听见自己的声音问。

门外是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穿着白色制服，见她开门，神色不变地询问：“老板啊，咱们今天还开店吗？”

他看不见我的样子吗？

这是卫寻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不开了，这雨下得那么大，估计不会有多少客人来的，你们几个打扫下店里的卫生，就休息去吧！”

她愁苦地叹了口气，“唉，本来就没多少生意，往后可怎么办才好……”

男子领了话，宽慰：“老板也别太忧心了，这不是面包师回乡学手艺去了吗？等师傅回来，咱们面包房的生意一定会蒸蒸日上的！那我先去给他们传话打扫卫生去了啊。”

他说完，转身下楼。

卫寻的脑海里也浮现一道属于他的信息：路青，面包房的帮手之一。

原地站了会儿，卫寻发现身体的归属权又回来了，才把门关上。

背靠木门，卫寻长舒口气。

刚才她的动作和话语仿佛是设定好的程序，完全不由她的意愿做出来，这是在走流程吗？

另外，那男人见到她明显不惊讶，认定她就是房中人，或者说，就是面包房的老板，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角色扮演？别人看不清她的真实模样，以为站在面前的就是一个中年男人？

那是不是……她看到的路青也不是真实的样子？

卫寻大跨步走到桌前，把手账本翻到第一页，上面责任人的签名赫然是“包连利”，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卫寻几乎是同一时刻反应过来，这是她在游戏里的名字。

所以，在游戏里她有全新的名字和身份，别人都不知道，相应的，她也不知道对方……

她唰得一下拉开窗帘，透过阁楼的小窗户，外面是瓢泼的雨幕，雨幕间高楼大厦林立，底下的大马路宽阔，行人打伞来去匆匆，车辆驶过，溅起路边的积水，行人躲闪咒骂。

这些场景，卫寻再见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设计主题游戏的贵族看来是借鉴外界，模拟了游戏环境。

那纪淮和凯撒，现在会在哪呢？

卫寻只记得自己把桌布一拉，圆牌散落在地，但不确定身后的纪淮和凯撒到底有没有抓住其中一块牌子，当时太过匆忙，他们连交流都没有，倘若他们也进来了，她要怎么找到人呢？

还有……纪淮和凯撒肯定被莉莉丝看见了，等游戏过后，他们真的彻底不能在内城立足了。

卫寻叹了口气，如果这个主题游戏真的能满足人的愿望，那她在游戏中就不能浪费机会，得为游戏后做准备。

希望现在纪淮和凯撒好好的，也在游戏里扮演某个角色。再次看了窗外一眼，卫寻坐下来，当务之急，她得搞明白自己的任务是什么，才能做别的事。

但她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呢……也不给个提示……

卫寻翻看手中的账本，愁得揉太阳穴。

……

早上十点整，卫寻下楼。

她的面包房就开在楼下，一个六十平方米的店面，员工和她都住楼上，每天都以面包房为重心，养活生计。

平日里，面包房会在早上九点开门，晚上九点关门，生意不好不坏，收入也一般般。

像今天这样，十点还不开门，在这个月内，已经出现好几次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面包房像被遗弃的地方，一天里顶多两三个客人光顾，连雇佣的面包师都告老还乡，说是学点新技术，才能跟上市场步伐，但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呢？

面包房的生意不景气，下雨天也不会有什么顾客来的，店老板索性歇业一天，休整一下。

虽然这休整的次数挺频繁的。

店里一片愁云惨淡，几个伙计都在，七嘴八舌地讨论面包房的未来。

“咱们这可怎么办？做的面包卖不出去，老板没进账，等于咱们也没进账，每天岂不是白白干活了？”一个秃顶矮胖男人将手里抹布一丢，“我进城里是为了赚大钱的，家里还有一堆老小等我养活咧，照这种样子进行下去，咱们店迟早倒闭！”

他皱眉哼了声，“还不如我现在就递交辞职信，另寻出路去！”

“哎呀，老李，别冲动啊！”拉他的人是路青，劝道：“好歹咱们现在有吃的，有住的地方，这些都不花钱！就是每日分的钱少些……”

面包房的工钱按日结算，每个伙计能分到本日进账的百分之十。

这个百分之十不少了，毕竟是纯收入，无奈的是若店里没进账，他们也没余钱拿，老李抱怨：“说到吃的，以前还大鱼大肉，现在吃的都是每天剩下的面包，我都快吃吐了！”

“体谅体谅吧，包老板也难做。”路青说：“维持一家店的运营不容易，我今天瞧他黑眼圈很重，估计又熬夜想方案呢！”

站在楼梯口的卫寻摸摸眼睑下方，突然很好奇自己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坐着的橘子皮男人出声，“再怎么想方案有何用？要我说，就是店的风水不好，我今天见对面那家蛋糕房，下雨天都顾客爆棚，可见生意跟天气没关系，这是命。”

“那不能比吧……”路青迟疑着说：“咱们店本就规模小，对面那家不止装修高大上，据说卖的蛋糕还好吃呢！每天不到下班点就销售一空，还有预订的呢！”

“啧，说起好吃，我有回路过，香得我馋虫都勾起来了，心痒想买，结果一看，好家伙，一块硬币大小的蛋糕都卖三十特币！顶得上咱五六个面包了！”

路青好奇：“那你最后买了吗？”

老李摆手摇头，“哪能呢！都是有钱人吃吃的，我哪有这福气。”

三个人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

橘子皮男人清咳一声，“哎，小青，你消息灵通，你说人家蛋糕房的生意这么红火，这店里的伙计收入……不少吧？”

老李也来兴致，“对呵，这蛋糕卖的，没数一天就顶咱们一月的收入！”

“其实不止……”路青回忆：“听人说，因为蛋糕房伙计多，职位不同，分成也不同，像是面包师，得有百分之十五呢！前台迎宾的大概百分之八……可别小看百分之八，他们蛋糕卖得贵，你们想想，这百分之八可不是咱们的百分之八……”

“嘶……”两人倒吸气，显然心里的算盘也拨了一遍。

“除此之外，还有每月的分红奖励呢！什么店里业绩突破多少就奖励下面人多少，还有什么津贴补助……各种各样的，我记不清了……”

“天啊……”老李眼睛发亮，“这要是去蛋糕房做活，得多幸福啊！”

橘子皮男人抬眼，“怎么，你想跳槽去？”

“别说你不想！”

“人家收入高，门槛肯定也高，这么多人想去，凭啥招你？再说了，那些伙计得好处，肯定死死占着职位，傻子才辞职，哪有你的坑？”

“切，没意思，你跟我有板有眼干嘛！非泼我冷水吗？”

“说事实还遭人嫌了……”

路青无措地看着他俩，动动嘴巴想开口。

卫寻觉得听墙角可以到此为止了，她清咳两声，走了出去。